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盛夏
盛夏
怕奶奶身體再不舒服,虞栀周末兩天就呆在她身邊,最後煩得奶奶趕她:“做你的事情去!”
虞栀手中拿着筆,擡頭迷茫道:“做着呢啊。”
“彎着腰寫題不難受啊?”虞奶奶瞪她,“要麽回你屋裏寫,要麽出去轉轉。”
虞栀從早上就窩在客廳的茶幾上寫卷子,她不難受,虞奶奶看着腰疼:“快出去轉轉,別在我眼前晃!”
虞栀:“……”
現在下午五點,甚至還下着雨,要她去哪裏轉?
被趕出門的虞栀站在家門外滿臉迷茫,這個時間點兼職群也沒招人,她撐着傘,頭一次不知道幹什麽。
此刻下着小雨,霧蒙蒙的,她嘆口氣,準備在小區裏溜達一圈就回家。
虞栀漫無目的地剛走幾步,手機響了,她按下接聽鍵:“喂?”
“虞栀,這有個咖啡店的兼職,六點到九點,我家突然有事去不成,你要去嗎?”手機那頭的女生說,“活挺簡單的。”
那家咖啡館離虞栀家不算遠,她只思考了瞬間就點頭:“好。”
挂了電話,虞栀先回家給奶奶說了聲、收拾了下才撐着傘朝目的地走去。
那家咖啡店離得不遠,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将近一小時,虞栀并不特別慌忙,她少見地去工作的途中可以慢慢走,不慌不忙的,甚至可以欣賞雨天下的街道。
虞栀正在走的是條廢棄的商業街,以前人很多,現在要拆遷了,以前的商鋪都挪到新的地方,街道兩旁的店鋪都關門了,除了周邊的居民很少人來,也很少人駐足,除了等雨停的行人。
看着眼前的人,隔着十幾米,虞栀的腳步頓在那裏。
醫院的男生就站在那個廢棄花店的廊檐下,垂着眸,指尖夾着煙,他的右手已經包紮,只是看着像随意纏上去的,手的主人并不在意它是不是又滲出血。
看着他,虞栀想,她家的救命恩人真的很、很……看着突然朝她望來的人,虞栀很了半天,也沒能把剩下的話想出來,反而下意識對他擺了擺手。
虞栀左手撐傘,右手打招呼,不着痕跡地嘆口氣。
只能說很巧。
每次偷看都能被抓包。
虞栀心想這也不能怪她,主要岑野身上那種生人勿進的氣場太強了,生怕自己打擾他修仙。
不過等她适應适應就好了,最起碼,偷看的時候不會被抓包,虞栀在心裏給自己立了個小目标。
虞栀擡腳,準備向他走過去時就見那道目光略過她落在她身後。
這幕就很熟悉。
和她昨天在醫院略過他去尋找救命恩人的場景重疊,不能說一模一樣,也能說八九不離十。
虞栀合理懷疑是在內涵她。
虞栀:“……”
怎麽這麽記仇呢。
虞栀心中悄默默為自己辨別幾句,準備走過去。但沒等她動作,身後有人走上來,略過她向花店檐下走去。
更準确的說法是向岑野走去。
虞栀的步伐一頓,又定在那裏。
來人很壯,四月中的天,溫度不高,他卻穿着短袖,紋身從短袖漏出蔓延到小臂,看着很兇,就像是收保護費的。
也許是為了應景,虞栀就看着很壯的大哥走到花店前站定,看着她救命恩人把煙頭掐滅,然後從兜裏拿出錢包,像是要從裏面拿錢。
虞栀:“???”
雷鳴電閃間虞栀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怪不得他在醫院一身傷!
“你怎麽還在這裏啊?”自覺挖出真相的虞栀覺得不能對救命恩人不管不顧,她顧不得腳下的水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花店廊檐下,“梁叔就在前面在找你呢。”
虞栀跑到岑野身邊,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腕,道:“他還穿着警服呢,好像很着急,你快去看看!”
岑野的動作一頓,垂眸看着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好像隔着層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
“走了!”虞栀沒看站在對面收保護費的大哥,拉着岑野就往外走。她像是有些緊張,抓着岑野的手有些緊,但勁不大,要掙開很容易。
岑野垂眸看着面前緊抿着唇的人,不知為什麽沒有動作任由她拉着走進雨中。
虞栀左手撐着傘,右手拉着人,她舉着傘想遮着岑野,但他太高,其實很費勁,不過虞栀不覺得,她一心要把岑野拉出這道廢棄商業街。
身後的紋身壯漢看着這幕,一時沒反應來,半晌,他拿出手機撥出號碼,看着手裏幾乎絕版的恐怖電影碟片如實彙報:“有警察找他沒顧得給。”
“我操!”手機那邊的人着急了,“那幾個鼈孫還敢報警?!”
“沒啥大事。”壯漢倒是不擔心,“他女朋友好像認識那警察。”
“…女朋友?誰的?岑野的?”手機聽筒奇異地靜默幾秒,懷疑道,“他有…嗎?”
聞此,壯漢也沉默幾秒,由衷問道:“大哥,你們真是朋友嗎?”
“……”
這邊在争論的時候,虞栀終于拉着岑野走到人多的地方,她松口氣,放松下來後才覺得撐傘的手酸,就在準備換只手時才發現她還拉着人家的手腕沒松開。
虞栀:“……”
就,突然覺得有點燙手。
虞栀緩緩擡起頭,發現身旁的人也正在垂眸看她,他的眼睛狹長,那雙偏黑的眸子就像是能看到人眼底。
半晌,岑野看着她,懶散開口:“握着舒服嗎?”
