11 上學吧(上)
第11章 第六章 上學吧(上)
為了讨好陳開富,秀姨在陳開富正為難的時候給他一個大大的臺階下,陳開富高興了,秀姨也高興了,倆人和羅豆村的人一起走到秀姨家,只要把翠兒交出去,事情就解決了,誰知道記者們是連夜來的,現在已經扛着攝像機等在門口了!
這下秀姨慌了,陳開富更慌了,本來這幾年他修養身體,少外出、少走動,就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平安安混到退休,誰知道臨了弄出這麽複雜的一件事來,他對劉德成真是恨得牙癢癢,一看陳欣也在裏面護着翠兒,氣得頭暈,當下就扶着門邊的樹半天緩不過勁來。
記者來了,這事就不再是羅豆村或者向羊村的事了,這是要彙報鎮上的。陳開富頭上的汗冒得更厲害了,一邊躲鏡頭,一邊慌裏慌張給鎮裏的領導打電話。
三美和鳳麗在家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鳳麗手裏還端着碗,一邊嗦卷粉,一邊夠着頭往裏看,一看翠兒還在院子裏,門被記者堵着,她松了口氣,蹲在石墩上慢慢地品嘗姐姐帶回來的早餐。
三美看到陳欣和劉德成并排站在一起,他們倆都白白淨淨的,個頭也差不多,看起來真般配,看這情況,他們倆應該是能把控住場面的,走到鳳麗跟前招招手,“走啦,回家吧。”
“我不,這麽大的熱鬧,我要看哩。”
三美瞪了鳳麗一眼,“奶奶一個人在家躺着呢。”
“哎呀老人貪睡也會有的,我老了肯定也貪睡,再看會,再看會兒,咱們看看陳開富能咋辦。”
三美帶不走她,也擔心劉德成。她不願意擔心,可心哪是自己能管住的呢,于是站在鳳麗身後,一起觀察事态的變化。
陳開富在電話裏被領導臭罵一頓是難免的,現在上面只叫他先把記者穩住,等着鎮上派人過來。陳開富擦擦額頭的汗,上前一陣好說歹說,幾位記者倒客氣,答應先在院裏喝茶等一等。
答應先在院裏喝茶等一等,可沒說所有人都在院裏喝茶等一等,兩個紙媒的記者乘人不備混進人群中,一場民情調查悄悄地開始了。
看到事情僵住了,天氣又熱,兩村的人漸漸散去了一些,只剩下有直接關系的人,還有鳳麗這樣愛看熱鬧的,就地坐下,一邊嗑瓜子散經
聊天
一邊等。兩個記者這兒聽聽,那兒聽聽,筆刷刷記着,想必是聽到了不少有意思的內容。
鳳麗的卷粉吃完了,連湯底都喝幹淨了,甩着碗說:“熱死了,還是回家吧。”就在這時,兩個記者來到了她們跟前,鳳麗一看就知道她倆是記者,語氣裏都帶着興奮:“你們是哪家報紙的?”
記者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你倆也是本村的?”
“是,我叫劉鳳麗,這是我姐劉三美,我倆都是這個村長大的。”
“你們村兒學齡兒童辍學結婚的情況常見嗎?”
“這個嘛......反正年年都有。”
三美“啪”地一下打在鳳麗拿碗的手上,鳳麗疼了,“打我幹嘛,本來就是啊,上村那個金鳳還不是小學沒畢業就嫁了,還有下村的小夢琴,還有那個叫啥來着,就以前你們5年級高高大大那個......”
記者一看,三美可能知道得更多,把錄音筆對準了三美。也不知道怎麽的,三美本來不想說的,可錄音筆像是有魔力,面對它的人就會不由自主說出真話來,她磕磕巴巴,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倒了出來。
“其實她們不是辍學結婚,學還是照上......就是學籍還在學校,父母會給他們請長假,病了,或者是跟不上學習等等理由,學校肯定不同意這樣子,可她們又能正常回來參加期末考,班會、家長會也不落下,你也沒法說她辍學了。并且我們這兒山高皇帝遠的,規定再大不如鄉情大,都是互相認識的人,誰還能真的給誰找麻煩呢?”
“你們村裏領導也不管嗎?”
“也不是不管吧......沒法管,鄉下娃娃就是父母的一件東西,不對,這麽說也不對,哎呀總之這事兒......再說了,我們支書連修路都不管,哪能管這樣的‘小事兒’呢?”
“修路?”
