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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謝泱上輩子其實并非什麽凄涼悲苦的小可憐。

年幼時因為一起交通事故失去雙親是真的，但她家非常有錢，幾輩子可勁兒的造也花不完那種。雖然沒了父母，她的外公外婆還有爺爺奶奶卻把她當成了小寶貝，而且還沒有什麽親戚上來争奪遺産，所以謝泱過的一直是千金大小姐的日子。

要不她哪來的閑錢去參加攀岩俱樂部？

由于家業都有專門的經營團隊負責，謝泱只要作為大股東每年分紅就行。大學畢業後沒有參與商業相關的工作，而是找了個圖書館的清閑崗位，每天看看書，打打游戲，放假就出門旅游，過得十分随心所欲。

不過她可能是真的沒有什麽親緣，長大的數年間僅有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一一去世，身邊自然免不了出現一些心懷叵測的人士，沖着她背後豐厚的身家，對她展開各種追求，妄想一步登天。謝泱很厭惡這種行為，原本就不喜歡社交的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後來幹脆除了上班，大部分時間都蹲在家裏打游戲，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死宅。

不了解的人都覺得她冷漠且不近人情，甚至還有說她腦子有問題，生來天煞孤星，克死了全家，誰碰誰倒黴，謝泱全部都懶得理睬。她的親人都不在了，無牽無挂，幹嘛去在乎不相關的人怎麽說。不過被指指點點得太久，謝泱難免也對自己産生了懷疑，莫非她真的沒心沒肺，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可是現在看着跪在地上瘋狂磕頭，苦苦哀求的婦人，她忽然想起了去世的外公外婆他們，好奇怪啊，明明當時都沒有哭，現在卻止不住的鼻子發酸。

她想起了外婆去世前拉着自己手死死不放，眼裏滿是擔憂和無法割舍的疼愛，她說自己不怕死，唯獨擔心不在了之後唯一的孫女沒人照顧，萬一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又或者是生病了，那可怎麽辦。

唉，她好想念上輩子的親人啊，可惜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吸了吸鼻子，謝泱彎下腰扶起了那個婦人：“你女兒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婦人一聽，眼中瞬間迸發出了極度的喜悅，再次重重的磕了個頭後才一咕嚕爬起來，不敢靠謝泱太近，離着兩三步的距離點頭哈腰的在前面帶路：“仙長，不遠，就在城門附近，不遠的，我帶您去……”

謝泱倒不是很擔心城內的瘟疫，現在的她有一種對于危機天然的直覺，比如之前那個地圖上标注着骷髅頭的廢棄村莊，不用靠近她就全身寒毛樹立。但眼下對于城內她什麽感覺都沒有，想來應該不會被傳染。

再不濟，她可以用治愈術奶自己一口嘛。好像也沒聽說過那個修仙故事裏的人居然會因為感染了凡人的疾病而不治身亡的，說出來都丢人。

她跟着婦人走進了城內，其餘幾個麻衣人當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驚疑不定的互相交換着眼神，有幾個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動，有幾個卻抱着一絲希望，小心的跟在了後面。

對此謝泱只當做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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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後就看見裏面也是一片破敗凄慘的景象，大部分的房屋都像是經歷過地震般倒塌成了廢墟，有不少地方還在冒着黑煙，偌大一座城，好像根本不存在什麽活物的跡象，偶爾從廢墟裏傳出微弱的呻/吟，又或者是似哭非哭的嚎叫。

堆滿了垃圾和石塊的街道上随處可見倒斃的屍體，有些勉強用破布草席遮蓋了一下，露出下面幹枯變色的四肢和沾滿泥土的雙腳。但更多的卻只能曝曬在外面，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飛蟲。

謝泱哪裏見過這種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下意識的捂着鼻子，強行把沖上喉嚨的一股酸水給咽了回去。那個婦人忐忑不安的侍立在一邊，似乎是生怕她被吓到不願前行，想開口哀求幾句，又怕壞了事，一時間進退兩難。

謝泱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帶路。

幸好她們并未再更加深入，而是沿着一段保留得比較完好的城牆邊緣前行，好像城內還活着的人都集中于此，到處都是用幹草和殘破的木板搭建的窩棚，裏面躺着睡着衣衫褴褛的人，昏昏沉沉，不知死活。幾個滿臉都是黑灰的人蹲在一起，麻木的生火，用一個破爛不堪的鍋煮着什麽東西，傳出難聞的味道。

