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盛夏

盛夏

岑野的心情确實好了很多,甚至在楚定巒打電話他讓參加什麽亂七八糟的生日會時也沒直接拒絕挂斷。

岑野到時包廂裏面已經有十來個人,除去長條桌中心放着的雙層蛋糕,其餘的空位則是放滿了零食和酒。

楚定巒正在和人吵架:“今天我岑哥生日,你有點眼力見,麻溜滾別讓老子動手!”

但李軒沒搭腔,他看着走進來的岑野,眼中挑釁意味明顯,看到岑野手中的小蛋糕時嗤笑一聲:“不至于的,就算被趕出家裏也不能磕碜成這樣啊。”

岑野的視線淡淡地掃過他懶得說話。

“哎呦,這臉上的傷看着真讓人心疼。”沒人搭理,李軒也不在意,依舊興致勃勃,“但我聽說岑董正陪着你哥歷練呢,估計沒空……啧,都是兒子,岑董可有點偏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那個撿……”

“你會不會說話!”楚定巒忍不住了,“會不會?!不會閉上嘴別逼逼成嗎!”

岑野沒開口,包廂裏的其餘人更是大氣不敢出,李軒和岑野從小就不對付,打過的架沒有上百場也有幾十場。

岑野轉學時李軒沒能當面看笑話,專門挑今天過來膈應他。

岑野坐在包廂的沙發上,把手中拎着的小蛋糕放在面前的桌上,和旁邊放着精致的雙層蛋糕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蛋糕是我專門讓人給你做的,兩千多呢。你那個…”李軒走到岑野面前,嫌棄道,“…扔了吧。”

聽到李軒的話,楚定巒立馬睜大眼睛瞪向旁邊的男生。拿蛋糕過來的男生有些不安,他轉來不久,并不清楚倆人之間的事情。

岑野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以前他也許有一百零八種既“和藹可親”又能“鍛煉身體”的方法讓李軒閉嘴,此時卻不想動手。

挺沒意思的。

岑野不理李軒的挑釁,他随手開瓶桌上的酒,喝完後說:“記我賬上,你們玩。”

說罷岑野準備拎着小蛋糕走的時候,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從旁邊伸手把小蛋糕拿走了。

岑野的手指驀地頓在半空,這時他眼皮半撩,終于看向身旁的人。

此時李軒彎着腰用指頭勾着小蛋糕,眼神嘚瑟,嘴裏說道:“別走啊,玩玩。”

說完,他的手指一松,那塊草莓蛋糕直直掉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頓時,摔成一團,甚至能看見從包裝盒裏溢出來的奶油,粉粉嫩嫩的。

李軒的動作太快,楚定巒甚至沒有去接的時間。

楚定巒:“???”

你是傻逼嗎?!扔誰的東西呢?!

他雖然也挺看不上琅桦那群人送的這塊小氣吧啦的蛋糕,但問題這是他岑哥拎着過來的!你他媽扔的是蛋糕嗎?!你扔的是他岑哥的好心情!

楚定巒驀地看向岑野,就見他正看着垃圾桶內摔壞的蛋糕盒子。

岑野垂着眸,看不出眼裏的情緒,但楚定巒憑借這十幾年對他的了解心裏一咯噔。

完了。

生氣了。

李軒卻毫無知覺,他坐在岑野身邊,依舊是那副不差錢的浪蕩公子富二代的模樣:“你生日,今天我請客,都——”

他還沒說完,突然有只修長、指節分明的手從旁邊伸出揪着他的衣領往外拉。

岑野用那只裹着紗布的右手按在李軒的後腦勺猛地往前面的長條桌上壓——不偏不倚,李軒整張臉正好埋在前面那個據說兩千多的雙層蛋糕上。

因為太使勁,岑野右手紗布上滲出的血跡更明顯了,他把手擡起來甩了甩毫不在意。

岑野的懶散地靠在身後的沙發背上,看着身旁極度緩慢地從蛋糕上擡起頭的人,神色淡淡。

等李軒顫顫巍巍擡起沾滿奶油的蛋糕時,他才開口:“玩什麽?”

