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情蠱

第 28 章 情蠱

一年過去，雲州已重新恢複生機。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于耳。

韓暮春牽着何情的手走在路上，內心安定。

何情說：“跟我回家住吧？”

韓暮春說：“好。”

當下兩人回了何府，親自動手灑掃，收拾整頓出一間幹淨的卧房來。

韓暮春手裏拿着塊抹布坐在桌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

何情盯着韓暮春看了一會，看得有些癡了，伸手去撫摸他的鼻梁。

韓暮春笑着拉下何情的手，握在自己手裏：“不要鬧。”

何情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韓暮春說：“我想游歷南方，就從苗州開始吧。”

何情說：“好，這一路我會陪你。”

韓暮春站起身：“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麽？”

何情說：“粥吧，簡單點。”

于是韓暮春到廚房生火做飯，熬上一鍋皮蛋瘦肉粥。

吃飯的時候，何情說：“我想去給我爹娘掃墓。”

韓暮春說：“是該去掃墓了。”

何情說：“也算帶你見見他們。”

韓暮春笑道：“不怕他們怪你離經叛道，找了個男人？”

何情說：“不會，他們愛我。”

吃完飯，兩人動身前往郊外山腳墓地。

到了墓前，何情将四周灑掃幹淨，擺上水果，燃起香，最後跪在墓碑前一張一張燒起紙錢。

韓暮春單膝跪地，跟着燒紙錢。

何情嘴裏念念有詞：“爹，娘，孩兒來看你們了，我身邊這位是韓暮春，是我的愛人，我們過得很好，請你們放心。”

韓暮春的手微微一抖，然後很快恢複正常。何情給爹娘磕了三個頭，拉着韓暮春起身：“暮春，我們回去吧。”

韓暮春拍了拍他衣裳下擺：“好。”

回到家裏時天色尚早，兩人練了一會兒劍，韓暮春把中午剩下的粥熱了熱，兩人吃完，洗了個澡便歇下了。

夜裏何情翻來覆去地睡不好。他做了個噩夢，夢見屠城那一夜。

韓暮春點起燈，看着睡夢中緊皺雙眉的何情，将他推醒。

何情迷迷糊糊地醒來，看到韓暮春正在脫衣服。

韓暮春撩起長發，低頭對何情說：“想要嗎？”

何情一下子被點燃。他抱住韓暮春勁瘦的腰，将他壓在身下，吻了上去。

一夜無眠。

次日兩人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都有些饑腸辘辘。韓暮春索性出門買了些吃食回來，與何情一同吃了，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苗州位于雲州以南，三日腳程可到，因此兩人只帶了兩件衣裳、一些現銀。

下午兩人關好門就出發了。何情雇了一輛馬車，省去步行的辛勞。

馬車行駛入苗州地盤後，何情興奮了起來：“聽說苗女的蠱有神奇的效力，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見識到？”

韓暮春說：“蠱惑之事還是少沾為妙。”

何情若有所思：“不知道有沒有一種蠱，可以讓兩個人一生相愛，永不分離。”

韓暮春但笑不語。

馬車最終在城門口停下，何情付了尾款，正要往城中走，卻被韓暮春攔住。

韓暮春說：“要體驗苗州風情，需得往深山中去。”

何情便道：“那好吧，我們去山裏看看。”

兩人步入深山，在山腳一間茶攤停下稍作休息。茶攤老板是個妙齡少女，端着茶壺來給他們倒茶。

何情向少女打聽：“我們想去山裏游玩，該朝哪個方向走？”

少女說：“朝北有十八座山寨。”

于是兩人喝完茶便朝北方走去。夜裏，兩人宿在了第一座山寨，淩雲寨。

這一夜十分平靜，但到了第二日早上，何情發現韓暮春不見了。

韓暮春沒有留下書信，帶着随身物品消失得徹徹底底。何情等了一個上午，開始着急。

他回到了那間茶攤，想問問老板有沒有見過韓暮春，沒想到正好撞見正在磨劍的韓暮春。

他走上前，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韓暮春很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毫無情緒波動，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少女笑着走出來：“這位客人在同我夫君說什麽？”

何情說：“你說誰是你夫君？”

少女修長食指挑起韓暮春下巴，說道：“這就是我夫君。”

何情氣血上湧：“你——你無恥！你一定是給他下了什麽蠱！暮春，你看看我。”

韓暮春沒有看他，而是低頭注視着少女，表情溫柔。

少女笑道：“他既然不認識你，你就莫要繼續糾纏了，走吧！”

何情上前一步，抓住韓暮春的手。

韓暮春揮劍朝他砍來。

何情松開手躲過這一擊，心中劇震——韓暮春果然是徹底不記得他了。

少女說：“我也不瞞你了，我對他下了情蠱，他從此只認得我一人，你不要白費功夫了。”

何情說：“為什麽？”

