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26 .偉大的囚籠

第26章 chapter26 .偉大的囚籠

8 號,安平的月經還沒有來,已經遲了好幾天。她月經一向很準,原本她也對這事沒有上心,但是看見馬蘭娟給她的衛生經後,忽然心頭一緊。

很是慌亂。

早起想給王培清發條 QQ 消息的心思也沒了,關了聊天框,她閉眼想兩人之前做的時候,每次他都戴了。

她這方面的知識是完全空白的,想着他每次都戴了肯定沒問題。但是現在月經推遲,讓人不得不往那事上想。

原來歡愛的代價對女孩來說是生理紊亂後的焦慮。她原來不知道的。

安平被逼迫着将兩人之前每次在一起時的細節又一遍遍審閱,試圖從裏面找出蛛絲馬跡。

無果。

但是又比如,某次王培清就帶了兩個套,但他們做了三次,最後一個套用的是酒店的。再比如,有一次,他做到一半停下來,好像是動作太大,太濕,套子滑掉了一截。

所有這些在今天之前還都很甜膩的記憶,現在都像有可能的罪證,被安平一點點扒開。

她又點開浏覽器,在裏面輸入問題:跟男朋友每次在一起都戴套還會懷孕嗎?

下面出來的結果很多,讓人眼花缭亂,不知道該看哪一條。

她點開第一條,裏面寫了即使戴套也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意外。

她急的快要掉眼淚了,偏偏馬蘭娟過來喊她:“你今天看店,我要去看看你表姐,她昨天剛生了孩子。”

安平的注意力在“生孩子”三個字上,她胡亂點頭:“知道了。”

家裏的鋪子馬蘭娟每年基本上初四一過就開了,安秦要實習,早早回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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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蘭娟想起什麽又趴在安平卧室門邊問:“這幾天我看廁所幹幹淨淨,你那東西還沒來?”

安平下意識撒謊:“我前段時間吃太多涼的東西了,肚子有點不舒服,估計推遲了。”

馬蘭娟覺得奇怪,每次她說這些事的時候安平都很不耐,今天居然自己解釋,她問:“你曉蘭姨說她清清楚楚看見就是你,穿着那件黑色的呢子衣,你不要騙我,其他事你主意大,這事你還是得聽我的。”

安平轉了個身:“知道了,你快走吧!”

等馬蘭娟走了,她跑了趟廁所。底褲上沒有任何痕跡,她又上網查了下懷孕初期的症狀,一瞬間什麽心悸、胸悶、嗜睡這些,她覺得自己都有了。

她關了家裏的門,到鎮東頭那家新開的藥店買了一支驗孕棒。正好守店的姑娘不是熟悉的人,不然很快估計又要傳到馬蘭娟耳朵裏了。

回家後安平進了衛生間,心裏十分忐忑地捏着那支塑料制品看操作說明。

上面的文字和圖示像是長了腿在亂走,她勉力支撐着自己看清楚流程,然後接了點中段尿滴到試紙上。

試紙被一點點浸透的過程簡直就像一把鈍刀在她脖子上來回拉鋸,她能感到自己大腿的肌肉在抖。也沒有勇氣一直盯着看,直到感覺應該差不多了,才一狠心睜開眼去看。

兩條杠,一條不太明顯,但是能看清楚。

安平覺得她心髒真的在一個瞬間停了一下,她有點難以呼吸。腦子裏一片混亂,整個人陷入無助的旋渦。

害怕看錯了,她又把說明書從衛生紙筒上拿起來看了一遍,沒有僥幸的事發生。

她不知道自己在廁所蹲了多久,一直到馬蘭娟從外面回來,她在院子裏探來探去找安平,一邊說話一邊找:“你沒開門嗎?在不在家?這會都三點了,你曉蘭姨說從我走門就一直關着,你人呢?”

安平将衛生間裏剛剛撕開的包裝袋,還有那支令人驚恐又覺得罪惡的塑料板子一股腦塞進兜裏,收拾了下情緒才從洗手間出來。

她腿蹲麻了,下半身動作極其僵硬。

馬蘭娟乍看見她,一愣:“你躲廁所幹嘛?店也不知道看着。”

安平把腦袋往衣領裏面縮了縮:“我有點不舒服。”

“你那東西來了?”

“估計快了,”安平垂着眼,沒看她。

馬蘭娟從醫院出來又去菜市場買了一只鴿子,打算給安平炖了暖暖身子。

她把手上的塑料袋遞給安平:“給你買了只鴿子,你先拿到廚房,我等會發面的時候煮。”

安平一時忘了兜裏的東西,把手取出來去接,裏面的東西斜斜從上衣的口袋裏滑出來半截,馬蘭娟眼尖,一下就看見了。

她問:“你裝的什麽東西?”

安平回:“沒什麽。”她一只手将那東西往裏面塞了塞。

馬蘭娟不信,看安平的眼神變了:“我看看。”她不是征求意見,說話間手已經伸安平兜裏去掏東西了。

一時間,包裝袋、驗孕棒,還有那只鴿子全都掉落在地上。安平眼底紅了一片,她瞪着馬蘭娟:“你幹嘛?”

馬蘭娟被安平的情緒吓到了,她低頭去看地上的東西,沒看清,又撿起來看了眼,問安平:“這是什麽?”

