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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帳篷外天光大亮，看來至少已經到了中午，謝泱覺得明明自己只是睡了一小會兒，沒想到現實裏時間早就過去了好久。

她死死盯着桌上那塊燒焦了的痕跡，心裏發毛，謹慎的沒有靠過去，小心的随手找了個東西遠遠的捅了捅。

毫無反應，仿佛一切正常。

但謝泱肯定不會以為這真的就正常了，以前看過的各種靈異故事一股腦湧上心頭，再加上那個克味兒十足的噩夢，不能不叫人多想。

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果斷的把那張桌子給徹底毀滅，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什麽都不做任憑它擺在那裏的好。

玉璧盡管已經連渣渣都沒留下，但腦海中那個地圖定位倒是還在，沒有受到影響。但此刻謝泱就算再心大，也忍不住要懷疑元鸾英到底是不是個誘餌，上界虛虛實實的，實際上還是設了個圈套要讓她鑽。

按理說謝泱大概率會慫，畢竟保命要緊嘛。可是不知為何，她忽然心裏就冒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名怒火——她很不耐煩，想徹底掀桌了。

耗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在幫扶軒轅厲這件事上，還要忍受各種試探，被動的卷進勾心鬥角，隔三差五的出去殺來殺去，她是個人，不是機器，也會感到疲倦心累的好嗎。

尤其這件事明面上好像沒有誰逼着她，一切都是她的自由選擇，實際上到底怎麽回事謝泱心知肚明，那個自稱寶鑒的玩意兒根本沒有說的那麽偉光正，其實就是把變強當做大餅，要謝泱當工具人。它說得一套一套聽着仿佛很是那麽回事，仔細一想，啥證據都沒有，疑點重重。

而且，見慣了上界那些人的作風，謝泱還真是不太相信寶鑒的原主人會是什麽善良慈悲的好鳥——拜托，她也是看過無數修仙小說的人，裏面各種套路她懂得不能再懂。

她産生了破罐破摔幹脆大家都不要玩了的念頭，但到底還是有些猶豫。在這個世界呆了這麽久，經歷了那麽多，謝泱對于死亡已經沒有那麽恐懼。雖然她不是很想死吧，但要她繼續被寶鑒操控着做一些不愛幹的事情，死了好像也沒什麽可惜的。正在激烈的腦內鬥争，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軒轅厲不知道哪個下屬正在高聲斥責外面的守衛。

“怎麽回事，不是告訴過你，要你給軍師傳話，讓她早上到中軍帳參與議事嗎。我等苦等許久都不見軍師身影，還擔心是不是身體不适，現在你告訴我，她只是在睡覺不想起來？”

縱然此刻心中滿是煩躁，聞言謝泱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聽這破鑼嗓子她就知道是軒轅厲最忠實的狗腿子二號，一個叫郭業的謀士。據說是什麽什麽出身不凡的名士，自從投靠軒轅厲後也确實給他出了不少主意，在軍中有些名望。但這家夥見到謝泱第一眼開始就看她極其不順眼，鉚足了勁的吹毛求疵，還總是拿着女人這個角度找事兒，謝泱簡直煩死他了。

她倒也不至于真的就那麽蠢，看不出來裏面的彎彎繞繞——軒轅厲當着她的面當然很維護，每次都會出言呵斥，讓郭業尊重謝泱。但郭業每次都虛心認錯，下次還敢。剛開始謝泱還沒回過味兒，後來就漸漸明白了——這不就是在跟她玩紅臉白臉那一套嗎。

假如軒轅厲真的認真阻止，郭業一個謀士怎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他。還不是故意做出這一套，就是為了在謝泱這裏給軒轅厲刷好感，想要徹底“收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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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謝泱不禁露出一絲冷笑，郭業可是所有人裏最敵視謝泱的。其他人最多也就是鼓吹讓軒轅厲把謝泱這個妖孽過河拆橋或者收入後宮。郭業可是把謝泱視為心腹大患，一再勸誡軒轅厲，必須要使出鐵血手段徹底控制謝泱，把她訓成一條聽話的狗。這還不夠，完事之後不光要立刻殺了她，還得挫骨揚灰，專門弄個塔什麽的把她給鎮壓起來。