三美一聽,糟了,這嘴巴真的什麽都敢往外說,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想到一個場景,如果今天對着面前這支小小的東西說說話,就能解決村裏修路的事情,那是大功德一件呀,和這個比起來,得罪陳開富和陳欣又算啥。
打定主意後,她幹脆一屁股在樹下坐下來,把在學校聽到陳開富說的話一五一十複述給了記者,還把這幾年村裏的種種亂象統統講了一遍,記者聽着聽着,眼睛越來越亮,最近省裏正在搞抓典型,這向羊村的陳開富,可不就是一個大大的典型?
本以為只是辍學兒童早婚的專題調查,沒想到現在還意外挖出來村幹部不作為、亂作為的事兒來,這個月的選題算是有着落了,倆人越聽越激動,筆記本嘩啦嘩啦,一下就寫滿了幾頁。
“三美、你還在這兒看熱鬧吶?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家都亂成一鍋粥了!”
三美轉頭看,是隔壁四嬸兒。四嬸兒平時閑話多一些,可人不算壞,平時看三美她們院子裏有個大小事的都會問一嘴、報個信兒什麽的。
“四嬸兒,咋了?”鳳麗從石墩上跳下來問。
“你們叔叔、伯伯都來了,不知道幹啥來的,正在院裏翻東西哩!”
姐妹倆一回家,狗被拴在門口的拴馬樁上汪汪叫喚,堂屋裏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櫃子都敞開着,地上一片狼藉,奶奶在供桌上供的小神像被推到地上摔掉了頭。
屋裏的幾人正吵得不可開交,話裏話外就是“贍養費”“醫藥費”之類的,各種難聽的話滿天飛,三美的心咚一下掉到最底,趕緊拽着鳳麗往奶奶房裏跑。
奶奶還是早上出去時的樣子,安安靜靜地躺着,只是腳上多了一雙鞋,三美撲上去抱住奶奶,她已經沒有反應了。
衆人眼看着姐妹倆跑進屋裏,也暫停罵戰跟進來,“你們倆死哪兒去了?把奶奶一個人丢在屋裏,要不是別人說,我們還不知道老奶
nai,一聲
已經走了。你看看,這下怎麽辦吧!”
鳳麗含着眼淚狠狠剜了一眼說話的二伯,起身拿起水壺倒了水在盆裏,給奶奶擦了臉和手腳。三美沒有講話,打開小木箱拿出一身新衣服給奶奶換上——奶奶早前自己備下的,然後準備出門去叫司娘
在農村專門做法事的女性
。
幾人一看三美要走,趕緊攔住,“上哪兒去,家裏的事還沒說清楚呢。你爸走的時候我們念你姐妹倆可憐,沒有來插手,現在老奶也走了,田地怎麽分,誰來分,總要有個說法吧?你也大了,成年了,伯伯也就跟你直話直說,啊,你們女娃娃,是不能分田産的,說來說去,最後還是我和你叔叔們,将來還有你堂弟弟他們......”
“你們愛咋個分咋個分,你們自己分吧!”
三美撂下話就要出門,她沒有眼淚,她的眼淚在爸媽死那一年就流光了,有什麽值得流淚的呢?流出眼淚來,奶奶又不會回來,就算她哭得再厲害,已經離開她的人,誰也不會再回來了。
她走進廚房舀米,才知道奶奶為什麽會穿着鞋子。臨走之前的回光返照,奶奶選擇用那段短短的時間,給三美和鳳麗做了最後一次飯。
都是快手菜。香椿煎蛋,糊了半邊;芋頭片煮白菜,芋頭皮沒刮幹淨,許多毛毛漂在湯面上;煎鹽津肉,根本沒熟,肥肉還是半透明的;還有一碗酸菜芋頭杆兒,這是三美小時候最愛吃的菜,這碗菜沒有做壞,香噴噴的新鮮酸菜被豬油激發出鮮味,芋頭杆兒黏黏糯糯的,最下飯。
桌上用洋瓷碗裝了滿滿兩大碗飯,已經涼s透了。
三美端起飯碗,舀了一大勺酸菜芋杆兒,大口大口吃起來。吃着吃着,好像什麽東西在碗底,筷子挑着沉沉的,她仔細挑開一看,是一把金色的長命鎖,很小很小,只有鎖頭,沒有鏈子。三美明白了,把鎖拿出來在洗碗布上擦幹淨,裝進了兜裏。
司娘請來了,舅舅那邊聽到風聲也來了,本來只是二伯和叔叔們争論,現在加入了舅舅,成了三方對峙的狀态。
三美和鳳麗配合司娘一起把靈堂擺了起來,司娘動作快,香火紙錢一下就到位了,只差兩個紙幡沒現成的。紙幡立起來,奶奶才知道回家,缺不得。三美把鳳麗叫到背人處,拿了一百多塊錢給鳳麗,“你到集上買紙幡,錢不夠先欠着,姐這兒也沒有現錢了,回頭咱上信用社取來還給人家就行。快去。”
鳳麗沒有三美那麽冷靜,眼淚還在吧嗒吧嗒掉,三美用袖子給她抹了幾下,拍拍她的背就轉身回屋了。
鳳麗捏着錢,撒開腳丫子就往集上跑,眼淚混着汗水,被風吹得往身後飄。
說歸說鬧歸鬧,只要能吵架,就不能先動手。誰先動手誰吃虧,幾家人誰也沒先動手,就是輪着番兒的互罵,罵着罵着,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變成了唱。
唱調還是那些唱調,唱詞卻變成了損人、咒人的詞兒。大概是唱着實在不解氣,也可能是太熱了唱得口幹舌燥,對唱變成了鬥舞。平日裏都是聽到弦子聲就能連跳兩晌的主兒,誰怕誰啊,于是這邊跳的是雜形快調,那邊就來跳合腳,這邊立刻改煙盒舞,那邊就換成咿嗦喂......