謝泱越是往前走，心情就越是沉重，她不是那種滿懷慈悲見不得人受苦的聖母，可但凡是個有正常三觀的人類，見到如此悲慘的場景，哪裏還能保持着無動于衷的心情。

如果她是個毫無能力的普通人也就罷了，偏偏她正好有着也許可以幫助救治這些人的力量。如果單純的為了害怕惹事上身而逃走，那她以後還能安心的睡覺嗎？

“要是治愈術有用的話，也不算是多管閑事，還可以趁機刷一刷熟練度呢。”

這麽一想，謝泱便覺得更加有留下的理由了。

不過她現在還不能确定治愈術到底能把這些人救治到什麽程度，所以暫且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跟着婦人一路走到了比較靠裏面的一個小窩棚前。

那婦人緊張得直哆嗦，偷窺了她一眼，見她好像并沒有表現出嫌惡，急忙彎下腰，從窩棚裏扶出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女。那少女滿面緋紅，神志不清，一看就知道正發着高燒而且出現了脫水了征兆，如果不及時救治，只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謝泱忍不住問：“為什麽不給她喝水？”

婦人苦笑：“仙長……這附近的水都被弄髒了，哪裏還有幹淨的水，喝了只會死得更快……”

謝泱很是愕然：“被弄髒了？難道你們把屍體丢進水裏不成？”

婦人卻苦笑連連，不肯再說。

謝泱看出她擔心害怕不敢吐露實情，便也不再勉強。她擡起手，猶豫了片刻，往少女身上丢了一個鑒定術。

姓名：趙小蘭

年齡：16歲

性別：女

資質：凡人

根骨：凡人

靈力：凡人

境界：凡人

力量：3

敏捷：2

防禦：2

體質：1

精神：1

警告：此人正處于中毒狀态中，并且具有高度傳染性，建議隔離或者銷毀，以免造成更大規模的傳染。

謝泱面無表情，心裏卻大吃一驚，不是說瘟疫嗎，為什麽鑒定出來的結果卻是中毒？她就覺得奇怪呢，明明治愈術只能回血，對一切中毒生病的狀态應該沒用才對啊。

想着她又對那個婦人也丢了一個鑒定術，發現她叫張翠翠，狀态欄下方同樣有中毒警告。想來剛才她不過是用治愈術幫她回了點血，所以她才表現出症狀減輕的樣子，實際上身上中的毒卻根本沒有得到解決。

謝泱不禁有些頭痛，她先是給那個叫趙小蘭的少女刷了兩次治愈術，起碼先保住她的小命，随後面對張翠翠的千恩萬謝，心裏很不是滋味。

唉，她要怎麽告訴這個婦人，其實她沒治好她們，不過是讓她們能多茍幾天罷了。

那幾個從城外偷偷一路跟進來的人雖然沒有看見謝泱具體做了什麽，但趙小蘭呼吸平穩，臉色也逐漸恢複正常卻是人人見到的事實。他們頓時再也顧不了那麽多，一股腦兒的沖上來跪在謝泱面前，砰砰砰比賽般的磕起了頭。

“仙長，仙長，求您也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嗚嗚嗚嗚。”

“仙長大發慈悲，求仙長大發慈悲！”

這一下可驚動了不少其他的人，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這些人的舉動還是隐隐猜到了些什麽。哪怕心裏覺得也許不可能是真的，可面對着一線生機，又有誰願意坐以待斃呢，頓時更多的人朝着這個方向擠了過來，口中哀求哭泣着，希望謝泱能救他們一命。

一些體弱的老人婦女沒辦法沖開人群擠到謝泱面前，絕望的哭泣着，高高舉着手中的幼兒，又或者是嬰兒的襁褓，哀求着喊道：“仙長，仙長，我不求您救下這條賤命，可好歹救救我的孩子吧！她還小，什麽都不知道，禍不及幼子啊仙長，發發慈悲吧！”

謝泱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般激烈，猝不及防，差點被擁擠過來的人群壓倒。

她并沒有怪罪這些人，站在他們的立場，那種心情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她也不可能在這麽混亂的場面下救人，而且再不趕緊阻止，只怕要發生踩踏事件。

于是謝泱縱身一躍，跳上了一邊的斷壁，随手往空地丢了兩道閃電下去，厲聲呵斥道：“不許擠，誰再擠我就不治誰！”

威脅之下，下面的人再怎麽急切，也被吓得恢複了幾分理性，不敢再繼續盲目的往前擠了。

謝泱接着道：“放心，我都會救的，你們沒有全部被治好前我不會離開。現在不要慌，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對了，讓女人和小孩子站在最前面，男人往後排。”

