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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前頭請了幾位太醫,也都說無恙,只是她這模樣,又實在不像是無恙的情形,才想請姜老太醫再來瞧瞧。”
沈瑢,親自老太醫引進了四時館的大門,
因為賦閑在家,沈瑢便也只是一身绛色的夾棉袍,略微發沉,不是那等十分明豔的顏色,多虧了他實在生的俊朗,唇紅齒白,身姿修長,才一點不顯落寞,只是因為面上的擔心露出幾分憂愁。
姜老太醫倒是平靜:“王爺說的不清不楚,什麽情形,老朽還是要親自見了才知道。”
沈瑢便又搖頭:“我已不是郕王,姜老太醫不必這般客氣。”
聖旨已下,沈瑢已經被廢去王爵,成了鎮國大将軍,現如今正圈在府中罰抄《孝經》。
為了一個女子,丢了這般的大好前程,這事早已是京中人人議論的新聞,無人不曉。
若是旁人,這樣一時大意戳中皇子的痛處,只怕要滿心惶恐,擔憂沈瑢記恨動怒,不過已姜老太醫的年紀資歷,卻是不必在意這個,只沉穩勸了幾句不過一時,用不得幾日仍要稱回王爺。
客氣間,兩人便也一并進了四時館正間。
沈瑢特意沒叫下人通傳,姜老太醫跟在身後,看到全無防備的蘇妙,便也立即明白了沈瑢方才為何會說她不像是無恙。
眼下正是隅中,原本該是人一日裏最清醒的時候,蘇妙分明也已穿戴整齊,卻是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雙目無神。
他們二人進門雖無通報,但行動腳步也并未特意遮掩小心,如今都已經行到了近前,蘇妙卻仍是一動不動,怔怔的,仿佛失了精魄。
片刻,到底還是沈瑢主動出聲,叫了一聲:“妙娘。”
蘇妙顯然聽到了聲音,但還是在原處怔愣了幾息功夫,才忽的回神一般,擡頭喚了一聲“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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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柳葉的攙扶下站起身,嘴角倒是也揚起了弧度,但是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恍惚遲鈍:“王爺怎的這麽早來,可用過早膳了?”
柳葉偷偷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主子似乎覺着這才是剛起不久,但事實上,她們已經在這兒躺了一個多時辰。
沈瑢以眼神示意柳葉不必多言,轉身後退一步:“我又請了姜老太醫來瞧瞧你。”
蘇妙轉過目光,對着這位眼神清亮,鶴發童顏的老神仙看了好幾息後,才又回神似的微笑起來:“姜老太醫。”
沈瑢與蘇妙說話時,姜老太醫便已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此刻也不提他在蘇妙昏迷時便已來瞧過了一次,只如壓根不知道蘇妙險些殒命一般,随口道:“上次側妃吃多了積食,老朽還開了方,如今那山楂丸子可還吃着?”
蘇妙聞言便又是一頓。
細算起來,她因為月事不暢,請姜老太醫來把脈還是今年裏的事兒,可如今提起,她竟覺得恍如隔世。
她面上放松幾分,出聲感激:“多謝老太醫,早不吃了,也不是小孩子,哪兒能總是吃多了積食呢?”
話語倒是很正常,可蘇妙一點不見上次的鮮活跳脫,連語調都是慢條斯理,要是不知道的,只怕當真以為她就是一個內怯腼腆的性子。
姜老太醫擺出脈枕,讓蘇妙在凳上坐下,一沾手腕,眉頭便是一沉。
今日日頭好,正是秋日裏不冷不熱舒服的時候,原本不必穿太厚,蘇妙穿着一身大紅羽緞對衿褂子,內裏配着一件蜜合色的織錦花紋厚襖裙,曬在日頭底下,手腕都仍舊冰涼,面上也不見一點暖色。
蘇妙一開始還耐心的等待了老太醫開口,可這次姜老太醫把脈的時間卻有些長,她剛剛專注了沒一會兒,眼神便自個都沒發覺的又移到了別處。
也沒想什麽旁的,就是放空的發呆,出神。
從進門到現在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走神了好幾次。
望聞問切,蘇妙這一番表現,姜老太醫都已默默看在了眼裏,把脈之後,也并不多言,只說開幾幅方子好好調理,便起身又退了出去。
沈瑢示意柳葉親自送太醫出去,自個留下,又與蘇妙聞言說了幾句話,才又起身,說也要去送一送姜老太醫。
沈瑢邁進廂房時,正聽見姜老太醫詢問病症:“可還愛吃?”
柳葉立即搖頭:“主子這幾日裏總是出神,要不提都忘了用膳,擺在眼前,也只說沒胃口,随意揀兩口就說飽了。”
姜老太醫便又問:“睡得可好?”
這次是進門來的沈瑢開了口:“不好,時有悲泣呓語。”
老太醫點頭:“說的什麽?”
“不成言語,只是些求饒悲泣。”
沈瑢說罷,頓了頓,又補一句:“我幾番寬慰,她總說無事,并不肯多提。”
提起這事來,沈瑢面色也越發沉默。
事實上,在他眼中,蘇妙最不正常的情況就在于此。
蘇妙的性子他怎會不知?那是受了一分委屈,得了半點功勞,都恨不得貼在腦門上,再把小腦袋高高揚起來讓所有人都瞧見的!
從前因康王險些受辱、桃花林中為他擋箭,事罷之後,妙娘哪一次不是哭得梨花落雨,氣得咬牙切齒,又哭又笑的要他冷落仇人,要他給這給那,諸多讨要補償?