這些話當然是選擇她不在的時候兩個人私下悄悄說的，可惜他們不知道謝泱經常神識掃描軒轅厲，什麽動靜都瞞不過她。聽完這些謝泱都驚呆了，心想這些男人還能再無恥惡毒一些嗎。他們口口聲聲罵自己是妖女，以正人君子自居，結果幹出來的事情可比妖女狠毒一百倍。

外面郭業還在訓斥，扯着嗓門聲音洪亮，指桑罵槐，陰陽怪氣。反正就是要讓半個軍營的人都知道，軒轅厲對謝泱特別好，特別包容，是謝泱不識擡舉，嚣張跋扈。這種事情他經常幹，可以說謝泱的名聲一大半都是被他搞臭的。一開始他還有點底線，後來發現謝泱從來不會跳出來當面和他辯駁，便以為謝泱退讓了，從此更加得寸進尺。

謝泱哪裏是怕他，只是單純的懶得惹事。說到底她又不是真的對軒轅厲有什麽深情實感，也沒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回報，所以幹嘛要和他的親信争寵？

結果這反而讓軒轅厲一幹人認為謝泱明明那麽厲害卻偏要忍下這種恥辱和挑釁，肯定所圖甚大，從此對她更加戒備。對此謝泱只能說腦洞夠大，佩服。

換做平時謝泱也就忍了，權當是蒼蠅嗡嗡叫。但這一刻謝泱不知為何越發煩躁，只覺得外面的斥責聲就像是鑽子在鑽她的腦子，讓她湧上一股殺人的沖動。

沒有猶豫，謝泱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冷漠的看向正說得唾沫四濺的郭業。

也許是她臉上的表情特別可怕，平時見了她就更加激動哔哔個沒完的郭業居然都短暫的閉了一下嘴。但他對謝泱呼來喝去早就習慣了，認定她是個為了達成目的可以随便搓揉的陰謀家，不敢撕破臉得罪自己。冷笑連連，吸了口氣，引經據典的再次對她展開了語言攻擊。

謝泱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色多麽陰沉，冷硬的道：“閉嘴，滾。”

郭業愣了一下，頓時氣得滿臉通紅，一把推開前面的守衛，一個箭步沖到謝泱面前。發現自己居然比謝泱矮一頭，更加生氣，舉起手直楞楞的差點把指頭戳到謝泱的鼻子。

“叫你一聲軍師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告訴你，今日一早已經有好幾位其他門派的仙師感念主公寬仁大義，特別來投，願意輔助主公早日完成大業，重奪王位。他們的本事并不比你差，而且行事作風也比你光明正大得多。若你還是自命不凡不服管教，我随時可以上書主公，讓他把你趕出去——”

他的話沒有說完，兩只眼睛便忽然瞪得老大，呆呆的看着謝泱，表情凝固許久後，張嘴吐出了一口血。

“你——”

謝泱收回那只插穿他胸口的手，冷冷的道：“不閉嘴就死好了。”

周圍其實還有不少其他人，都在悄悄圍觀，指指點點，不住的嗤笑議論。見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頓時都驚呆了。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後，才有人驚叫出聲。

“殺人啦！”

但是卻并沒有什麽勇士撲上來捉拿謝泱，因為他們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女人是個飛來飛去，殺人于無形之中的兇人，捏死他們就跟捏死小蟲子一樣。

郭業的身體沉重的面朝下倒在地上，血立刻汩汩流了一地。謝泱站在他的屍體邊上，擡眼望去，和她視線接觸的人無不肝膽俱裂，一哄而散，頓時亂作一團。

謝泱看了一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腦子裏有點疑惑：她怎麽忽然就把郭業給殺了？不過那個折磨得她腦殼痛的聲音終于消停，也讓她産生了一種輕松解脫的感覺。于是謝泱覺得，殺了就殺了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軍師！郭先生！”

這麽大的動靜，很快軒轅厲就聞訊而來，見狀大吃一驚，隔着老遠就停下腳步，顯然是不敢過來了。

謝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其餘趕來的人也看着他。這場面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而殺人兇手也沒有認罪求饒的意思，還一臉坦然。瞬間就激怒了軒轅厲的親信下屬們。

