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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明亮繁鬧的酒會中，薩克斯管通透悠揚的經典曲子在會場中流動回響。

聽得人心神松弛舒暢。

江約滟吃完冰淇淋，她離開薛兮若一會兒，去另一頭餐桌前，要拿一杯香槟。

她身旁，駐停下一位高聳傲岸的男人，倏地與她同時出手，相中了長桌上的同一杯香槟。

是蓄意的？不至于那麽巧吧？

江約滟先收手，直起身，微仰頭瞟向身側這位沒有謙讓風度的男人，準備跟他理論一番。看清是段季風，她咽下要說的話，虛禮：“你也在這場發布會？”

段季風回以微笑，端起她方才要拿起的那杯香槟，遞到她面前：“好巧，我沒想到能在這見到江小姐你。”

江約滟接下他手中的酒杯，指端與他的手指在所難免地碰觸到，她笑容自然：“我們公司承接此次的設計項目。”

段季風點頭，端起一杯香槟喝着。

上一次他們見面，是半年多前，在薛兮若和範橫的婚禮上。段季風是伴郎，江約滟是伴娘。那一整天，他倆在不停的拌嘴，鬧得十分不愉快。

此刻兩人也僅是和氣的聊兩句，又轉身各忙各的。

會場裏暖氣開着，不通風。

薛兮若吃過冰淇淋，不再覺得大廳內悶熱。可她肚子開始疼了，她搜尋一圈，想找洗手間。

猝不及防，背靠在深暗窗邊的衣冠楚楚的男人，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她這邊。

薛兮若睖睜，不可置信。範橫，他怎麽在這？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邁腿朝她的方向走來。

薛兮若想迎過去，抽疼感引起小腹痙攣，突地，她掉頭往門外跑開。

留下愣在原地的範橫，啞然怔了怔：“……”

薛兮若去完洗手間，扶着牆出來。

一張臉沒有血色，白裏透着白。她手捂着肚子，弓背貓腰，吃力的挪步。

面前一雙锃黑的男士皮鞋停頓住，修長的雙腿往上，他身影如高樹遮擋住光線，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陰翳。

薛兮若蹙額，痛苦，擡起面無人色的臉，迎望身前聳峙的男人：“範橫？”

他竟然跟來洗手間找她？

範橫上前一步，雙手握住她的肩，帶着力度扶撐起她。他微俯低身，在她耳邊低聲問：“你怎麽了？肚子不舒服？”

薛兮若弱不勝衣似的被他有力的雙臂摟抱在懷，呼吸困難的解釋：“我可能是吃冰淇淋，引起的肚子疼。”

範橫扶着她的肩就要走：“我帶你回家休息。”

薛兮若騰出一手推他，要他停下。她呼吸短促：“我得跟同事說一聲，不能撇下她。”

範橫停身，給她出主意：“你可以給她打電話說。”

他不容她推三阻四，摟緊她單薄的肩膀，相行離開會場。

司機開車來，泊停在會場外。

華燈齊放，照的夜色，朦胧如水。

上車後，薛兮若坐在後排，範橫沉坐在她的身旁。

她左手肘按壓肚子，右手舉起手機到耳邊，給江約滟打電話，說自己肚子疼先離開了。

聲音的氣息不足，聽得出虛弱。

江約滟趕忙回她：“回去好好休息。”

薛兮若屈身，抱腿伏趴，折疊成肚子貼大腿的奇怪姿勢。

長直的秀發垂落，擋住她的側顏。

範橫腰杆平直的後靠在車背上，他微低眼皮一瞥鄰座的她身體弓着，他傾身湊前，神色複雜：“這麽難受，去醫院吧。”

薛兮若忍着隐隐作疼的感覺，促短的聲音發顫：“沒事，我等會兒喝點熱水能好。”

範橫目光凝注她的身影，心神動搖，伸手停落在她的背上，薄唇扯動：“起來，靠在我身上。”

她被他抱着，應該能舒服點。他認為。

“……呃，算了。”薛兮若臉埋在膝蓋間，喃喃道：“我直起腰，肚子就疼。”

“……”

範橫擡起臉，平視窗外，抿着唇，沒再說些什麽。

司機駐車在小區內。

薛兮若推開車門，已經能直起身子，她比範橫先下車，獨自行走。

僅走出幾步，她的腰間箍上來一只結實的手，掌心的力度透過薄薄的西裝外套，緩解她腹部的痙攣。

薛兮若嗅着他身上清泉般的氣息，溫順的偎靠在他的胸前。

有潔癖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時刻是清新的。

回到家，打開燈。

漆暗的室內，頓時通透明亮。

薛兮若離開範橫的懷抱，換好拖鞋，進廚房倒熱水喝。

範橫踩着拖鞋走進來，視線上移，她坐在餐桌前面向他的方向，捧着水杯喝水。她的臉恢複些血色，不那麽煞白。

他停在她面前，雙手撐住桌沿，微俯低身細端她的臉色，言語溫和：“你好些了？”

薛兮若的胃被溫熱的水驅散寒氣，“嗯”一聲。

須臾，她上樓，又進衛生間。

範橫提着行李箱上樓，進到卧室。裏側寬大的床上，薛兮若穿着睡衣，縮在被子下，倚躺在床頭看電視。

他行李放進衣帽間，單手解襯衫的扣子，走進浴室。

身姿高直英挺。

薛兮若餘光被那道背影吸引住，兩眼看直。

嘩嘩的水流聲傳出，她才驀然回神，用手搓了把臉，讓她自己清醒些，別對他色眯眯的犯花癡。電視劇中的小鮮肉不比他帥嗎！

薛兮若細致的對比一番，論顏值、比身材和氣質，範橫各方面挺抗打，不遜色。

她不想再瞎琢磨範橫，腦袋枕着胳膊，繼續看電視。

門被拉開，她聽到範橫靠近過來的腳步聲。

被子被他掀開，沉重的身軀躺上床。

壓得床墊彈了幾下。

沐浴後的他，身上的清淡香氣浸潤周圍的空氣，送入薛兮若的鼻端，被她吸進肺裏。

液晶電視屏幕上播放男女主角因為一個誤會而争吵，男主着急的解釋，女主偏不聽。

争吵好半天，男主也沒有說服女主。

這上頭劇，薛兮若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丁，範橫出聲問一句：“男的要給女的說服什麽事兒？”

