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寶貝

寶貝

“少爺，回來啦。”

一手照顧喻文柏長大的幫傭王媽見到自家小少爺意氣風發走路都帶風的樣子，也是一腔喜意。

“嗯，回來了。”

對這個勝似自己母親的女人，他不吝啬自己的話語。

“今天的相親怎麽樣？”

王媽今年50多了，可是這八卦之魂根本不會因為王媽年紀大了而消退，事關少爺，她只會更加焦急。

“挺好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笑，視線觸及王媽調侃的目光，随即強行按壓下嘴角的上揚。

喻文柏裝作若無其事道，“就那樣吧。”

死鴨子嘴硬，王媽竊笑，面上卻是一反常态地憂心，“不合适嗎？那怎麽好？我讓你張叔再給張羅幾個姑娘，保管讓你遭到合适的。”說罷便掏出手機，開始按鍵。

喻文柏沒反應，王媽再接再厲，她放下手機，“你奶奶給你的玉佩呢？拿出來給我，我給你收着。”

喻文柏的大拇指悄無聲息地動了動，卻被王媽的火眼金睛的給逮了個正着。

“拿不出來了？”王媽壞笑，帶着調侃。

“王媽。”

喻文柏被套路，索性承認了，“我挺喜歡她的。”

“喜歡人家姑娘？那就好，你爺爺給你定下的婚約，有準頭。”

王媽眉開眼笑道。

當年老爺子救了阮家老爺子一命，因傷退伍，後來一頭紮進了商場，創下一份偌大的家業來。

兩家也定下了婚約，哪知道家裏的企業辦的有聲有色的時候，老爺子去了，阮家老爺子也回老家了，這聯系也就斷了。

“那姑娘咋樣？你跟王媽說說，王媽給我們家少爺掌掌眼。”

面對着王媽戲谑的表情，喻文柏和盤托出。

“長得好看，性格也好。”似是回憶起剛剛的見面，冷硬的無關帶上了一絲絲柔情。

王媽看得樂呵，嘴上嘟囔着，“這姑娘好，和你配。”

“嗯，她很好。”

……

“老地方見。”

洗完澡裹着浴衣的阮白聽見“滴答”的一聲，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她打開微信界面。

男人的頭像很溫暖，是兩個人的背影，一個應該是他自己，另一個比他矮一個頭還多的應該是家裏的親人。

阮白摩挲着屏幕，看着那幾個字，好像面對自己的就是男人本人。

她的手指輕點，一個“好”字回複過去。

手裏捏着手機，濕潤的頭發被忘在腦後，殷切期盼着對方的回複，哪怕是一個簡單的表情。

“滴答。”

手機又響了，一個矜持的“嗯”，直直鑽進了阮白的心坎兒裏。

不再做無意義的回複，阮白放下手機，胸腔裏前所未有的興奮。這是她前18年的人生裏，頭一次這樣開懷，還是因為一個才見過一面的男人。

阮白自嘲一笑，在這個“家”裏，他從來沒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命令和毫無生氣地頤指氣使。

“爸，媽，他，應該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吧。”

輕輕的呢喃消散在空氣中，狹小的屋裏簡單的家具擠在一起，光潔的鏡面映照着阮白燦若桃花的面頰，生氣勃發。

明天，會更好。

不是嗎？

手心裏攥着玉佩，阮白窩在寬不足一米的小床上，睡得香甜，就連被憋屈得手腳都好像松快極了。

“砰砰砰——”

被敲門聲吵醒，阮白睜開眼，套好睡衣，急急忙忙去開門。

“來了。”

門外的女音不耐煩道，“下去吃飯。”

是陰陽怪氣的阮瑤。

“知道了。”阮白幹巴巴地回應道。

換上洗得泛白的家居服，阮白下了樓。

一家人都坐在一塊兒，她自覺地往廚房走，以前，她都是跟家裏幫傭的周嫂一起吃飯。

但是今天，阮康安頭一次叫住了她，還吩咐周嫂道，“周嫂，怎麽不給白白拿雙碗筷，你怎麽幹的事兒！”