“怎麽玩?”岑野的嘴角甚至向上勾了勾,他說:“不玩開心,今天都別走了。”

楚定巒:“……”

狗逼李軒,我他媽看你怎麽玩!

李軒滿臉的蛋糕,嘴裏鼻裏都是甜膩的香味,但他就像吃了屎似的難受,他僵硬着身體轉向岑野,滿臉的不可置信,覺得岑野越發不是個東西。

他這行為不就是打完了再問受害者這個姿勢、力度你還覺得可以嗎?不滿意按你說的再來。

但看到岑野嘴角向上勾着心情不錯的模樣,李軒卻猛地把即将蹦出來的髒話咽了回去,上次他看到岑野這個表情的後果是什麽?

哦。

是他的腿骨折,在醫院躺了兩個月。

操,問題是,他為什麽突然生氣啊?!

李軒滿腔怒氣沒處發,他只是想來嘲笑膈應下岑野,并沒有想給他拼命。

岑野轉學這一周,他在學校真是哪哪都舒心,而岑野今天看着又格外地好說話,他就一時忘了形。

誰知道現在的岑野喜怒無常,變色龍都沒他翻臉快!

一時間,李軒把岑野可能生氣的原因想了遍,但除了刺他幾句話、扔了塊小蛋糕外沒什麽啊。

總不能因為塊蛋糕生氣吧,最後李軒覺得肯定是他今天逼逼那幾句紮他心了。

特麽才幾天不見,變得這麽玻璃心,琅桦中學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李軒的表情來回變換,看着比霓虹燈都精彩。

這時岑野又開口:“不過先把東西還我。”

李軒頂着張沾滿奶油很是滑稽的臉滿頭問號:“我、拿、你什麽了?”

岑野也不說話,他眼神淡淡轉向那個垃圾桶,順着他眼神看見垃圾桶裏蛋糕的李軒:“???”

李軒氣得胸口來回起伏,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竟然是因為這個小蛋糕?!扔了你那廉價的蛋糕你就想把我悶死?!

李軒咬着牙恨恨擡手把臉上的奶油胡亂抹了抹,把剛才咽回去的髒話重新吐出來:“岑野,你他媽可真不是東西!”

“呵。”楚定巒冷笑,“你是東西也不能亂扔別人東西啊。”

楚定巒拱火很在行:“別愣着啊,快去買啊,我岑哥等着呢!”

李軒心想岑野就是想動手,還找個惡心巴拉的理由,但看着身旁坐着的人,他又突然反應過來:岑野想動手的時候從來不找理由,他是真的讓他賠個不知道幾塊錢買的小蛋糕。

李軒:“???”

真的不是在侮辱他嗎?!

岑野顯然不是,他活動了下肩頸,神色淡淡,姿态懶散,問道:“去不去?”

李軒咬着牙,頂着滿臉奶油和岑野對峙,他是過來看岑野笑話的,不是來提供笑料的。

包廂裏的氣氛頓時掉到零度之下,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幫着把李軒買的蛋糕拿來的男生躊躇了下,還是開口:“要不還是我……”

男生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人拉了下,旁邊的站着的人對他搖搖頭,小聲解釋:“岑哥從來都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會讓你去的,看着就行了,不會出事。”

男生還有點內疚,接着就看到李軒把沾了奶油的外套脫了甩到旁邊的沙發上,整個人氣狠狠的,就在男生以為要打起來時,李軒轉身走了。

男生:“……”

“你看,”拉他的人小聲說,“我就知道是這結果。”

回回輸,回回都要欠欠地過來氣人。

李軒一走,包廂裏頓時安靜下來,最後還是楚定巒大手一揮,用他五音不全的嗓子唱首生日快樂歌後,氣氛才逐漸活躍起來。

才一周不見,楚定巒看着岑野嘴角的青紫和手上的紗布,連連感嘆:“你轉琅桦不是反思去了嗎?”