“……”薛兮若扭脖回頭，望一眼他。

範橫身姿閑适的枕靠在床頭，下颚微低，低垂的雙眼沉邃，凝視她仰望過來的清眸。

四目對視，藏着一縷情絲。

薛兮若沒什麽其他感覺，誤以為他求知欲爆棚，瞧出他沒有看過這部劇，好心好意的講解道：“男主為女二擦眼淚，被女主看見生誤會。男主跑出來追着女主解釋，後面就是你看到的劇情。”

範橫聽完，是一副索然無味地表情，心不在焉。

“……”薛兮若斜楞他一眼，再度面朝裏，拿背對他，嘀咕一聲：“你壓根兒不感興趣，還叫我說什麽？浪費我口水。”

“我只是好奇你看的這麽起勁兒。”話音落，她肩上一沉，是他結實的身軀側貼着她的背，他手橫在她的小腹上，臉埋進她細長的後頸，氣息不穩，聲音有着不自然地低啞：“浪費的口水，我還給你好嗎？”

薛兮若呼吸一滞，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她的臉被他骨節清晰的手指扳正，一張薄涼的唇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

封住她想說的“你別開玩笑，這樣很惡心”幾個字。

他嘴唇輕貼着她的，攫奪她的唇瓣，流轉間，平穩的氣息逐漸粗亂，互相交織，讓她失神，意亂情迷。

她深陷在他身下，把持住了，掙紮亂動，用力推開他。

範橫順着她的意思，臉微擡，撐着胳膊，支起上身。

他仍籠罩在她的上方，深眸如野獸撲食獵物一般，虎視眈眈，極致危險。

薛兮若都不敢輕舉妄動，緊張劇烈的心跳怦動，她抿唇，嗅到他呼出的粗重氣息。她岔開話題，微笑着關心他：“你不是說明天回來嗎？今晚什麽時候到的？”

範橫長指撥弄她柔嫩的耳垂，兩人的姿勢暧昧說不清。

薛兮若歪着脖子，往旁邊躲，想躲開他的魔爪。

範橫單肘支在她身側擋住她，大手握住她的上臂，不讓她離開他圈出的狹仄範圍內。他唇角撩起款款的弧度：“下午三點多，來參加産品公司的發布會。”

薛兮若吃驚：“我怎麽沒看到你？”

範橫低低地一笑：“我也沒注意到你。”

“……”

薛兮若手抵着他的胸口，用力把他推向一邊。

範橫支着上身累了，由着她把自己推翻，仰躺在床上。

他們倆整個下午都在同一會場內，居然沒碰上面！她是真沒見着他。

薛兮若心中腹诽，他是不是沒看到她，就難說了。

他們分開挺久的，他剛才對她又親又摸，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

耳邊電視機中，男女豬腳仍然在叽叽喳喳吵個不休。

她也沒心思看了，仰面躺好，餘光瞥向身邊的男人，支吾說：“範橫，我要跟你說，其實……我沒懷孕。”

迂久，沒聽到他有反應，她坐起身，低着臉，瞪視他。

範橫黑眸微轉，側瞧着她，眉峰下沉。

薛兮若雙手撲去揪他的睡衣領口，露出兇相：“你別不回話。”

範橫紋絲不動，由着她對他動手，平和地回：“我本來也沒信。”

“……呃。”薛兮若無語。

沒想到人家壓根兒沒信任過她，難怪電話裏非要她去醫院檢查才确信。

房間內，不說話的兩人之間，薛兮若感覺渾身爬上一絲絲尴尬。

薛兮若松開對他為非作歹的手，老實坐好。可不是因為沒懷孕，拿他撒氣。

範橫低下眼檐，瞥一眼自己被她弄皺的睡衣領，雙眼微擡，又盯視她漲紅的臉。

薛兮若意會，攤手替他撫平睡衣領的褶子，掌心觸及到他硬實的胸膛，讓她不敢使力。她好聲好氣地說：“是大姨媽失調，晚上我不知情吃了一大盒冰淇淋，現在肚子還有點疼。”

她一手捂住自己微有弧度的小腹，懸着幾天忐忑的心，終于落下。于她而言，真是虛驚一場。

範橫沉默地注視她焦急解釋的模樣，微扯唇付笑：“你捉弄我倒是沒什麽。”

“……”薛兮若皺眉，她哪有這麽閑！是誤以為自己懷孕了而已。

“要是被我們的媽聽說你懷孩子又沒懷，難以收場，她們會逼着我們盡快懷上，那就吓人了。” 範橫片言道破。

範橫說吓人，那真的會很可怕。

薛兮若頓覺後背涼飕飕的。她耷拉雙肩，抱膝蜷縮成一團，心慌不安：“這是誤會，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過，你千萬別對爸媽洩漏。”

範橫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長指與她的指尖交疊碰觸，與她不謀而合：“放心，我安于現狀，二人世界挺好。就是……”

他停頓住。

“什麽？”薛兮若被他吊起胃口，難道他還有什麽不滿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