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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嚴臻既然接受了賭約, 便不會再強迫林衣衣，吃完夜宵就走了。他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馬車行駛在半路上, 忽然颠簸幾下，便不動了。

他倏地睜開眼睛, 沉聲發問：“出了何事？”

車夫的聲音很快響起：“回禀大人, 是車輪壞了。”

車輪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壞？

他心中起疑, 伸手掀起車簾，剛探出身去，忽然一支冷箭朝他射來，他憑着感覺飛快地避開，那箭剛好擦着他的胳膊“嗖”地一聲紮中車廂。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對方又放幾枚冷箭，并有數十名殺手舉着大砍刀朝他殺來。

他深知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讓侍衛頂上, 他閃身進入一條巷子，摸着黑奔逃, 沒注意到有個人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 直到他發現前面橫着一堵牆, 無路可走想要折返時，赫然發現自己中了對方的計。

“嚴大人, 近來可好？”

對方的臉隐在暗處, 令嚴臻瞧不清長什麽樣, 但聽聲音，有些熟悉, 他仔細回想一番，終于想起來了, 磨了磨牙：“本官最近可好了，不勞沈公子挂念。”

沈澈從暗處走出來，緩緩踱至嚴臻面前，滿眼陰骘，“真不巧，本公子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只有在殺人的時候心情才會變好。嚴大人，殺人償命，我這就送你下去接受閻王爺的審判。”

他的動作又快又狠，招招直襲嚴臻的要害，嚴臻雖然也有功夫，卻不敵他，左腰被刺一劍，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衣裳，他捂住腰不斷閃退，體力一點一點地消耗流逝，眼看就要被他剿殺，自己的心腹及時出現拖住他，給自己掙得逃脫的機會。

“砰”的一聲響，将已經睡倒的林衣衣驚醒，不知發生了何事，趕忙從床上坐起，披上衣服下地。

桃子就睡在外間的小榻上，聽到動靜也吓醒了，在林衣衣摸着黑走出來時，手腳麻利地點了燈。

主仆二人開了房門正要出去，只見第二道院門被撞開，嚴臻蒼白着一張臉，捂着腰走向她們。

她們頓時一驚。

林衣衣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大人怎麽受傷了？要不要緊？”

“不要緊，一會大夫就來了。”

說完，他只覺眼前陣陣發黑，沒等走進屋裏，就倒下了。林衣衣乃一弱女子，根本沒有力氣将他弄起來，好在侍衛和大夫及時趕到了。

大夫在給他會診，林衣衣由桃子扶着站在屏風外面，察覺到桃子輕碰自己的袖子，轉臉看過去，見她有話要話，輕輕颔了颔首走遠一點，确保說話聲不會被人聽見，才壓着嗓音開口：“怎麽了？”

桃子再次确認自己的話不會被人聽見，小聲道：“姑娘，嚴大人受了這麽重的傷，衆人的心神都會集中在他身上，我們這時候悄悄逃走的話，會不會比較容易。”

林衣衣不是沒想過這個時候逃，只是她沒有太大把握，不敢貿然行動，才會猶豫不決。

桃子見狀，再添一把火，“姑娘，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林衣衣深深吸了口氣，握了握拳，一咬牙：“你去準備一下。”

桃子心裏一喜，趕忙出去了。

等到嚴臻的情況穩定下來，恐怕看守只會越來越嚴，姑娘逃出去的可能幾乎為零。

眼下時機這麽好，可不能白白錯過了。

一刻鐘後，桃子進來悄悄對林衣衣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見衆人的注意力都在嚴臻身上，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她們快步走進西廂房，桃子拿出自己的衣服給林衣衣換上，再将她頭上的發飾一一除去，看了看，拿起眉筆往她好看的眉上再添幾道，看上去又黑又粗，有些別扭。

桃子想了想，又往她臉上認真畫了好幾個麻點。

這下，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來了。

桃子握住林衣衣的手，“姑娘，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林衣衣點點頭，跟着桃子往外走，許是她們運氣好，一路上并未碰見什麽人。

她們把頭埋的很低，走到大門那裏，被守門的侍衛攔住，“你們要做什麽？”