岑野瞥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琅桦那群人怎麽樣?”楚定巒擔心中帶着好奇,“和那群書呆子在一起憋屈嗎?”

問完楚定巒就連連搖頭,生日就送塊巴掌大的蛋糕能舒心到哪裏去。

“不知道。”誰知岑野搖頭說,“還沒去。”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楚定巒卻反應了近半分鐘,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什麽玩意兒?!”楚定巒驚了,驚到他忘了小蛋糕的事情,喊道,“你還沒去?!”

楚定巒聲音太大,岑野皺着眉想離他遠點。

“一周了哥!你就是敷衍下岑叔也應該去溜達一圈啊!”楚定巒瘋了,“你這态度就不怕岑叔一生氣把你扔國外?!”

岑野确實不在意:“随便。”

楚定巒被他無所謂的态度氣到口不擇言:“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拍拍屁股出國了,我怎麽辦?!你一點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們之間的感情!”

他一副被渣男抛棄的可憐形象。

忍了又忍,岑野還是沒忍住罵道:“你有病吧!”

“有病的是你。”楚定巒心累,“爹不要了,錢也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他們都在說岑叔對你失望至極,準備把産業都留給樾哥。”

聽到這句話岑野眼角略微下垂,“我也沒打算要他的東西。”

這下輪到楚定巒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岑野真的是這麽想的。

“那我努努力,和我哥争争家産。”楚定巒沉默幾秒,開口時語氣沉重了許多,“等你以後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時候哥們救濟你。”

“謝謝。”岑野面無表情,“不需要。”

就在楚定巒腦補了八十一種争家産的方法時,李軒終于拎着小蛋糕回來了,人模狗樣的,還去洗臉換了衣服。

李軒把手中那塊三角小蛋糕扔到岑野面前,嫌棄之情溢于言表:“行了吧!”

岑野看着小蛋糕沒有動作,他沒看李軒,而是問楚定巒:“是這個嗎?”

“不是吧。”楚定巒很快反應過來,在坑人這點他一向配合得很好,“這包裝就不對。”

于是岑野重新看向李軒:“不一樣。”

李軒本來好了點的臉色頓時沉下去:“玩兒我呢?!”

“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有什麽好玩的?”楚定巒又看向桌上的蛋糕,一言難盡,“你瞎啊,垃圾桶裏奶油是藍色的嗎?”

說着楚定巒翻出手機裏岑野給他的那張照片在楚定巒面前晃:“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李軒握拳,他深呼吸口氣,心想現在岑野破罐子破摔,暫時沒人管得了他,和他打起來不劃算,再等等,看到時候不膈應死他!

做足了心理建設,李軒才轉身出門,再回來時,他手裏拎了兩袋蛋糕,都是他非常看不上的、巴掌大的、三角奶油蛋糕。

看到他的形象,楚定巒差點沒笑出聲,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他就拿着那張照片仔仔細細對比,同時在旁邊逼逼:

“蛋糕上面有花?”

“你扔的也不是櫻桃味的吧。”

……

……

楚定巒挑刺似的,一句句聽得李軒快要爆炸,他覺得直接和岑野打一架也沒現在憋屈,就在想誰愛忍誰忍他一定要和岑野幹一架時,楚定巒那個狗逼終于說了句人話:“欸,這塊好像一樣。”

同家店、同款蛋糕,楚定巒很想再給李軒穿小鞋找點事,但強烈的道德感制止了他,這覺悟高的,誰不贊句天生地下絕無僅有!

此時包廂裏的人幾乎人手一塊小蛋糕,聽到楚定巒這麽說後知道看不成戲了,心中都彌漫種淡淡的失落。

岑野伸手把那塊蛋糕拿起來,依舊是粉紅色的,巴掌大小,是很像。

他神色懶散,就那麽看了幾秒,接着掌心一翻,手心裏的草莓蛋糕直直落進垃圾桶裏。

在李軒的眼皮底下,和垃圾桶內的另塊蛋糕砸成一團。

李軒:“???”

我他媽和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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