被訓了一通的周嫂吓了一跳，趕緊去廚房拿來一副碗筷，然後擺在餐桌最末尾的位置。

阮康安這才滿意了，“白白，坐。”

阮白看着桌子上的人，他們的表情各異，只有阮琦看見她為難，也招呼了一聲，聲音溫柔，“白白，坐吧，咱們吃個團圓飯。”

“哼！”阮瑤又是一聲冷哼，“裝給誰看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多大好人呢，把我們都給對比成壞人了，你說是不是爸！”

阮康安咳嗽一聲，“好了，吃頓團圓飯都不消停。”

阮瑤撇了撇嘴，“砰”的把筷子摔了，然後蹭蹭地上了樓，阮康安一臉尴尬，但也知道女兒就是這個性子。

一片尴尬後，陳麗蓉說話了，她對阮白道：“白白啊，你別生你姐姐的氣，她還小，不懂事，你對她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以後，等她長大了，就明白了。”

“還小？”阮琦突然冷笑一聲，“她可比白白還要大2歲。”

陳麗蓉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阮康安臉上的表情也難堪起來，他吼了一聲，“阮琦，你還有沒有哥哥的樣子，給我滾上去！”

阮琦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看見阮白那哀求的一眼，他嘆了口氣，妥協地放下筷子上樓了。

走到拐角的時候，他低頭看着樓下，他看着自己的親媽坐到阮白身邊，滿臉的心疼，通紅的嘴巴張張合合，像是要把阮白給吃了。

“白白啊，你這回替瑤瑤嫁給喻文柏，是委屈了你呢，可誰讓瑤瑤有了喜歡的人，還要結婚了呢！你人好，心善，不看到瑤瑤以後成天哭天抹淚的對不對？”陳麗蓉循循善誘，她必須得讓阮白自願嫁到喻家，要不然，這就不是結親，是結仇。

那麽，他們想要的，也根本拿不到。

陳麗蓉給穩坐釣魚臺的阮康安一個眼色，他趕緊道：“白白啊，你爸媽死得早，叔叔嬸嬸把你拉扯到這麽大，不容易，你想想，你8歲就來到這兒，這麽多年，叔叔嬸嬸對你的關心可一點兒都不比瑤瑤琦琦差，你……”

“叔叔嬸嬸，你們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們放心，我是自願嫁到喻家的，跟你們沒關系。”

聽到想聽的話，阮康安夫妻的表情一松。陳麗蓉也起身，坐回了原位。

她抿了口紅酒，眼角又努力擠出兩滴眼淚，對阮白道：“白白啊，你也知道，你叔叔就是個教書的，這些年培養你跟琦琦瑤瑤三個孩子，已經捉襟見肘了，這房子的貸款，現在還要每月還2萬呢，所以你出嫁的嫁妝，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

陳麗蓉見阮白一句話都沒說，便繼續道：“但是你放心，到時候我跟你叔叔肯定會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等到以後我們手頭寬裕了，嫁妝，我們也會及時補上的。”

阮白抿了抿嘴，“我爸媽當初不是——”

“什麽你爸媽！”陳麗蓉登時就是一聲尖叫。

“你爸媽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你在我們家也住了13年，多少錢不都花光了，你爸媽的那點子撫恤金都還不夠呢，我們都沒好意思跟你要。”陳麗蓉張開血盆大口，噼裏啪啦道。

“可我這幾年的學費你們都沒給我，而且，高中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自己養活自己了，你們沒給我一分錢啊。”阮白倔強的擡頭，其實這些，她早都想問了。

“乓！”

阮康安猛地一拍桌子，陳麗蓉和阮白齊齊朝他看過去。

“白白，我也不怕跟你說，當時你爸爸是給你留了80萬塊錢，當時給他們辦葬禮，就花了10萬，然後這麽多年你上學，教材費，衣服錢，零嘴錢，各種活動的錢，你爸媽留下的那些錢，都不夠，我跟你嬸嬸還都往裏添了不少，白白，你是讀書人，可不能昧着良心啊！”阮康安一副沉痛的表情。

