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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真正到達曲縣之後,蘇妙才親眼見到了什麽是傳承千年的人家。
旁的不提,第一眼,便是屋多人多。
細算起來,齊家遷至曲縣也不過百餘年,但子孫繁衍卻已有十幾代,一代代的兒孫長起來,成家立業,房屋依山而建,密密麻麻,全是齊家人,多得一眼都看不到邊。
據說就這還住不下!每年都有太過偏遠的旁支被遷出去。
也是因為牽扯太多,沈瑢駕臨時,也特意吩咐了是來認親,不必多搞趕人淨街那一套。
齊家人雖有心殷勤,只是族人實在太多,個個都是拖家帶口,從嗷嗷待哺的幼兒,到舉步維艱的老者,都是連着宗的親戚,如何趕得?
沒奈何,最終也只能讓好胳膊好腿的年輕後輩出門避讓,剩下的老幼女眷們只能緊閉門戶,千叮咛萬囑咐,再用專人看着鎖了門,不許出門亂跑,驚擾了貴人,
沈瑢與蘇妙進齊家走的自然是正中最寬敞的磚石路,但因為兩側都被住舍的人家支了攤棚擋在半空,也進不得馬車,只能騎馬坐轎。
蘇妙坐在精巧的油布小轎裏,一路瞧着街上遮天蔽日的屋檐,窗縫門隙裏看熱鬧的眼神,也驚得幾乎合不上嘴。
好在這種情形沒有太久,等進了齊家主宅,四方的高牆大院一圍,周遭便也瞬間安靜了起來。
齊家上下有官身的都在前院拜見沈瑢 ,蘇妙獨自進了特意為他們騰出的內宅後,也沒有急着見齊家女眷。
二門有仆婦守着門戶,院子裏則是柳葉小紅與求全幾個侍候,見沒屋內沒閑雜人等,蘇妙便先脫了衣裳,靠在窗下美人榻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在桃花林裏為沈瑢中那一箭傷了元氣,一直還未養好,在路上連着颠簸幾日,靜下來就很容易疲累。
柳葉匆匆洗了手臉,旁的不提,先去要來炊熟的山泉水,又從随身帶着瓷罐裏舀出一勺蜂蜜似的膏子攪開端了過來,
這是姜老太醫留下的四君子方,制成藥膏,化在溫水裏喝着,一日三次,溫補養身。
蘇妙捧在手裏一口口喝下,又低頭拈進一枚松子糖,聲音含糊:“外頭可有齊家的人?我是不是也要見客。”
旁的齊家女眷倒罷了,不得不見的,卻是她要認的“親娘”,齊四夫人。
雖說早知道這一場認親不過是齊家看在沈瑢的身份,各取所需,但分明沒有幹系,頂了人家親生女兒,蘇妙還是難免一陣不自在。
柳葉還在說着等用膳歇息了再見不遲,蘇妙卻覺心裏記着事不如早辦幹脆,只略微整理之後,便将人請了人進來。
片刻,蘇妙便爺聽見了外有的動靜,擡頭看見小紅引了一位身着黃色襦裙的夫人款款入內,
齊四夫人年輕時便是方圓百裏知名的美貌,如今年過四旬,眼角眉梢都生了細細的紋路,仍舊眉目如畫,清麗難言。
兩人目光相碰,若論容貌,蘇妙自然不遜任何人,但這位夫人身上卻有一種過盡千帆的淡泊氣質,像一株雪中孤松,只叫本就心虛的蘇妙莫名有些自慚形穢。
片刻,面前的齊四夫人卻忽的紅了眼眶。
蘇妙一驚,手足無措之時,齊四夫人便已側過了身去,按按眼角,低聲道:“妾身失禮了,娘娘莫怪。”
夫人的聲音也是不急不緩,感傷之中,又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從容。
蘇妙連忙搖頭:“夫人,夫人太客氣了。”
說話間,一旁柳葉也迎了上來,請人入座,小紅也捧了茶盞。
這時,齊四夫人轉瞬而過的失态早已徹底不見蹤跡,也沒有搞出“母女重逢”的做戲,只贊了兩句茶,又問候蘇妙路上風塵,關心了幾句屋裏冷不冷,住處習不習慣的瑣碎小事,倒像是尋常待客。
這樣的氛圍,叫蘇妙也平靜了許多,頓了頓,只抿唇問道:“認親的事,夫人可知道?”
齊四夫人微笑颔首:“能得殿下娘娘看中,是齊家與妾身的福分。”
言語态度都圓全的無可挑剔,以一場去取所需的交易,這話便已足夠。
但是蘇妙看着面前叫人心慕的夫人,卻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夫人若是不願意,也只管明言。”
唯一的親女兒丢了,就已經很難過了,最後還要顧忌權勢,被旁人占去了女兒的身份,齊四夫人心裏肯定是不願意的吧?
若不然,剛進門時,為什麽要哭呢?
齊四夫人明顯愣了一下,頓了幾息,才又輕聲開口:“并沒有。”
她的眸光沉靜,分明是在認真看着蘇妙,卻又仿佛透過她看向了不知道的地方:“妾身失态,只是想到,若我那苦命的珠珠還活着,或許也如娘娘這般,漂亮可人。”
從小到大,蘇妙不知被人誇贊過多少次容貌,有成段成句的詩詞贊譽,又有嫌惡嫉妒罵她是勾人的狐貍精。
如今只是一句在尋常不過的漂亮罷了,可蘇妙不知怎的,卻就是聽得莫名一酸。
齊四夫人一定很疼她的女兒,她呢?她是被賣的還是被拐走的,若是能尋到,她的父母也會這樣心心念念記着她嗎?
