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17 .一千多個晨昏

第17章 chapter17 .一千多個晨昏

王培清看着大快朵頤的安平,心裏快慰了不少。

他把剩下的芝麻醬遞到安平手邊:“你多蘸點醬,這老板調的醬一絕。”他對吃的比較粗糙,不太在意。但是跟着蔣豔吃多了,也能品出些差別。

安平拿着手紙擦了下嘴,她沒那麽快消氣,看他的眼神冷淡不少:“哦,謝謝。”

王培清輕咳一聲,緩和氣氛:“你上次聯考成績多少來着,我幫你分析分析。”

安平嘴裏鮮嫩多汁的羊肉瞬間不香了,由衷慨嘆他倒人胃口的能力。

她吃幹淨嘴裏的東西,才說:“503。”

王培清又問了下她各科的成績,聽安平說完,他掐着下巴道:“沒事,這說明你很愛國。”

安平悶頭吃肉,想來他現在肯定笑得合不攏嘴。吃完她試探的語氣說:“我們之前說的事你不能反悔,還剩一個月,最多四次,你要幫我補習四次。”

“當然。”王培清的好心情像到了高潮卻因為斷電被迫中終止的電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又不高興了。是她公事公辦的語氣,也或許是安平說出的那些代表時間的數字像是他們關系的限定詞,到了就要戛然而止。

安平吃好了,她說:“謝謝。”

王培清不以為意:“沒什麽好謝的,十分一個條件,我又不虧。”

簡直驢頭不對馬嘴。

五月的第一個禮拜,王培清因為爺爺生病住院,乘着禮拜天去探病了。原本王崇禮不讓他去,覺得關鍵時刻,探病的功夫也是浪費。

但他執意要去。

因着他跟安平自上次吃完涮羊肉後有快半個月沒見了,馬上月中就是最後一次聯考,接着他們就要被推上最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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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禮拜一輪的座位,這次換他坐窗邊了。

教室裏的氣氛簡直壓抑到了極點,就算課間也基本沒有聲音。要不趴書堆前補覺,要不就去洗手間放水,除此之外還能被允許的娛樂活動就是早上的兩操。就連兩操張志強也耳提面命讓他們揣着小冊子背兩門主課。

鄒喻昨天下午上第二節 課的頭暈的不行,請了假被她媽接走,今天依舊堅持來了。

她也趴在桌邊看窗外的玉蘭花,她問起王培清最近總去市圖的事情:“你爸說你最近這段時間周末一直都在市圖學習,跟我探虛實呢?”

王培清左手手背把臉撐變形了,他淡淡道:“嗯,家裏學不進去。”

鄒喻半信半疑:“你什麽時候對學習環境這麽吹毛求疵了,你初中那會吃席都能寫卷子的人。”

王培清維持着方才的姿勢:“這不馬上要考了,壓力大了就比較敏感。”

鄒喻知道要是他不想主動說,問再多也沒用。但剛才那兩句真話的可能性不大,她說:“王叔可着急了,我們幾個他可都一一問話了,你自己悠着點,他懷疑你談戀愛呢!”

“沒談。”他倒是很坦誠。

鄒喻笑說:“就是談了也挺好的呀,你看咋們班那幾對不都談成了革命友誼。幫忙補習的補習,還能做做心理輔導。”她低眸,“我發現這個階段有個喜歡的人還蠻重要的,好像不是真有多喜歡那個人,就是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标找了個動力,不然光靠我媽在我耳根子邊說真的很難堅持下來,那可是一千多個日夜,好漫長啊!”

那種工業城市的陰霾,籠罩着四季,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極其單薄,沒有春日飛花,也沒有夏日激流,從窗戶裏窺見驟起的秋風,都算是額外的饋贈。在冬日飛雪的夜晚捧一捧晶瑩剔透的雪更是救命的補給。

這些日子裏只有淩晨五六點的阒寂和夜晚十點半的黑。

他們被許諾了一個宏偉的藍圖,是意氣,是風發,是亟待拿着船票去兌換的滌蕩着燦燦星河的樂土。

說不的人就立時要被淘汰掉,沒有其他可能。

鄒喻心裏感慨萬千,王培清這種情緒倒不明顯,他的關注點在其他地方,他問:“你們女生都這麽想嗎?”

鄒喻半趴在桌上的身子轉了個方向,看着他:“沒明白,什麽我們都這麽想?”

王培清說:“就是你們就算不是真的喜歡對方,也會把他當成一個......怎麽說,就是假定成榜樣給自己鼓勁。”

鄒喻窺見了八卦的味道,她說:“難道你不會?”

王培清左手總算從臉上取下來,他往後伸了伸腰,明确道:“不會。”

鄒喻癡癡笑:“我還是比較好奇你會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王培清一怔,假意思索了一會,說:“好看的。”

鄒喻表情凝固,有點無語:“你夠坦誠,也夠膚淺的。”

“你不看臉?”王培清還記得安秦的長相,跟安平神似,但是五官看着很不一樣。

鄒喻反駁:“我好歹也看看內涵,不像你。”

“他要是長李逵那樣,估計就算能畫出千裏江山圖,你也不會對他有意思。”王培清很不解風情道。

鄒喻氣笑:“照你這麽說長得醜還不能有愛情了?”