這一次,蘇妙受他連累無辜受難,險些當真殒命,沈瑢原本都已做好準備,不論蘇妙要什麽,不論有多過分為難,哪怕是廢康氏當正妃,他都願意為她籌謀。
但蘇妙卻什麽都沒有讨。
蘇妙從睜眼後,便平靜的簡直不像她,他安撫寬慰,蘇妙也會感激道謝,他溫言相陪,蘇妙也會微笑着配合,甚至床帳之中親熱,她也會并不躲閃避諱。
但這些卻虛淺的如同浮在水上的影,莫說沈瑢了,紅兒一個半大孩子都能看出言不由心,從前那樣生動的哭笑卻再沒有過,甚至白日裏連淚珠都沒落過一次!
姜老太醫微微嘆一口氣。
沈瑢聽得心頭一沉,連忙道:“可是身子當真有恙?”
“病不在身,是心病,驚恐過甚。”
姜老太醫搖搖頭:“孩子在外頭吓狠了,難免丢魂,回家裏哇哇哭上好幾日都是尋常。”
沈瑢連忙道:“白日裏并不哭,”
“就是這樣才頭疼,能痛快哭一場倒是好事,這是心下還怕着,哭都不敢!”
姜老太醫便又嘆一口氣:“罷了,我先開幾幅方子,且吃着試試,能睡安穩些也是好的。”
沈瑢眉心皺起:“如何能緩解?我如今無事,日夜相伴,是不是能叫她快些安心?”
“莫添亂了!正是有你在才更不能放心!”
姜老太醫斜觑他一眼:“可見是正是看見你反而越發憂恐,還有硬撐着逢迎,哪裏敢肆意哭笑?”
沈瑢聞聲一滞。
等沈瑢重新回來時,蘇妙便已不在屋內。
下人們得了囑咐,費盡心機的湊趣,哄着她出門去了水榭旁,看看水,順道喂食賞魚。
沈瑢立在回廊,遠遠看到斜靠在木欄的蘇妙後,便緩緩慢下了腳步。
世間許多東西便如清風晨露,在時并不起眼,無知無覺,只有失去時,才會察覺其中的變化。
便如同此刻懶懶趴在木欄上的蘇妙。
蘇妙瘦馬出身,身姿自然都是娉娉袅袅,慵懶多姿。
但從前蘇妙的慵懶,是婀娜如柳,看似柔若無骨,實則自帶一股風流,沒有流于行跡,自然便引人憐惜。
但眼前的蘇妙卻不同。
她縮在廊柱一角,無力低頭,彎腰含胸,仿佛整個筋骨都被抽去了似的,仿佛已經累極了,累到壓根顧不得上儀态。
“妙娘。”沈瑢行到蘇妙身後,輕輕出了聲。
蘇妙一愣回頭,便想要起身:“王爺。”
沈瑢輕輕撫在蘇妙肩頭,按住了她的動作,
他在此之前便清楚,蘇妙恍惚出神的情形已經很不正常,但此刻仔細看過他不在時,蘇妙的模樣,他才知道在他面前,妙娘已在努力的表現出正常鮮活。
她真正的情況,還遠比他在時,要更難過的多。
正是有你在才更不能放心!
是看見你反而越發憂恐,還有硬撐着逢迎,哪裏敢肆意哭笑?
姜老太醫的話,竟如一語驚醒夢中人。
受驚的孩子,回到父母親人懷裏才會安心哭泣。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蘇妙心中,雖非父母,卻也是她唯一的親人與倚靠,卻沒料到,非但不是倚靠,甚至反而正是是蘇妙畏懼忌憚的危險本身。
沈瑢的眸光複雜,撫着蘇妙的手心也漸漸重若千鈞,僵硬到無法移動。
他停頓的太久,連蘇妙都察覺到了不對。
她擡頭轉身,面帶疑惑:“王爺怎麽了?”
說話間,蘇妙還記着盡職的拉着沈瑢入座。
因為沈瑢久不開口,她回過神後,還努力的開口關懷:“可是為了妙娘的事,宮中遷怒王爺?”
直到現在,蘇妙還不知道沈瑢已降丢了郕王位,被圈在家中抄經的事兒。
沈瑢搖搖頭:“無妨,我是父皇的親兒子,惱幾日就也罷了。”
要是從前的蘇妙,或許還能聽出這其中的敷衍,但現在的她,卻遲鈍到已經發現不了太多。
自從上次被誣陷,又一次“死在了在白绫的窒息中之後,即便最後活了過來,蘇妙也總有一種做夢似的凝澀與恍惚,仿佛周遭的氣息都稠了好多,水一樣的纏着她,壓得她動不了手腳。甚至都開不了口說話。
此刻沈瑢開口後,她原本還想開口再多關心幾句,可嘴角翕動幾次,最終卻也沒再說出話來,目光游離一圈,反而莫名的落到了水榭外,看着粼粼的波光出起神來。
“妙娘,你在淮州,可還有相熟的親人姐妹?”偏偏沈瑢又忽的在她耳側開了口。
姐妹,親人?
蘇妙用了一點力氣,才将自己的思緒拉回來。
她打從會記事起,就長在蘇家樓,連被誰賣的都不清楚,自然不必談親人。
至于姐妹——
蘇妙努力的回憶,發現自己樓中那許多“姐妹”,她如今能想起來的,竟然也只有一個蘇端娘。
蘇妙沉默良久,沈瑢便已從她的面上看出了答案。
他方從姜老太醫的話中,得知了自己在蘇妙心中的分量,按理說是該震怒的,但此刻看着蘇妙的面色,卻發覺自己生出丁點怒氣,反而只餘苦澀。
“好了,不想了。”
罷了,你如今不信我,還有日後。
沈瑢緩緩站起了身,眸光深沉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潭古井,可面對蘇妙時,聲音卻溫潤得如同一陣春風:“莫怕,諸事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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