噎了幾秒,虞栀謹慎道:“還行。”
岑野看她:“……”
虞栀無辜:“……”
又反應了兩秒,虞栀後知後覺,自以為悄悄地、緩慢地松開了握着的手腕,看着岑野的表情,她滿腦子的“這是另外的價錢”,于是腦子一抽,說:“要不加上你墊付的897,我給你轉900,我現在比較窮,不能再多……”
還沒說完,看見對面的人逐漸變黑的臉,虞栀立馬反應過來,連忙把嘴閉上。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
虞栀有些心塞地閉上眼睛,決定等會就拉黑梁肖池,都怪他天天說。
就是再尴尬,人也不能原地消失,虞栀定了定神,重新開口,有些心虛地轉移話題:“我六點有個兼職,就在前面的咖啡店。現在下着雨,我到店裏你可以把傘拿走用。”
虞栀問道:“行嗎?”
也許她說的這些話很真誠,打動了對面的人,即使他的表情沒有特別大的變動,但好歹點頭了。
虞栀松了口氣。
就在準備換手撐傘時有只骨節分明的手握在了傘柄上方,那只手細長,很賞心悅目,要是忽略他掌心的紗布和那滲出的斑斑血跡的話。
所以,虞栀握得緊,岑野沒能把傘從她手心抽回來。
岑野:“……”
虞栀反應過來,連忙松手:“抱歉。”
咖啡店離得不遠,幾分鐘的距離,虞栀時不時把視線瞄向左邊那只握傘的手上,心中壓力巨大。
讓救命恩人給她打傘可以,但是用他那只受傷的手給她打傘那就罪過大了。
虞栀的良心備受譴責。
沒走幾步,虞栀的腳步頓了秒,接着身子一轉,從岑野身後繞到了他左手邊,她身體左側站在了傘外,洋洋灑灑的小雨落在她的肩頭,很快,形成片濕痕。
撐傘撐了個寂寞的岑野咬了咬後槽牙。
“抱歉。”另個當事人認錯态度良好,“習慣走左邊了,一時改不過來。”
岑野垂眸瞥了她一眼,把傘換到左手。
幸好,咖啡店離得真不遠,幾分鐘的時間就走到了地方。
“我到了。你可以把傘拿走用。”頓了下,虞栀補充道,“我是琅桦的學生。”
岑野把傘移開,也擡腳走到咖啡店的廊下:“我知道。”
虞栀愣了瞬間,接着很快反應過來,昨天去醫院時她穿的校服,于是她說:“你要是有事可以去那裏找我。”
聽她這麽說,岑野合傘的動作頓了下,他看了眼虞栀沒有說話。
他那個眼神裏像是帶着深意,虞栀猛地沒琢磨出他的言外之意,但沒等細想,她就見岑野把傘放到店外暫時的傘架上,接着推門擡腳走進了咖啡店。
虞栀:“?”
你為什麽走進去了?不回家嗎?
因為是周末,即使下着雨,咖啡店的人卻不見少。虞栀慢半拍走了進去,她掃了眼岑野的背影沒有跟過去,而是直接去找了店長。
虞栀的工作很簡單,只需要幫忙上咖啡,及時收拾幹淨桌面,再兼些雜活。
因為是兼職,虞栀穿的工裝有些不合身,卡其色的上衣有些松散,她用別針稍微扣緊把脖頸的領子,這才看起來好了些。虞栀的皮膚白皙,穿上顏色稍暗的衣服竟也不醜,加上那個帽子,反而顯得她的臉更小。
由于咖啡店這個時間點的人比較多,虞栀很快上手,她也沒有什麽技巧,只記得要保持平衡,不要毀了咖啡上面的拉花。
說來奇怪,這間咖啡店就那麽大,虞栀整個店來回跑,将近兩小時她竟然沒遇到過幾次岑野,只知道他坐在西側那個靠窗的位置。
等虞栀再次端着杯摩卡送給客人時,她終于看清了岑野放着的——那是杯意式特濃咖啡。
苦得要命。
岑野就坐在那裏,面前放着那杯基本沒動的咖啡,此時微微垂着眸,看着很困倦。
虞栀的目光像是不會避人,她看過來的那瞬間岑野就發現了,只是他這幾天沒睡好,精神差,懶得擡頭。
也許是在工作途中,虞栀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多久,等她把視線轉走,岑野眨了下眼把餘光收回來,阖上眼眸。
“噔。”
沒多久,岑野又聽到淺淺的聲響,他眉毛微微皺起,有些不耐煩地把眼皮稍微撩起,但看到咖啡旁的東西時他的視線又忽然頓住——那是塊小蛋糕,三角形,粉紅色的,巴掌大小。
岑野因為被打擾而有些煩躁的情緒就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請你吃。”虞栀說,“就當利息。”
咖啡太苦,配點甜會好很多。
于是虞栀買了那塊小小的草莓蛋糕,十九,将近是她今晚兼職的二分之一。
說是利息,其實不是。
對這個她們家的救命恩人虞栀其實沒想那麽多。
想買,就買了。
想給他,就給了。
虞栀沒看到的是,在她轉身的那瞬間,岑野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彈出條新消息,上面寫的是:【兄弟!生日快樂!啊啊啊啊啊我被鎖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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