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拜山神(上)
第19章 第十章 拜山神(上)
三美拿出手機想直接問問日娃,發現自己壓根沒存過他的號碼,這山裏也沒有信號,于是采夠了金雀花,又順路薅了兩把桑葚和黃泡
學名叫懸鈎子,一種黃色樹莓。薔薇科植物。
邊走邊吃。
看三美似乎對基地很感興趣,下山時芬姐繞了另一條路,能直接經過基地上方。三美爬上野栗子樹往下看,剛才爆破的地方正好是個垭口,緊緊挨着仁和水庫,現在快被推平了,空氣中充斥着新泥土的味道,幾個看不清樣貌的工人在吃力地搬運已經削好枝丫的樹幹,不遠處已經堆了不少處理好的木材,粗、細各自分成一堆,另一波工人正把木材往車上搬。
工地上也沒有人指揮,看不出要建成什麽樣子,三美沒看出什麽名堂,從樹上跳下來,拍拍手招呼芬姐走人。
芬姐一路走一路嘀咕:“現在的幹部和以前的真是不一樣了,從前的幹部還半夜打手電來家裏看母牛生崽子,就生怕牛死了呢,呵,現在的幹部,開山這麽大件事都不和鄉親們打個招呼......連日娃進山都知道要拜拜山神呢,也不怕遭雷劈.....”
聽芬姐的口氣,日娃應該是早就在打這幾座山的主意了,他會打什麽主意呢?有什麽是他能想到,而自己沒有想到的呢?
三美手裏捏着一片葉子,沉浸在未知中出不來,腦子裏有個地方癢得很卻撓不到,難受極了。
其實三美自己也說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心情,似乎自打日娃在吃牛湯鍋那一天拒絕帶她做生意以來,她就一直暗暗地在和他較勁,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較什麽勁,可她就是很想贏日娃,她想知道他的所有計劃,她想每一步都走在他的計劃前面,非常想。
三美決定還是照計劃留宿,她要在山裏等到日娃來,面對面弄清楚他的意圖,否則腦子裏那塊癢癢就要一直癢下去。
雨季的空氣總是濕濕的,被褥潮透了,夜裏三美翻來覆去也沒睡着,幹脆起來披着外套站在門口發呆。山裏的夜黑得沒有邊界,沒有星星,也沒有風,所以天氣大約也是陰的,芬姐家裏沒有狗,只聽到雞圈裏的雞偶爾“咕咕”兩聲,三美靠在門邊上,想鳳麗這會兒應該又睡得打呼了吧?最近忙沒去看她,應該白淨了不少吧?複讀班不放暑假,可能會覺得累吧?要不下次去學校帶點兒電視上說的那什麽深海魚油,給她好好補補腦子......
三美真滿意現在的日子啊,她真慶幸世界上還有鳳麗這個親人,真好奇鳳麗考上大學以後會是啥樣,真想快點走、快點走,走到未來去看看她們會怎麽生活......想到這裏,三美驚覺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劉德成這麽個人了,從前在這樣黑的夜晚,總是會想到劉德成的。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确定自己現在的想法算不算想起他。
她會在某些時刻渴望劉德成的愛,但她從來沒有等待過什麽。
第二天芬姐出去打聽了,說是日娃正滿山晃蕩呢,“妹子你就在我家等着,我和他們都說了,見到日娃就把他喊我家裏來。”
幹等着也無聊,三美索性幫着芬姐幹點活,把缸灌滿水、篷裏的雞蛋全撿了、給驢蹄子修邊、連砍柴刀都磨了,芬姐從菜地裏追肥回來,看到三美在篩豆子,又羞又急,上前就把她手裏的活搶了下來,倆人拉着簸箕争半天,看得孩子哈哈大笑。
争不過芬姐,三美只能到處逛逛打發時間等着吃午飯,本以為仁和村有啥不一樣呢,結果和向羊村一樣,大家都在抓緊時間種菜,真是莫名其妙,這個季節才種菜。逛到仁和水庫的基地上方時,三美捋起褲腿蹲在土坡上,從衣服兜裏掏出來一把葵花籽,邊嗑邊看。
地面已經完全推平了,兩臺壓路機正來回地壓,蓬松的泥土被壓得硬邦邦的;木材看來是全部運走了,原先堆木柴的地方放着一堆空心磚和袋裝水泥;有一輛翻鬥車正“轟隆隆”開進場,“嘩啦啦”卸下來一堆石頭。這場景三美一點兒不覺得無聊,看得津津有味,蜘蛛在她頭發s上爬她都沒感覺,只顧着看翻鬥車怎麽把貨兜收起來。
葵花籽吃完了,三美就地從地上扯了一根草塞進嘴裏叼着,嫩草的味道帶點甜帶點澀,她一邊戲耍這根野草,一邊哼着長詩歌調子
雲南省紅河州石屏縣花腰彜族群衆中流傳的一種調子
。
拉石頭的翻鬥車走了以後,拉沙子的就進來了,副駕駛的門打開,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從車上跳下來,三美把草扯掉扔在地上,這不是李芳波嗎?