安平不願意說,死死咬着唇。

馬蘭娟預感不好,捶了下她肩膀,又問:“你說這是什麽?”

她常年揉面做馍,手勁很大。安平覺得她肩膀跟斷了一樣疼,她還是不說話。

馬蘭娟的眼睛也紅紅的盯着她:“你不說是吧?欺負我不識字,我去問你曉蘭姨。”

她不是開玩笑,手裏捏着那東西,轉身就朝着鋪子的方向走。安平急了,拉住她:“你別去成嗎?我說。”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淫蕩的人。

地上那只鴿子掉下去後,袋口開了,能看見上面還沒沖洗的血漬。安平覺得胸口難受,翻江倒海的,還沒等跑到洗手間,先嘔了出來。

馬蘭娟跟在她後面給她拍了拍背,等她不嘔了,直接了當地問:“你是不是被騙了,是誰?你告訴我。”

安平連王培清那張臉都不想想,她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馬蘭娟見她不說話,又捶了她兩下:“你啞巴了,說話。”

安平在浴室的牆邊坐下,捂着臉:“沒有人騙我,是我自己願意的。”

馬蘭娟明白了,她氣極,手舉起來要落在安平臉上,又不忍心放下了。

她恨恨:“你跟我說是誰,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負責。”

安平眼裏的猩紅更甚,她不解:“我說了我是自願的,就是意外,他負什麽責。”

馬蘭娟氣得渾身發抖,她右手的食指在安平額頭狠狠一指:“你怎麽這麽蠢,你吃我的,穿我的,我把你養這麽大就是為了讓別人這麽輕賤嗎?”

安平悶頭不說話。

馬蘭娟眼眶紅了:“你現在好好告訴我,那男孩是誰,我去找他家人,他們願意負責,事情還好說,要是他們不願意負責,我就告到公安局去。”

安平捂住耳朵:“你能不能不要說了,我都說了是意外,你讓我自己處理好嗎?”

馬蘭娟根本聽不進去這話:“你的手機,對,你的手機上肯定有他的聯系方式。”

安平意識到的時候她手已經去摸她衣服的兜,翻找手機。安平緊緊捂住口袋,可是馬蘭娟力氣很大,她敵不過。

她眼眶裏水珠打轉,始終沒掉下來。

馬蘭娟手機還沒拿穩,就被安平奪過,她點開通訊錄裏王培清的電話,點了删除:“好了,我删了。你也不用找他了。”

馬蘭娟咬着牙齒:“你腦子裏面裝的漿糊。”

安平感覺自己身上的勁兒都被抽走了,她撿起地上的東西拿回了屋。

馬蘭娟跟進來,她說:“他們家家庭條件怎麽樣,他是不是你的哪個同學?”

安平坐下:“我說了我自己會處理。”

“你怎麽處理?你不會想着要做掉吧,你這是殺生。”

安平覺得很無力:“所以呢?你想我生下來,跟你一樣還沒二十歲就做媽媽?”

馬蘭娟眼神要蹦出火星子,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麽激烈的情緒了:“那你為什麽要做?你知不知道避孕是女人的事。你不愛惜你自己。”

“我們做措施了,我說了是意外。”安平腦袋裏面很疼。

馬蘭娟對她這樣的态度很痛心:“他是給你吃了什麽迷魂湯,你不相信你現在去找他,人家都覺得你掉價。你學校出來也是要結婚生孩子的,你告訴他,我約他家長見面商量,要是他們條件還可以,你們就結婚。你不能白白讓人占了這麽個便宜。”

安平胸口又是一陣泛酸,她幹嘔了兩聲,盯着馬蘭娟:“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她真的慌了。

馬蘭娟提出的建議就那麽在心頭閃過,安平搖了搖頭。她不要捆住王培清,也不要捆住自己。

她反複提醒自己,還不确定,就算确定了這也不是殺生,肚子裏這還只是個沒有成形的胚胎。

王培清一整天沒有聯系到安平,傍晚的時候打了電話過來。安平看着手機上沒有備注的號碼,愣了下才想起是他。

她心煩意亂地挂掉。

那邊又打過來一個,安平沒有接,過了會,回了條短信:“在忙。”

連着兩天,她吃什麽都惡心,情緒的影響大于生理反應。腦子裏面沒有辦法思考,晚上從她決定要閉眼睡覺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恐懼就會穿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跳踢踏舞,噠噠噠,敲着她的腦神經。

馬蘭娟沒有放棄那個想法,連着兩天晚上坐安平床邊,或語重心長,或措辭激烈的要她跟對方聯系。

安平采取綏靖政策,王培清的電話她也拉黑了。

馬蘭娟要打電話告訴安宗榮和安秦,被她威脅着攔住了。

安平看着垂頭喪氣坐椅子邊的馬蘭娟,覺得命運的詭谲之處莫過于此了。她那麽堅決地要躲避和她相似的人生,但是這一刻,她們高度重疊。

第三天的時候,她給王培清發了個消息,說:“明天我來找你,你方便嗎?”

王培清回:“幾點?”

她突然冷淡,失聯這事讓他着實郁悶。

安平回:“下午四點?”

王培清回:“可以,不過我三點鐘有事,你到了在車站邊先找個店坐坐,我結束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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