“可是——”我根本就用不了那麽多錢啊。

阮白急得眼睛通紅。

“好了！白白，這麽多年，我們在你身上花的錢也不少了，你爸爸對我們的恩情，我也都還了，你結婚後，也別回來了，跟你丈夫好好過吧！”

反正以後阮白帶着那個窮鬼丈夫來打秋風，看她怎麽轟出去。

阮白還想在跟叔叔嬸嬸掰扯兩句，阮康安就離開座位上樓了，陳麗蓉緊随其後，家裏的保姆阿姨走過來，把碗筷都收拾好。

“姨，我還沒吃完。”

“怎麽這麽沒家教，大人都吃完了，你一個小輩兒還想占着一張桌子不成，去去去，端着碗去廚房吃去。”周嫂剛才被訓了一通，正不滿意呢，再加上阮白在這家裏也不受寵，周嫂就沒把她當回事兒。

阮白站起來，看着滿桌豐盛的菜肴，露出苦笑，不是說特意給她準備的嗎？

結果，她卻連一口都沒吃上。

阮白上了樓，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摸了把自己“咕咕”叫得肚子，閉上眼。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

第二天早上，阮白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在全家人都還沒起來的時候，坐上出租車就離開了。

“姑娘，你這是去出差啊！工作啦，看年紀不像啊！”

“沒有，我搬出去住。”

“搬出去？你多大了，你爸媽就這麽放心讓你一個人住？”

“我爸媽——都不在了，我借住在叔嬸家裏。”

前面的大叔不說話了。

阮白戴上耳機，側頭看着外面，一雙長而彎的眼緩緩勾起，留下一道甜美的弧度。

爸爸，媽媽，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你們放心。

……

“叮咚”一聲吼，阮白拿起手機，這是她給喻文柏特意設置的鈴聲。

“白天有課吧，我晚上去接你。”喻文柏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阮白回了一個“好”。

出租車在水鹿小區門口停下，這是一棟老小區了，但是勝在租金便宜，很适合她這樣的窮學生住。

“姑娘，自己一個人住，一定要當心啊。”

“謝謝大叔。”

然後阮白轉身上樓，她沒看見，車上大叔的表情有些惋惜，然後他就驅車離開了。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呦……

……

“白白，你真從阮家搬出來。”上完最後一堂經濟學的課，婉如跟阮白一人抱着一摞課本往教室外走。

“是啊，我搬出來了。”

“那也挺好，以後你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被那個阮瑤當丫鬟使喚了。不是我說，白白，你就是脾氣太好了，要是擱我，我保管打得她滿地找牙。”婉如揮了揮自己的拳頭，恨恨道。

“好啦好啦，以後再也沒人欺負我了，我一定會好好生活的。”

“那就好。”婉如想了想，還是問道。

“對了，你那天去相親，擠過怎麽樣，那老男人一定對你驚為天人吧！”

哈哈，那老男人要是還有一點兒自知之明，就應該抱頭鼠竄，白白那樣的發型，再配上軟嫩的一張小臉，禽獸都不好意思下手。

“叮咚。”

阮白趕緊拿出手機，“我在外面等你。”

“婉如，我還有事，改天帶你去我家玩兒。”還沒說完，阮白就抱着書本跑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婉如，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疑惑了，看白白那狀态，怎麽看都像是談戀愛了呀！

不對不對，白白才失戀，哪能這麽快！

肯定是有別的事情，是什麽事能讓白白改變自己的學習習慣，不去圖書館也要出校呢？越是想，婉如的腦袋裏就是一團亂麻。

“呼～呼～”

阮白一路小跑，不到5分鐘的功夫，就出現在學校大門口。

門口的小臺階上，那男人正對着她，朝她揚了揚手，阮白一笑，嘴角的小酒窩陷下去，勾起一個甜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