雖說他的五彩寸頭已經長成了五彩挂耳頭,但方圓十裏內除了他,也沒人會穿白色緊身褲進山了。只見他墊着腳吃力地把車門關上,熟練地給工地上幾個中年男人遞煙,身子還是挺不直,跟蝦似的彎着,兩個褲腳都蹭上了車上的紅土,他把腳架在工人的工具上,使勁拍褲腿兒。
一看他這尿
sui
樣兒三美就來氣,蹭地站起來就想走,就在這時候,工地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三美伸着脖子看——是一個戴草帽的男的,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正拿着鋤頭對着工地的人揮舞,李芳波站在一個大哥身後罵罵咧咧,幾個人上前去,把對方的鋤頭奪了,雙方激烈地争吵起來。
本以為今天百無聊賴,沒想到還能遇到這樣的大熱鬧,可離得太遠了啥也聽不清,三美把褲腿放下來,左顧右盼找下去的路,面前是個大斜坡,要想下去得回村裏去繞遠路,她想了想,繞就繞呗,反正是去看熱鬧,于是猛地回頭。這一回頭,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三美的頭磕在對方的面中,疼得眼睛直冒星星。
她捂着頭蹲下,甩了幾下還是暈,在發暈中聽到被撞的人氣急敗壞地壓着聲音叫喚:“歪日!歪日!歪日!”
卧槽的意思
三美按着腦門,龇牙咧嘴地擡起頭一看,日娃正彎着腰,捂着鼻子原地跳,血從他手指縫裏滴滴答答往下掉。
三美驚着了,腦門也忘了痛,慌裏慌張從兜裏扯出來一團紙,紙張表面已經發絨,也不知道她裝了多久。日娃接過紙塞在鼻孔裏,沒一會兒就被血浸透了,三美跨到更高一點兒的土包上,扯着日娃的右手使勁往上擡,直到日娃血手指天就像在發毒誓。
“劉三美你幹啥勒?”
“哎呀你聽我的就是了,左鼻孔流血就要把右手擡起來,一會兒就好了,忍着忍着!”
日娃左手扶着鼻子,右手指着天,像根電杆。一直到五六分鐘以後,鼻血才慢慢止住,T恤已經被血浸濕了一大塊,嘴唇也是烏青的,像挨了一頓打。
三美的腦門也沒好到哪兒去,腫起來一個大包,中間紅,兩邊青。倆人一前一後回到芬姐家時,芬姐都看呆了——前腳日娃自個兒跑着去找三美,後腳就一起挂彩回來了,這可真是個大稀奇。她把青椒炒雜菌端上桌:“我聽村上說工地有人打起來了,說的就是你倆呀?”
三美一屁股坐下:“工地上是另一回事,我們這個,全怪他悄悄咪咪
雲南方言
地彎個腰杆站在我後面不出聲!”
日娃饞這盤炒雜菌,急着吃,可嘴實在是疼,吃一口嘆了一下,又吃一口又嘆一下......三美實在憋不住了,把碗一放,“你別哼了!”
日娃瞄她一眼,繼續嘆,三美挪到他那條長凳上,歪着頭,“你望望,我也傷得不輕好不好?”
日娃還是不應聲,嘴裏“哎喲喲喲”地喊,三美把他筷子一拿,伸頭到他前面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攔着我吃菜啦!”日娃嘴巴合不攏,漏氣,說話像放屁,噗噗的。
嘴巴放屁誰聽到能不笑?三美當時就笑場了。
飯過三巡,三美舀了一瓢冷水給日娃泡嘴巴,她自己則用一條濕毛巾包着腦袋。山裏的水涼,一泡上冷水,日娃頓時就感到嘴好多了,豎起一個大拇指給三美。三美拉了一條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欸,說真的,你跟我說說,你進山竄來竄去都幹啥呢?”
