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狩獵

狩獵

只通過一個電話的交流，對方甚至沒有說出半個字，林風娴就肯定了對方的身份，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開始湧現。

林風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一下比一下重，仿佛下一秒她的心髒就會從身體裏破土而出一樣，身體溫度升高，呼吸加快，指尖微微顫抖，某種原始的饑渴感漫上喉嚨。

時隔多年，對方還是能讓她再出現這種感覺，真難得！她已經做好了迎接對方到來的準備了。

忽然，對面的人說話了，他說：“這一次，你就沒有上次的運氣了。”

言畢，手機裏傳來了通話中斷的聲音。

林風娴微微勾起一個笑容，無聲地說道：“我等着。”

為了更好地迎接對方，林風娴沒有去李家，而是回了自己家——也是對方上次的犯罪現場，而且還狀若無事地住了下來。

幾天後，林風娴拎着菜走在路上，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沒有步步緊逼，但不管她怎麽走，腳步聲都沒有消失。

林風娴嘴角不着痕跡地揚起，心髒越跳越快，饑渴感再次蔓延開，她開始朝着家附近的廢棄建築工地走去，邊走邊開始回憶建築工地的地形，可就在她快要進建築工地的時候，卻被人叫住了。

路對面的幾個年輕的男生叫住了她，他們看着又高又壯，眼裏卻帶着一種與身材不符合的歡脫，他們說道：“姐姐，工地廢棄很久了，沒人在裏面，裏面還有很多坑，路一點也不好走，你別走錯了。”

“是呀，姐姐，那邊沒有路的，不能抄近路。”

“姐姐，走大路吧，大路好走。”

……

林風娴原本複蘇的激動被幾個男生的熱情打斷了，但她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說道：“我前兩天進去過，丢了點東西，想要去找找。”

她本以為自己這麽說，那幾個男生就該走了，誰知道他們卻興奮起來，紛紛表示他們閑着沒事可以幫忙找，還開始打賭誰能先幫她找到東西。

那群男生鬧着，原本跟着她的腳步聲早就消失了，人都跑遠了，她甚至只用餘光看到了對方的一個背影！

林風娴……事情開始朝超出她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在那群男生過剩的熱情下，林風娴最後還是進建築工地“找”了一會兒東西，為了避免浪費他們的熱情，她還真的把東西扔了，讓那群男生幫她找了出來。

拿着剛離身不超過五分鐘的手串，林風娴笑着說道：“太感謝你們了，姐姐請你們喝飲料。”然後她就被一群男生歡呼雀躍地簇擁到奶茶店去了。

十分鐘後，拿着奶茶的林風娴坐在窗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暗暗感嘆自己錯失了一個好機會。

在她暗自思索下次應該用什麽方法引對方出來時，那幾個男生忽然走近了她，幾個人推推擠擠了半天，終于推出了一個人當代表講話。

代表在林風娴的注視裏慢慢紅了臉，拿出了手機，給她看了一張剛剛拍的照片，裏面有她和一個跟在她身後的黑衣男人。

代表有些磕絆地說道：“這是剛才我們偷偷拍的，姐姐，這個人好像在跟蹤你，所以我們才非要跟你一起做事的。”

林風娴詫異地看着這群男生，有些驚訝于他們的膽大心細。

可那群男生卻誤會了她的意思，開始七嘴八舌地解釋：“姐姐，他真的在跟蹤你，我們觀察了他好幾分鐘。”

“姐姐，這麽熱的天，黑色吸陽光會很熱的，他又是全身黑，又是帶黑色兜帽，又是帶黑色口罩，根本看不到他的臉，他一定不懷好意。”

“姐姐，你相信我們，我們不是誣陷他，他真的不對勁。”

……

看着這群男生，林風娴腦子裏閃過了當初那些冷漠的面孔，半晌之後，她才說道：“我相信你們，我以後會小心的。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姐姐回頭給你們送錦旗。”

幾個男生先是松了口氣，後就又驚訝又興奮又難為情起來，道：“不好吧，我們也沒幹什麽。”

“可我們也沒騙人啊！姐姐送錦旗，學校還能罵我們嗎？”

“姐姐是怎麽知道我們是學生的啊！”

“……可能是我們身上有大學生身上特有的愚蠢吧！”

“你蠢！我才不蠢……”

