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無上
無上
次日天光大亮醒來後,段懷風甫一睜開眼睛,就覺得自己好像哪哪都有點不太對勁。
這種不對勁具體指的是身體上的,宿醉讓他頭疼嗓幹,腰酸背痛......
等等,腰酸背痛,嗓子發幹?!
跟宿醉扯不上關系的症狀霎時讓段懷風雙眼大睜,一個激靈就徹底醒了過來。
渾身哪哪都不舒服的段懷風側過臉看了一眼正睡得舒舒服服的枕邊人,起床氣瞬間就轟的一下子從胸腔裏燒起來了,“別睡了!你給我起來!”
“再讓我睡會兒吧。”十七閉着眼睛蹭了蹭段懷風的柔軟側臉,睡意朦胧地說,“教主,我昨晚伺候你伺候了大半夜,真的很累。你就體恤體恤我,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段懷風才不體恤十七這個将他弄得腰酸背痛、嗓子發幹的罪魁禍首呢。畢竟他昨晚明明是被十七給氣得去不歸樓‘美酒如刀解斷愁’的,結果愁還沒被酒斬斷,他就莫名被十七給帶回客棧來‘被翻紅浪汗淚流’了。
他郁悶!他生氣!他恨不得直接咬上十七一口!
險些被段懷風給盯穿了面皮的十七驚覺大事不妙,刷的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教、教主?你這麽虎視眈眈地看着我做什麽?”
“我做什麽?”段懷風冷笑一聲,接着招呼都不打一聲地就擡手掀起十七身上蓋着的半邊被子,下嘴去......段懷風下不去嘴了,“你身上是怎麽回事?!”
“哦,你說我身上這些勒痕啊。”十七眼珠一轉,跟着就擡起手腕,将手腕上未消的勒痕展示給滿眼驚詫的段懷風看,“看,我手腕上也有呢。”
段懷風,“!!!”
段懷風看得張目結舌,肉跳心驚,趕忙擡手将他方才才掀開的半邊被子給十七重新蓋了回去,“真、真的是我?”
根本回憶不起昨夜情狀的段懷風直接被十七身體上的交錯勒痕給震驚成了紅臉大結巴,“可、可我就算酒後再怎麽無狀,也不至于綁着你做那種、那種……總、總之,我怎麽也不至于會對你做出那種事啊。”
十七萬萬沒想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情勢,竟僅憑一個瞬間,就徹底地颠倒調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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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定定地看了一瞬看樣子像是根本就不記得昨天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的段懷風,接着他就垂垂眼睫,抿抿嘴唇,扮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小聲說道,“怎麽不至于?這房間裏就你我二人,不是你做的,難不成是我自己做的麽?”
這話說的就有點喪良心了,因為昨夜把十七‘五花大綁’的,還真就是他自己。
畢竟昨晚段懷風光是想想他的那種樣子就激動得鼻血直流了,想要讨好段懷風、讓段懷風高興的十七,又怎麽可能不滿足段懷風的‘妄想’,讓段懷風好好地親眼看上一看呢。
對實情一無所知的段懷風根本想不到十七是故意騙他的。他羞慚地以為自己是因為昨夜喝得太醉了,酒催欲興,興之所至,所以才會下手沒個輕重,把十七給搞成現在這副模樣的,“還、你還疼嗎?”
十七聞言趕忙使勁地壓了壓直往上翹的唇角,“嗯。”說着,他擡手輕柔地将段懷風散在臉側的長發攏至耳後,聲音也跟着放得更輕了些,“還疼的。”
“抱歉。”段懷風被十七擡手為自己攏發的溫柔舉動搞得羞愧難當,此時哪裏還記得自己還腰酸背痛,只顧着憂心去看十七手腕上的瘀痕去了,“我、我酒後那麽無狀,你怎麽就、怎麽就不反抗呢?”
十七,“......”昨夜那麽美好,我失心瘋了才會反抗呢!
忍笑忍得兩頰發酸的十七竭力保持住臉上的委屈表情說道,“因為我想要讓你高興嘛。教主,只要你高興,就算是......”
“好了好了。”段懷風生怕十七接下來會說出什麽讓他無顏于世的話,于是就慌忙打斷他道,“明閣那裏有治跌打損傷的藥膏,待會兒我找他要一瓶給你抹。”
十七一聽這話,頓時就有點不樂意了,“不要。”
心裏有愧的段懷風一改往日作風,像十七以前做錯事了哄他那樣,伏低做小、小意溫柔地哄起了十七,“明閣那裏的跌打損傷藥都是巫長老親手配制的,抹上去不會讓傷口更刺痛,而且祛疤祛痕都祛得很快,效果很好的。一會兒等藥拿來後,我給你抹好不好?”