少女說：“因為我對他一見鐘情。”

何情說：“靠情蠱來強迫別人和你在一起，手段實屬下作。”

少女說：“随你怎麽說。”

何情見多說無益，索性拔劍出來，揮向少女。少女毫不躲避，韓暮春卻拔劍攔住了何情的劍，發出金石之聲。

何情不想同韓暮春交手，他收起劍，說道：“我還會回來。”

他與兩人正面交手并無勝算，所以他決定找到解除情蠱的方法。

聽到茶攤裏的客人喊少女程老板和瑪依，他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叫程瑪依。

何情回到淩雲寨，開始打聽情蠱的破解之法，然而聽說煉制情蠱之法已經失傳多年了，更無人得知破解之法。

何情沒有氣餒，他翻山越嶺，尋遍十八座苗寨，終于在紅楓寨一位老婆婆口中打聽到破解之法。

老婆婆說：“以心頭血供養還魂草七七四十九天，再将還魂草熬湯服下即可。”

何情問：“到何處去尋還魂草？”

老婆婆說：“懸崖峭壁等高處。”

何情留下銀子，道了聲多謝。

這一片連綿的山脈中，懸崖數不勝數，然而真正找尋起來，卻極難找到還魂草的蹤跡。

何情身上綁着繩子，從山頂慢慢墜下去，據說還魂草是一株血紅色的草，他始終未能發現這一抹紅色。

他拉着繩子爬上懸崖，坐在懸崖邊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韓暮春那邊情況如何了。

到了尋找還魂草的第四天，何情終于在山中發現了還魂草。

他小心翼翼地将還魂草連根拔起，貼身藏起來，帶回淩雲寨種進花盆裏。

他那匕首在心口劃了一道口子，用碗接住流出來的血，接滿一碗以後喂給還魂草。

接下來的四十九天，他日日如此。

與此同時，他開始從苗人口中頻繁聽到韓暮春的名字。

程瑪依利用韓暮春替她攻打山寨，占山為王。

何情心中憂慮——如此一來，韓暮春将多出許多仇人，他一個人應付得來麽？

于是除了每日供養還魂草外，何情開始跟蹤程瑪依與韓暮春。

韓暮春與人打鬥，他便暗中保護。

久而久之，程瑪依察覺到了。她很得意，這相當于何情也在幫她。

這一日韓暮春攻下了紅楓寨，程瑪依坐上寨主的寶座，宣布道：“三日後，我與夫君将按漢人風俗成婚。”

此時距何情養成還魂草還差六天。情急之下，何情決定去婚禮上搶親。

被程瑪依統治的十個寨子籌備起婚禮來，整整熱鬧了三日。

到了婚禮當天，何情看着一身紅衣的韓暮春牽着程瑪依的手走出來，心口隐隐作疼。

“一拜天地——”

何情從人群中沖出去，揮劍架在程瑪依脖子上：“放了他。”

程瑪依說：“夫君。”

韓暮春立即拔劍，刺向何情。何情輕功躲開，兩人纏鬥起來。

何情身上本就有傷，漸漸地就落了下風。一時不慎間，韓暮春的劍刺入他左肋，他登時吐出一口鮮血。

何情入魔了。韓暮春看着他這副怪異的樣子，突然一陣頭疼，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伸手抱住了他。

然後韓暮春恢複了清醒意識。他抱起何情，無視了程瑪依，一步步走回淩雲寨。

何情恢複正常以後，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韓暮春坐在床邊正凝視着自己。他坐起身，突然想起今天還沒來得及供養還魂草。

韓暮春說：“對不起。”

何情咦了一聲，說：“你恢複意識了？”

韓暮春說：“我不知道我現在清醒的狀态能維持多久，總之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何情說：“沒關系……你幫我把窗臺上那盆草拿過來。”

韓暮春拿起還魂草遞給何情，何情又取了一碗心頭血，澆灌下去。

韓暮春隐約猜到他在做什麽，并未阻止，而是替他纏好繃帶。

何情把還魂草放到一邊，呆呆看了韓暮春半晌，突然說道：“你穿紅衣真的很好看。”

韓暮春說：“不如我們成婚吧。”

何情臉突然漲得通紅：“你、你說什麽？”

韓暮春說：“娶我好不好？”

何情平靜下來，說道：“好。”

兩人裝飾了卧房，買了婚服，在紅燭的燭光中拜了天地。

禮成後，何情牽着韓暮春的手坐在床上：“從今以後，你我就是夫妻了。”

韓暮春說：“我們不是早就做了夫妻了？”

何情笑道：“也是，若不是我受了傷，今夜還要再做一回。”

韓暮春吻了吻他的唇，說道：“睡吧。”

何情睡下以後，韓暮春仍然沒睡。他怕自己一覺醒來，又恢複到不認識何情的狀态。

所以接下來的三天他都沒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