……

一群男生鬧個不停，林風娴好不容易才問出了他們的學校和名字，表示過幾天就給學校送錦旗過去，還加了代表的微信去拿那張照片。

男生們興奮極了，最後非要把林風娴送到人聲鼎沸的大路上，才肯跟她告別。

林風娴拎着菜，伸手跟他們告別，看着一群男生歡呼着跑遠了，心裏生出了些許感慨。

他們其實年紀差不多，但氣質卻很分明，男生們沒覺得林風娴可能跟他們一樣大，下意識就叫她姐姐，林風娴只覺得他們是很可愛的男生，卻沒有看同齡人的感覺。

看着他們跑遠的時候，林風娴恍惚間有種青春在離她而去的錯覺，她正值青春，生活卻永遠在規劃中，每個舉動都有意義，永遠沒有這樣肆意奔跑，随性而為過。

不過，沒有這樣青春的又何止她一人呢？餘光掃過遠處樹蔭下的某個身影，她垂下了眼眸，那人當初犯罪、進監獄也不過是二十多歲而已，如今他也四十多歲了。

當初，她是他的獵物，他是她的啓蒙者，也是她的第一個獵物，他們注定永遠無法如同正常人一樣生活，不管裝得再像，他們都是怪物，想到這裏，林風娴垂下眼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任由林風娴再怎麽出門買東西，都再也沒有人跟着她了，但她卻沒有感覺到平靜，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她知道對方不會放過她的，不管是當初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還是近日的威脅短信和跟蹤，都意味着這件事不會輕易過去，她希望能主動引爆還未成形的炸彈，對方卻不如她意。

第五天，天氣變了，外面暴雨不斷，地面積水，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倒映出林風娴冰冷的雙眼，這種天氣實在太适合實施犯罪了，她想試試對方會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撐着雨傘在小區外圍轉了幾圈，被暴雨淋成落湯雞之後，林風娴終于接受了對方可能不想抓住這種機會的現實，準備回家休息。

可她卻在這時接到了林風言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林風言神神秘秘地說：“姐，你猜我現在在哪？”

林風娴說道：“C省？你比賽比完了？”

林風言笑着說道：“昨天就比完了，我現在在學校呢。不過，姐，你也太會裝糊塗了，明知道我回來了還裝作不知道，沒想到我猜到了吧！哈哈！”

“什麽？”林風娴這段時間都在忙着釣魚，沒怎麽關心還在C省的林風言，她确實不知道今天林風言會回來。

林風言開心地說道：“姐，別裝了，門衛說你讓叔叔給我在校門口放了水果，專門叮囑我今天要拿，還說讓我打電話，跟你說水果好不好吃呢！

姐，我們沒有叔叔啊！是不是你讓朋友給我送過來的？為什麽是橘子啊？我最不喜歡吃橘子啦，可以不吃嗎？你給我送其他的水果吧……”

林風言興奮地說着，林風娴的腦子卻一陣嗡鳴，覺得自己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多年前的記憶翻湧而出。

一如既往的黑色着裝

故作親近遞來的水果

還有那句——“小朋友過來給叔叔抱一下好不好！”

那些她以為已經褪色的記憶，以為已經遺忘的過去，以為十拿九穩的計劃，以為……成竹在胸的記憶此刻都被全部翻新重現，又再次蒙上一層血色薄紗。

林風娴靠牆撐住自己的身體，強裝鎮定地打斷了林風言的話，說道：“別動那些橘子！你現在在哪？我是說具體位置。”

林風娴的僞裝相當優秀，聲音幾乎沒有怎麽抖，林風言卻立刻發現了她口吻的變化，立刻說道：“好，我不動。我現在在食堂三樓，老師說要請我吃飯。”

林風娴稍微冷靜了一些，一邊嘗試着打車往學校趕，一邊說道：“好，我知道了，你現在盡量找一個安全點的地方藏起來，等我過去。陌生人能進你們學校嗎？”

林風言連連答應，然後說道：“平時不能，但今天學校這邊的雨有點大，姐，你知道A中排水系統不好的，肯定會進來人通水的。”

下暴雨時打車軟件很難約車，林風娴直接在路邊攔下一輛車坐上去，車很快起步，她也忽然冷靜下來，叮囑林風言道：“好，你別亂動，我馬上過去。”

對面忽然安靜了一下，然後林風言強裝鎮定的聲音傳來，他說：“好，我等着姐姐。”

林風娴挂了電話就開始催司機，說：“師傅，我家孩子有點事，您能不能快點？”

司機低低地應了一聲，速度又加快了些。

雨越下越大，雨刮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雨落下的速度，車好像成了一個小船，在茫茫暴雨中艱難行駛着，很難辨別方向。

林風娴一直鼓搗着手機，不停地催促着司機加速，還說着：“師傅，麻煩您再快點成嗎？我真的有急事，我可以加錢。”

忽然，車猛地頓了一下，停在了原地，司機再次低聲開口說道：“美女，車熄火了，一時半會兒修不好，你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