蘇妙神情落寞:“夫人的女兒,當真尋不回來了嗎?”
齊四夫人:“太久了,妾身已經不指望珠珠回來,只盼着她如今也在什麽地方,活的平安快活。”
說到這兒,齊四夫人看向蘇妙的眼神也越發柔和:“便如娘娘這般。”
蘇妙越發低了頭:“夫人的女兒定然漂亮聰慧,不像我,吹拉彈唱,詩詞歌賦,撥算盤都學不會,媽媽總嫌我蠢,說我是白長了一張臉。”
齊四夫人一開始的恭敬疏遠,便也不知何時,在蘇妙面前一點點換成了真心的溫和善意。
聽着這話,她也只是搖頭:“要這麽說,娘娘與珠珠倒真是親姐妹了,妾身的女兒也不是讀書坯子,在襁褓裏一聽父親背書,便睡得死沉,旁人都說,幸虧是個小姑娘,若是個小子,往後上了學堂,得挨多少板子?”
一番唉聲嘆氣,只叫蘇妙也忍不住抿唇。
往後的時間裏,兩人誰也沒有再提認親的話題,蘇妙提起自己自幼的趣事,齊四夫人也說着女兒自幼的趣事與模樣,臨去之時,甚至将女兒周歲時收到的玉如意,都留了下來。
等到沈瑢進門,齊四夫人已經走了,剩下蘇妙面上卻帶着明顯的笑,要柳葉翻翻行李,看看能尋出什麽禮來,送長輩合适。
沈瑢這才放心:“瞧這樣子,你們‘母女’相處的很是不錯?”
蘇妙聞聲回頭,沒有搭理母女的話頭,只認真道:“齊四夫人待我也好。”
沈瑢不置可否擡了嘴角,齊家勢落,哪怕只是為了搭上皇家這門親,待蘇妙也不可能不好。
只是當着蘇妙,他也不曾掃興:“你喜歡,這幾日就多見見。”
相處久了,蘇妙已經能分辨出沈瑢的真心與敷衍了。
她認真搖頭:“我知道殿下的意思,可夫人是真的很好。”
說着,蘇妙挨着沈瑢坐下,還有些歡喜:“等認了親,我以後就是不是就要改姓齊了?”
改姓蘇妙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莫說蘇不是她的本姓,甚至連媽媽的本姓都不是,只是蘇媽媽第一個買主的姓氏。
只是因為媽媽自個的本姓太常見了些,覺着蘇家樓傳出去更好聽些,才這般定了下來。
見沈瑢點頭,蘇妙又想到另一樁事:“那名字是不是也要一起換?”
蘇妙猶豫着,珠珠是齊四夫人真正的女兒,如珠如寶,她總不能連名字都一起占去:“那我叫齊蘇妙?還是齊妙?”
沈瑢也只笑:“都由你,你若不喜歡,連名字一并換了也成。”
大家女子,閨女并不外傳,蘇妙認了這門親,傳出去從蘇氏換成了齊氏,名字換不換都無妨。
沈瑢說的随意,蘇妙聽着,心下卻是一動。
媽媽給姑娘們想名字雖也用心,但端,莊,妙,豔,更像是一種名號,只是為了更精準的描述出每人的特質,叫買家一聽就能分辨出大半。
蘇妙:“殿下,若我想給自己換名字,叫什麽好呢?”
沈瑢莫名:“既是你自己想換,自是自己想。”
蘇妙點了點頭,之後雖然沒有再問,但半日裏卻都是一副似有所思的模樣,連晚膳都吃得心不在焉,甚至入夜之後,還吩咐點燈去了書房。
沈瑢湊過來,看着她将詩經字典翻來覆去,忍不住搖頭:“折騰一日了,這是不睡了不成?”
蘇妙擡起頭:“若是殿下給我取名,會取什麽?”
見她這般在意,沈瑢也難免認真,又加上女子待字閨中,成婚之後由夫君取字,如今雖是取名,但含義卻比字還越發鄭重些。
一念及此,沈瑢竟也遲疑起來,垂眸深思半晌,才沉靜道:“取微字。”
“薇?”蘇妙重複。
女子以花草為名本也十分常見,蘇妙也只當是采薇紫薇的薇字。
沈瑢卻搖頭,起身研磨,伸手攏了蘇妙的手心,與她一道在白紙上,一筆筆寫下了“微”。
妙者,微之極也,萬物始于微而後成。
極其微小之物,卻可以小見大,微妙通玄。
放在蘇妙身上,也是再合适不過。
沈瑢耐心的解釋了這字的來由,最後也低低道:“此字也可以做你的小字,微微,可好?”
瑩瑩的燭火之中,蘇妙靜靜的看着面前方正圓滿的墨字,心尖也被觸動一般,連心跳聲都漸漸有力分明。
她眼眸湛然,恍惚間,仿佛第一次找到自己的聲音:“好。”
微。
齊微。
從前她只是蘇妙,但從此往後,她不單單是蘇妙,也是是齊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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