十七巴不得這些痕跡留在身上永遠不消,好叫段懷風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溫柔待他。因此,他就只好‘忍痛’拒絕了段懷風的抹藥服務,“不用塗藥膏。教主,你親親我就行。”
“啊?”段懷風明知十七是在胡說八道,卻還是忍不住跟着問道,“真的嗎?”
“真的啊。”十七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道,“教主,你只要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說完,他就試探着将右手手腕遞至了段懷風的嘴唇邊上。
段懷風見他黑發如潑墨般逶逶迤迤地撒了一枕頭,面如冠玉,顏如舜華,甚至擡眼朝他看來的眸光都缱绻旖旎,不禁就紅起了面皮。
“教主,你想好了沒有啊?”十七見段懷風面上緋色更濃,瞧上去當真是桃羞李讓,色如春花,不禁就笑着催促他道,“教主,我手都舉酸了。你到底是親,還是不親呀?”
段懷風,“……”你手腕都快要直接抵到我嘴巴上了,還由得我說‘不親’?
看出十七非常想要他親他的段懷風抿抿嘴唇,小聲說道,“親啊。”
說完,段懷風就俯睫低唇,依言去親十七的腕上瘀痕了。
然而,就在段懷風将嘴唇貼上十七腕上瘀痕的那一瞬間,他嘴唇一軟,頭皮一炸,跟着就猝不及防地突然記起了昨日夜晚。
昨日夜晚,十七這個說謊不眨眼的棒槌,就是用着這只靈活無比的右手腕,照着書冊圖頁将他自己給捆成了不成體統的樣子的!
恢複了昨晚記憶的段懷風一想到十七這個厚臉皮的王八蛋昨晚是怎麽用那副不成體統的樣子引誘他照着書冊圖頁做出一些不成體統的動作的,他就、他就、他就......
段懷風一時間想不出用何種惡毒手段才能狠狠炮制十七這個無恥之徒,氣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張大嘴巴,狠狠地照着十七的手腕來上了一口。
“啊啊啊!”十七瞬間疼得面目扭曲,手腕直抖,“松、松嘴啊教主!”
“哼!”段懷風松嘴後,跟着就朝就會瞎叫喚的十七橫眉怒目道,“叫什麽叫?!又沒有咬出血,你瞎叫喚什麽呢?!”
十七,“......”
十七披衣坐起,一臉無語凝噎的表情,“教主,沒咬出血,并不代表我就不疼啊。”
段懷風聞言垂睫看了看正正好好、整整齊齊地并排分布在十七手腕瘀痕兩側的牙印,接着鼓着眼睛狠狠瞪他,“疼死你算了!叫你騙我!”
一聽這話,十七心裏頓時哀嘆連連、叫苦不疊:不是吧?!怎麽這麽快就想起來了啊?!我剛剛才騙了他讓他伏低做小給我當孫子呢,夭壽了,他一會兒該不會會像教訓孫子一樣狠狠教訓我吧......
然而十七心裏的苦還沒有叫完,眼尖的段懷風就眼疾手快地抽出了随着十七的起身而從枕頭底下露出了半邊書封的書冊。
段懷風掃了一眼書封上的書籍名字——無上,思及自己昨夜就是被十七這不要臉的王八蛋騙說這是無上秘籍、騙他照着書冊裏的圖頁流汗練了大半夜,頓時就氣得攥書攥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了,“無上秘籍?!”
十七,“!!!”
十七一個擡手接住了段懷風砸向他的無上秘籍,跟着慌忙系好衣帶,翻身下床,“教主,我去給你打水洗漱啊!”
十七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一樸素道理,因此在憑借着給段懷風打水洗漱的理由躲避開了一次段懷風的熊熊怒火後,緊接着,他又繼續‘識時務者為俊傑’地憑借着給段懷風覓食早飯的理由,第二次地躲避開了段懷風愈燃愈旺的怒火。
就在十七第二次躲避段懷風的怒火時,已經吃完早飯、卻還遲遲沒有見到教主段懷風出門的謝明閣叩門而入了。
謝明閣進門後見段懷風竟發冠未束地披衣坐在床上,面色紅得有點不自然,眉頭也皺得緊緊的,看上去很像是練功出岔子氣血倒流了,當下不禁急聲問道,“教主,你怎麽了?是練功出岔子了麽?”
不是練功出岔子,而是床上出岔子了的段懷風,“......”