他們也不敢輕易過來，害怕謝泱暴起繼續殺人。只聽得一聲哨音，謝泱看見無數舉着強弩的弓箭手魚貫而出，将她包圍其中。弓箭手們都穿着特制的重甲，上面還刻畫着金色的符咒，而那些箭頭顯然也不是普通箭頭，上面同樣布滿密密麻麻的咒文。想來這一切都是軒轅厲私下悄悄訓練安排的，就是為了專門用來對付謝泱。

軒轅厲的另一個親信聲色俱厲的喊道：“軍師，這些可都是軒轅氏的遺珍，別看你有些本事，對上它們可不一定有勝算。還不趕緊束手就擒，也許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謝泱幹笑了幾聲：“軒轅厲，沒想到你還挺未雨綢缪的。怎麽，你問都不問一聲，便決定要發落我了？”

軒轅厲面露不忍，卻還是義正辭嚴的道：“軍師，就算一切都是誤會，但你衆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等行為，我縱然有心，也實在是無法包庇你啊。你若是肯乖乖被抓，還有得商量。但你若是不知悔改，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謝泱扯了扯嘴角，她忽然覺得很沒意思，也懶得再廢話。心念一轉，她已經移形換位來到了軒轅厲身邊，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周圍的人頓時齊聲驚叫，不等下令，那些弓箭手就對着謝泱齊齊射來，準頭還都特別準，一點都沒波及到軒轅厲。

謝泱心裏微微詫異。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她心中此刻滿是快意，她想這麽幹已經很久了。

她揮動衣袖掃開射來的箭矢，提着軒轅厲縱身而起，一下子就躍入雲中，朝着王都方向而去。

軒轅厲還在拼命掙紮，嘴裏含含糊糊叫罵着什麽。謝泱懶得理他，手指微微用力便将他掐暈。她現在已經耐心全無，不想陪這些無聊的人玩宮鬥游戲了。既然只是要利用軒轅厲打開那扇通往上界的門，那她直接抓着軒轅厲去王都開門不就完了，為什麽還要費其他的功夫。

謝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天邊隐隐傳來滾滾雷聲，之前還陽光明媚的天氣不知不覺已經烏雲密布，還能看見時不時劃過的閃電，狂風大作，吹得謝泱都有點飄蕩。

她疑惑的看看天空，只見頭頂上的雲層詭異的出現了一個慢慢旋轉的巨大旋渦，旋渦中心黑洞洞的，但是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看向謝泱。謝泱心中一凜，短暫的眩暈了一瞬，等回過神來，之前還提在手裏的軒轅厲便不翼而飛，神奇的消失了蹤影。

霧氣蔓延，如鎖鏈般将謝泱團團圍住，雷聲越來越大，震耳欲聾。謝泱上下左右全試了一遍，發現自己不管怎麽突圍好像都無法離開這個地方。而頭頂的旋渦也變得好像一座山那麽巨大，隐藏其中的東西正在慢慢睜開眼睛。

謝泱有一種預感，一旦那東西徹底睜開眼，她就死定了。

一道閃電直挺挺的劈在謝泱身上，讓她大叫一聲，全身劇痛的從天下墜下，狼狽不堪的掉進了一個水潭。

謝泱驚慌不已，但她體內的所有力量都忽然消失不見，她變成了一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天上的旋渦對準她俯沖而來。

極度的驚慌中謝泱一低頭，看見了倒映在水面的自己，以及，她頭頂上懸浮的那行數字——不，已經不能被稱之為數字了，變成了一串不斷變幻跳動，奇形怪狀，看到後就立刻頭痛欲裂的奇怪符號。

謝泱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她沒有再試圖抵抗，而是閉上眼睛，平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片刻後她再次睜眼，自己依舊站在帳篷之中，而面前桌子還好端端的，上面那塊玉璧也完好無埙，看起來潔白光滑，充滿了柔和的光輝。

謝泱深呼吸了幾下，從懷裏掏出了一面平時用來梳頭的小鏡子。

此刻，她的頭頂真的跳動着幻象裏一模一樣的奇怪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