日娃收起大拇指,把背轉給三美不出聲,三美拿起小板凳,繞到他面前,“我保證不和別人說。真的。”
日娃的嘴泡在水裏,一邊說話一邊冒泡:“你咋個還賴上人了?狗皮膏藥噶
嗎?
?”
三美把瓢搶了,慇勤地換了一瓢水,“我真的不和廠裏的人說,你就告訴我一點點就行。”
日娃搖搖頭,在水裏吹氣玩得不亦樂乎。
三美還不放棄,她托着下巴,“那我猜,猜對了你就點頭。”
日娃盯着她腦門上的角,憋住笑點點頭。
“上次集上只看到你和陳寶國,是不是凱子偷摸地在我們前面把雞枞、松茸之類的都收了?”
這本來就不難猜,也算不上啥秘密,日娃“唔”了一聲。
三美把頭湊得更近了,眼睛閃閃發亮:“你和何雲道是不是早就認識?你倆是不是早就有別的過節?你的貨是不是出省了?該不會出國了!”
日娃用水瓢邊緣堵住三美的嘴,三美沒防備,喝進去一口水,跳起來拍着嘴巴哇哇地喊:“狗黑的你肉酥死了!”
方言:狗日的你惡心死了
日娃一看玩笑開歪了,臉羞得通紅,趕緊把身邊的山茶水的水遞給三美漱口,三美一邊罵,他一邊賠不是,實在過意不去才坐下來把自己生意上的事兒正兒八經給三美講了一遍。
三美猜得不錯,這幾座山裏,不止是雞枞、松茸、松露、靈芝被他和凱子收走了,連嫩青頭菌也被他半夜就攏完了。
收購商很是不愛收青頭菌,這東西好吃是好吃,可它也怪,從土裏摘出來還能長,半夜采回家還是小骨朵,第二天就開成大傘了,保存特別麻煩。你又不能把它放冰箱,“智者不放冰箱”,這是每個吃菌人的基本操守。別提它運輸也麻煩,嬌嫩易碎。所以青頭菌注定只能是山民獨享的美味。
日娃偏愛做這沒人肯做的生意。他半夜收了青頭菌,連夜就送到鎮上,凱子從鎮上直接沖省城,省城還有別的人接應......12小時之內,北上廣深的老饕就能吃上這一口鮮了。
其他的名貴菌子也是一樣的模式,日娃這幾年在省城打了一條不大但夠用的物流通道,完全不過綜合交易市場,直接走自己的線,只做固定客戶。空運的本錢全部加在單價上照樣不缺訂單,價格是比綜合交易市場出去的高得多,可架不住有錢人的鈔票就像紙,圖的就是一個快和鮮。
不過靈芝就沒走這一遭,全讓日娃泡成靈芝酒,用來送人情了。
聽完日娃漫不經心的描述,三美才知道,日娃的團隊不是他們三個,而是十三個。
三美緊閉着嘴巴,就像聽了天書,這菌子生意竟然還能這樣做?難怪他總能在清晨準時出現在集上,不壓價格,也不挑品相,都是成筐交易。原來平常趕村集那天收的菌子本來就不掙幾個錢,就是順路掙個熟臉,也方便搞“地下工作”罷了。
三美知道何雲道的菌子最終也是進省城,不過都是統一裝車才發出去,最終流向二次加工的小作坊、菜市場和綜合交易市場,與日娃這樣接力賽似的運輸方法比起來,效率不曉得低了幾倍;再者,在廠裏精削過的菌子過了太多人的手,人體的溫度改變了菌子本身的氣味,口感也不如日娃他們包着蕨葉往外直接送的那麽鮮、香、野。
他們兩個人,一個只做大衆市場,一個只做特定市場,确實是各幹各的,互不影響。
可既然如此,當初何雲道親自到集上找日娃的麻煩,為的又是什麽事呢?并且說了半天,日娃也沒解釋最近頻繁進山是為了啥呀!
三美繼續追問,日娃卻死活不肯說了,拍拍手站起來,半張着嘴巴說:“看你也是閑得很,陪我去見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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