自從林衣衣被關進來，就極少露面，守門的侍衛從未見過她，自然認不出她。

何況桃子刻意為她改過妝容，她又做婢女打扮，侍衛就更加認不出了，只當她是一名普通的小侍女。

這侍女還長了麻子。

林衣衣從侍衛臉上看出他的想法，心神穩了穩，刻意粗聲道：“嚴大人此時的情況不妙，裏面人手不夠，大夫想讓所有人都進去幫忙。”

聞言，那侍衛并未多想，轉身就走，沒注意到她們悄悄遛了出去，走進內院時，與端着一盆血水的侍衛碰個正着。那侍衛乍一看見他，面色狐疑起來，“你不好好看守大門，跑來這裏做什麽？”

“不是說裏面人手不夠，需要幫忙嗎？”守門侍衛撓了撓頭。

“誰告訴你的？”

“就是她們……”他伸手往身後一指，咦，人呢？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着了對方的道，來不及解釋拔腳就跑，一口氣跑到大門口，左右一望，哪還有那兩名婢女的身影。

他不死心，又進宅子裏找，卻怎麽都找不着她們，冷靜下來一想，那兩個婢女該不會是……頓時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細想下去，趕忙找到嚴臻的貼身侍衛禀明一切。

柳東聽完，當即就給了他一個腳心窩，怒道：“沒用的東西，你把人弄丢了，十個腦袋也不夠大人砍的，還不帶人去找。”

那侍衛顧不得去揉心口，連滾帶爬地帶人去了。

林衣衣和桃子沒想到會這麽輕易逃出來，一時不知往哪裏躲，胡亂跑了幾條街後，誤打誤撞遇到一名年輕乞丐。

那乞丐見她倆一身婢女打扮，猜想是哪個府上的逃奴，輕輕掀了掀唇：“我能帶你們離開，你們跟我來。”

這乞丐會有這麽好心？

林衣衣和桃子不信，轉身就要往另一條巷子走去，卻聽道：“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來的，若沒有人為你們帶路，你們是逃不出去的。”

林衣衣停住步子，緩緩轉身：“你這麽想要幫助我們，想要什麽好處？”

要說對方沒有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那乞丐吊兒郎當地走近她們，“其實我也是逃奴，兩年前從盧城逃到此處，因為沒有一技之長混成了現在這個熊樣，我能帶你們離開，前提是，讓我跟着你們混飯吃。”語畢，“他”倏地攥住林衣衣的手腕子，往自己的胸房一罩，彎起眼睛：“姑娘，這下你懂了吧。”

“你是女子？”林衣衣驚呼一聲。

對方點點頭：“這下你們總該信我了吧。”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陣陣馬蹄聲，猶如悶雷似的滾滾而來，直叫人心尖發顫。林衣衣不知道是不是來抓她們的，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總沒錯。

“快跟我走。”

林衣衣沒有猶豫，對桃子使了個眼色，趕緊擡腳跟上面前的女子。

對方所言不假，無比熟悉這裏的每一條大街小巷，穿梭其中，游刃有餘。不知穿過了多少條巷子，對方停在一處幹枯的廢井前，指揮她們跳下去。

見她們猶豫不跳，女子撇了撇嘴，“你們不跳我跳，你們就等着被抓回去吧。”

言畢，女子跳了下去。

而這時，陣陣的腳步聲正向這邊湧來。沒有時間了，林衣衣抓着桃子的手一起跳了下去。

她們剛在下面躲好，那些腳步聲就來到了枯井旁。有人拿過火把，往井裏照了照看不清井下情形，命人又拿來幾個火把。

有了足夠的亮光，将井下看的清清楚楚。

萬幸的是，貼着井壁有一處暗洞，她們三個躲在裏面足夠隐密，除非上面的人下到井底才能發現她們。

但她們絲毫不敢放松警惕，捂着嘴巴不敢大聲呼吸，生怕被上面的人聽見。

良久，火把撤離，那些人也跟着撤離了。

等到人都走光了，她們才敢大聲呼吸，又在井底呆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敢拉着繩子慢慢爬上去。

“姑娘，我們現在去哪？”林衣衣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問道。

“跟我來。”女子轉身在前面帶路。

“對了，該怎麽稱呼姑娘？”

女子的身形一頓，快要忘記自己原本的名字了，似陷入回憶中，唇微微開啓：“我本姓秦，單名一個九字。”

曾經，別人都叫她“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