王培清搖頭:“不知道,但我喜歡好看的。”

鄒喻算是明白了,謙虛是個多麽美好的品質。她跟王培清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一開始就看到了他身上平庸又普通的一部分,沒有什麽想象空間,也就不會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出現。

15 日聯考結束,晚上回家後王培清向王崇禮申請需要用一下手機。

王崇禮在書房裏備課,看着倚在門框邊的王培清,很不情願道:“你聯系同學?我跟你媽的手機都可以,你随便用。”

王培清也不硬剛,他說:“我剛估分了,還行。”

“你說的還行我看就是一般,你對自己一直挺盲目的。”王崇禮肯定不想給,但是蔣豔越過兒子進去書房,直接拉開抽屜把他那款黑色的諾基亞 E 系全鍵盤機子拿出來塞他手裏,“去,明天晚上睡前準時給你爸上交。”

王崇禮氣得牙龈發疼:“慈母多敗兒,你就慣着。”

蔣豔嘟囔:“這不還有個嚴厲的爹嘛!”

王培清拿了手機就走,出去的時候還不忘關上書房的門,門裏的兩人要不得吵一架,要不就是他爸被他媽制服,哪樣他都不愛看。

他回卧室給手機充上電,開機,點開 QQ,裏面亂七八糟的消息一堆,劃拉兩下,看見安平發的幾條消息。

“你爺爺身體還好吧,希望他早點好起來。”

隔了兩天,又發了一條。

“你這周有空沒?不要鴿我。”附加一個流淚的表情。

最新的兩條是今天晚上發的。

“聯考題難不難?哎呀,對你來講肯定都是手到擒來。”

“好吧,你明天要是方便能不能把你卷子給我看看。”

王培清看了幾遍她發過來的消息總覺得心裏不得勁,白天鄒喻說的話在腦海裏鋪開,他有點感覺自己被利用了。

剛才王崇禮那句話也适時出現:“你對自己一直挺盲目的。”所以,那種讓人緊張的小情緒是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想象?

他躺床上,手指捏着手機的邊緣轉了個圈,回:“市圖明天有個樂隊專場活動,去也學不了。”

等了有好一會,手機還是沒有動靜。他又耐着性子磨了一會,時間滑到十一點半,兩人的對話框依舊停留在他的回複上。

他想打電話,但是點到通訊錄才發現根本就沒有安平的電話。

想着鄒喻應該有,但是如此大費周章簡直就像在臉上刺字,要昭告天下他不正常了。

掙紮一番也累,聯考兩天耗能太快,他也熬不住,關了手機扔書桌上,準備睡覺。

剛有點朦胧的要入睡的狀态,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他背着身子,手往後摸到書桌上把手機勾到眼前,摁亮屏幕,安平的頭像在跳動。

他點開,看見她回:“我剛睡着了,做噩夢又吓醒了。”

“市圖去不了換個地方行嗎?”

“睡了?”

王培清等了兩分鐘才回:“沒睡,剛剛在做題。”

他心想:讓你睡!

果然,安平很快回了:“那我等你做完再給你發消息。”

王培清無奈笑了下,回:“做完了。”

安平:“那明天你想在什麽地方見?”

王培清:“找個安靜的地方比較難。”

安平這次回的比較慢,過了一會才回:“來我這行嗎?在你們學校西門邊上。”

王培清心上跟撒了癢癢粉似的,他敲着字母鍵盤回:“行。”

隔天,安平站在巷口等人,昨夜淋過一點雨,地面濕漉漉的,午後的太陽一曬,地面有一層淺淺的薄霧。

王培清很準時,他從公車上下來的時候,安平就看見了,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裏有點別扭勁。

他今天穿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衛衣,朝着安平走過來:“走。”

安平手揣兜裏,有點扭捏。王培清看她咬唇的樣子,嘴上不留情:“你嘴起死皮了?”

安平眉心一跳,無語地看他:“嗯,饞肉了。”

“我現在沒錢,等有錢請你再吃涮羊肉。”王崇禮不光沒收手機,害怕他偷偷去網吧,零花錢也縮減了,之前他自己存的小金庫也被偵破充公了。

安平還是不太擅長自如地跟他談錢,裝傻:“好,你可別賴賬。”

今天周末,房東老太太照例不在,但安平為了避免麻煩,在兩人進門前,她踮腳将王培清衣服上的帽子拉扣到他腦袋上。

王培清瞪她:“你幹嘛?”但他還是沒把帽子摘下來。

安平噓聲:“我們房東不讓帶異性到房裏去,等會你走快點,我房間是西邊挨着院牆的第二間。”

王培清嘴上不說,但真覺着像偷情一樣。

他難得很乖順道:“哦,那你擋着我點,別被你房東看見了。”

院門開着,幾十米的一點路,安平關上房門的時候竟然氣喘籲籲。王培清站在床邊的空地上,将頭上的帽子撥到後面,看了眼房子裏的陳設,又轉頭去看安平,問:“我坐哪裏?”

安平這間屋子只有十幾個平米,牆邊擺一張一米二的小床,床邊挨着是一個書桌還有一把椅子,門邊是一個簡易的竈臺,她的衣服本來就不多,都裝在箱子裏放床底下。

除了錢同元近水樓臺,經常光顧,她沒有帶其他異性來過。

她略顯局促:“你坐床上吧!”她又補充,“我要坐這兒寫卷子,你就坐那湊活一下。”

王培清沒有立馬就過去坐,他從包裏掏出卷子扔安平桌上,才過去屁股虛虛搭在她床沿。

這地方只能用簡陋來形容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東西太少看起來不淩亂,還是安平本身就是整潔的人。

不論怎樣,安平都有點後悔自己想出來的這個馊主意,她拉過椅子坐下,看着跟她一步之遙的王培清,才意識到他其實也是危險的。

那種危險不是暴力的,是好奇糾纏着本能,尤其是他微微擡眸望着她的時候,眸光像是泡過春藥,柔軟又慌張,透着一種不真實的紋理。

安平別開臉:“你看你書吧,我先做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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