雜形快調、合腳、煙盒舞、咿嗦喂,都是雲南省石屏縣花腰彜族舞蹈中不同步法的名稱
向羊村有句俗話:“有嘴不會唱,白活在世上;長腳不能跳,俏也無人要”,能跳舞就不打架,這也算是比較文明的解決方法了,不過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會兒不過是假把式鬧鬧氣氛,好把村委會管事的鬧出來,當場就把田産分清楚了,免得後頭夜長夢多。
可他們沒想到,今天村委會的人,早就顧不上他們這點兒瑣事了。
撒白米、蒸糯米飯、殺雞、淋雞血、寫紅字......事情都是三美和司娘在做,二伯母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搭起手來。提水桶的時候,二伯母的手和三美的手挨到了一起,二伯母尴尬地笑笑,把水一下子拎起來,提進廚房裏。
三美累了,倚在門框上看着二伯母屋裏屋外地忙。二伯母不是心黑的人,就是在家裏說不上話,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都要聽二伯和兒子的。她明白二伯母的難處,也不怪她,抿了抿嘴唇,擡着火盆繞過正在鬥舞的兩撥人,到院門口燒紙。
燒了一會兒鳳麗就回來了,三美有點意外,怎麽會這麽快,仔細看才發現鳳麗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黑黢黢的皮膚,大高個,一左一右舉着兩個紙幡。這不是日娃嘛,他上這兒幹啥來了。
“劉三美,節哀。”
日娃難得的嚴肅,三美站起來接過紙幡,“謝謝你啊,真不好意思,讓你跑這趟。”
日娃揚揚眉毛,沖院裏努努嘴:“這熱鬧,跑一趟來看也值撒~”
三美幹笑了一下,目送日娃一颠一颠地晃到院裏去,鳳麗低着頭走過來:“人家不賒賬,我正好在集上看到他了,就......”
“沒事,還好遇到他了。院裏的事都差不多了,你去找你玩伴玩一會兒吧,等他們走了我再叫你。”
鳳麗搖搖頭,癟着嘴巴蹲下來燒紙,每燒一張就掉一滴淚,最後幹脆把紙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裏嗚嗚地哭起來。
爸媽死的時候,自己好像沒有這麽害怕,可能是因為姐姐還在,奶奶還在。可現在奶奶死了,以後有一天姐姐也會死,一想到這個,鳳麗的胸口就揪着疼,比經前胸痛還疼。現在的生活沒有一點條理,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看到三美的樣子,覺得三美比自己還可憐,心裏就更難受了。
三美從背後抱住鳳麗,雙手扣在她的膝蓋上,“別哭了,哭啥呀,心裏害怕是不是?”
鳳麗點點頭。
“別怕,姐在呢,你有姐害怕什麽呀?啥也別怕,沒地種也沒事,姐有的是辦法養活你。”
鳳麗擡起頭,把臉靠在三美胳膊上,“姐,咱以後上哪兒去呀?”
“鳳麗,你聽姐的,回學校去複讀,一定要去上大學。”
鳳麗不說話,“你要是不上學,要不就像小舅媽,要不就像翠兒,要不就像二伯母......你得上學,學個名堂出來,以後才有着落。”
鳳麗又沉默了大半晌,轉過身捧着三美的臉,邊哭邊說:“上學也可以,你也得上。”
三美把她的手拿下來握在手心,“我都這麽大了,咋上呀?你去,姐供你。”
鳳麗甩開三美的手着急地站起來跺着腳:“我是人你也是人,憑啥要你供我。要我上學也成,一起上。你考自考,我能做兼職,也能供你。劉三美,你是不是怕了,怕自己考不上?”
看着妹妹斬釘截鐵的樣子,三美咬着嘴唇想了一下,騰地站起來叉住腰:“行,上就上,不就是上個學嘛,上,一起上。”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