床上出了岔子的段懷風此刻不禁暗暗慶幸起自己這次帶出門的是謝明閣,而不是教內的其他什麽人。畢竟謝明閣是個實打實的武癡,見他神色不佳只會往練功方面去想,根本不會想到其他。
但即便知道謝明閣十分單純,根本不會想到其他,面皮厚度比十七差遠了的段懷風也依然還是會感到尴尬。
“我不是練功出岔子了。咳咳。”段懷風覺得他這次的腰疼最起碼還得再持續上兩天才能消,于是就故意壓着嗓子咳嗽了兩聲,張嘴扯謊道,“明閣,你不必憂心,我只不過是不小心感染了風寒罷了。我有內功護體,想必只需歇上兩天,就能全好了。”
謝明閣根本沒想到內功比他深厚許多的段懷風竟然會感染風寒,不由皺眉說道,“教主,你‘星雲飛散’剛解不久,此時感染風寒,說不定會傷及筋脈根......不行,教主,這次的風寒來勢洶洶,小觑不得,我這就駕車帶你回教去找巫長老!”
段懷風哪可能真讓謝明閣帶他回教去找巫長老,此時驟然聽得謝明閣這麽說,他頓時驚慌到甚至于都有點失措了,“不要!不用、不用回教!我真的沒有大礙!真的!”
謝明閣見段懷風對回教看病這事抗拒得如此強烈,微微一怔之後,随即就反應過來,讨厭被針紮的段懷風這是諱疾忌醫了,“教主,雖然巫長老他确實很喜歡用很粗的銀針紮人,但你也不能因為害怕被他紮,就諱疾忌醫啊。”
段懷風有口難言,“我真不是諱疾忌醫!”
謝明閣不信他,“教主,風寒不可小觑,你別諱疾忌醫了,身體重要,我這就駕車帶你回教去找巫長老!”
謝明閣話音堪堪落下來的時候,十七恰好端着肉粥進了屋。
十七見謝明閣死活非要駕車帶段懷風回教去找巫長老,而不想回教去找巫長老的段懷風則是一副恨不得直接找根繩子吊死算了的氣惱模樣,于是趕忙放下肉粥,硬将謝明閣推扯出了屋。
“有什麽話不能當着教主的面說?”謝明閣抱臂說道,“教主現在感染了風寒,需要趕緊回教去找巫長老看病治療。你別在這耽誤我時間,妨礙我帶教主回教。”
知道段懷風壓根就沒有感染風寒的十七忙道,“我略通醫理,教主這裏有我照看着就行了。謝少俠,你就不要大驚小怪,非要帶教主回教去找巫長老了。”
謝明閣瞬間冷臉,“你說我大驚小怪?”
十七趕忙改口,“抱歉,我的意思是你擔心過頭了。教主他畢竟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男人,護體內力深厚着呢。”
謝明閣一想也是,接着便問十七,“你真的懂醫?”
十七點頭,“真的。我騙你這事做什麽?”
然而十七雖說得十分肯定,但謝明閣卻沒有聽了就信。
謝明閣半信半疑地問他,“以何為憑?”
十七想了想,接着便從懷裏掏出了不久之前段懷風差點直接拍死他的那本無上秘籍,“無上秘籍,以此為憑。”說着,他就鄭重其事地用雙手将之捧向了謝明閣,“謝少俠,你放心,我是真心思慕教主,絕對不會對教主不利的。”
聽罷,謝明閣趕忙低頭看向那本被十七鄭重捧在雙手上的書冊。
他見那書冊封面上的‘無上’兩字鐵畫銀鈎,遒勁有力,端的是矯若驚龍、鸾飄鳳泊,不禁嘆道,“這‘無上’兩字,應該是由有破空摧月之能的絕世高手蘸墨揮毫、一筆寫成的吧?”
十七聞言一怔,跟着,他看向謝明閣的眼神不由得變得十分微妙,“嗯。”
謝明閣一聽十七沒有否定自己的猜測,霎時激動得扼腕抵掌,心跳砰砰。
謝明閣在咚咚作響的心跳聲中小心翼翼地從十七的手裏捧接過書冊,生怕自己只要稍微用力一點,就會不小心将這無上秘籍給捏破損壞了,“這可是無上秘籍啊。你真的要交給我保管?你就不怕我偷看?”
十七強忍住笑,肅色說道,“這世上哪裏會有比扶風心法還要更好的功法秘籍呢?謝少俠,你既已練了天下第一的功法,又豈會再低眼去偷看他人功法?再說了,我既敢放心将這無上秘籍交給謝少俠你保管,就是料定謝少俠你定是不會偷看的。”
活了近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出此等鄭重的信任話語的謝明閣當即心頭一熱,不禁就豪情萬丈地說道,“我謝明閣,定不負夫人所托!”
十七,“......”竟然連‘夫人’都叫出來了啊。
頭一次被段懷風的手下叫‘夫人’的十七心情大好,不由就揚唇笑道,“謝少俠,武林大會上,我等你劍驚天下。”
謝明閣,“!!!”
謝明閣被十七說得豪情滿胸,熱血上頭,恨不得現在就跳上武林大會的比試擂臺,去一劍驚倒天下人,“我一定不會辱沒我們扶風教的名聲的!夫人,你好好照顧教主,我這就尋一處靜地練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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