剛剛才見到謝泱空手丢出雷電的手段，加之被掐住了命門，沒人敢出言違抗質疑她的話，更有幾個看上去有點身份的男人和老人拖着病弱的身體站出來維持起了秩序，很快下面的人就排成了一隊，而且按照謝泱所說的那樣，抱着孩子的女人站在了最前面。

雖然有滿心的疑問，不過謝泱也明白現在不是問話的好機會，二話不說，她便開始挨個兒給排隊的人刷起了治愈術。

如果說要她搓火球丢閃電，又或者是開啓更高級的道術，那謝泱還真的沒法持久。但治愈術鑒定術這種輔助性質的道術好像并不怎麽消耗MP，謝泱毫無壓力的一個接一個的刷下去，其實心裏還挺高興的。

因為随着她越來越不容易受傷，治愈術的熟練度也變得很難刷了。現在白/嫖幾百點熟練度，就當是做好事的報酬。

原本那些排隊的人心裏還很沒底，畢竟謝泱太過輕描淡寫，也沒見念什麽口訣，更沒有使用什麽符咒靈器，只是對着每個上前的人捏了個手勢，随便一揮而已。

有些人甚至覺得是不是遇到騙子上當了。

可是想想他們現在的處境，誰不知道渭城得罪了上宗的仙人，仙人大怒要他們全部受罰，并且給皇帝下了口谕，禁止任何人靠近救助。騙子吃撐了才跑到這裏來找死不成？

況且謝泱并沒有開口向他們讨要任何錢財，而被她救治過的人很快便肉眼可見的恢複了血色，能好好站直，也有力氣走路了，頓時這些災民都喜出望外，不敢打擾謝泱施法救人，遠遠的站在一邊對她跪拜不已，拼命的道謝。

殊不知他們越是這樣，謝泱就越是覺得受之有愧。她忍不住偷偷點開了技能的頁面，看着上面那個需要三個技能點才能學會的“回春術”，猶豫不決。

這個技能是她把木靈根刷到中等後才出現的，算是個高級技能了，因此需要的點數也更多。顧名思義，看名字應該就是恢複狀态一類的道術。

不過謝泱現在的身體基本快要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了，所以她覺得學這個道術暫時沒什麽用處。而且技能點非要升級根骨才有一點，珍稀無比，謝泱哪裏舍得亂用。她還想把點數存起來，等到境界升到更高出現了更高級的技能再說呢。

思考了片刻，謝泱到底還是沒辦法立刻下定決心花費三個技能點學習回春術。看着排隊的人都治療得差不多，謝泱便扭頭對着身邊的一個老人咳嗽了一聲，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這個老人……呃，其實也不算很老，最多五十來歲，在謝泱的世界裏還算是個中年人呢。

他看上去應該出身不錯，之前就是他主動帶頭出來維持秩序，謝泱留心觀察了一下，似乎他還有點身份，是這群人的領袖。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冒然的跑上來和謝泱套近乎，也沒有和其他人那樣只知道跪在地上磕頭道謝，謝泱便覺得如果想要問出這裏的前因後果，只能從他身上下手。

果然，見到謝泱使出的眼色後，那人怔了一怔，随即便會意的吩咐了幾句，叫周圍的人都後退讓開，自己帶路，主動領着謝泱拐到了城牆的後面。

結果還沒等謝泱開口，那人便搶先道：“這位……道長，我很感激你的善心，不過正因為如此，你還是趕緊走吧。”

謝泱不禁一怔，又是一個想趕她離開的，之前那個婦人也是這麽說。她抿了抿唇，放緩語氣問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哦，對了，只怕有件事你還不清楚，你們口中的瘟疫其實根本不是瘟疫，而是一種奇怪的毒。到底你們是犯了什麽事情才會惹來這種禍事啊？”

那人聽謝泱這般一說，臉色不禁微變，但好像也并不怎麽覺得奇怪，苦笑了一聲道：“不過是無妄之災罷了，都是我們命不好，道長，無論如何我們都感激你，你還是快走吧。”

要是能走謝泱剛才早就走了，一是出于憐憫，二是出于好奇，另外吧，謝泱想要了解這個世界裏修仙的各種設定，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個看上去似乎有點見識的人，哪裏願意就此放過。

于是她堅持的道：“既然你也知道我好歹也救了你們，不求回報救命之恩，至少也回答我幾個問題吧。再說了，你真的不想把身上的毒解開嗎？萬一我有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