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盛夏
盛夏
虞栀晚上兼職了三小時,又買了小蛋糕和雞湯面,對于還能結餘這件事,她表示挺滿意的。
從小因為錢的事情虞栀吃過不少苦,知道它很重要,但有時錢和別的東西比起來又顯得微乎其微。
某種程度上,既珍貴又廉價。
把剩下的幾個硬幣投進床頭邊木制存錢罐中,聽着裏面硬幣碰撞傳來的清脆響聲,虞栀的嘴角向上揚了揚,直到把明天上課需要用的課本收拾好後嘴邊的那抹弧度也沒落回平時的位置。
她想,也許是今晚的雞湯面太合胃口。
虞栀的心情很好,連帶着晚上的睡眠也好了起來,今晚沒再做夢,一覺睡到第二天的鬧鐘響。
奶奶覺少,每天起得早,等虞栀洗漱完畢,她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以前虞栀想早點起床做早飯但話剛出口就被奶奶訓了頓,問是不是嫌她老了、不中用了,吓得她連連搖頭,從此再也不敢提做飯這件事。
後來虞栀就想清楚了,奶奶想做就做吧,反正她又不住校,能天天回家,出不了什麽事情。
吃過早飯,虞栀還在家背會英語單詞,到時間後才背着書包向學校走去。她家離學校不算特別遠,坐車十分鐘,幾站路的距離。
就在往車站走去時,後面連串的單車鈴聲音響起,這個按鈴的頻率很熟悉,虞栀步伐頓住,轉身往後看。
“虞小花。”梁肖池騎着單車,加快踩腳踏車的速度,幾秒就停在虞栀面前,笑得很陽光,“上車。”
梁肖池為了早上能多睡會兒,把存的所有錢拿出來買輛單車,那語氣恨不得以後每天踩着點進班,而虞栀需要等車,出門早,本來以為再也遇不到,但事實卻是他們每周都能偶遇那麽一兩次。
虞栀昨天睡得不錯,今天不想和他計較,往後跨了步,坐上去。
梁肖池時常覺得虞栀太瘦,就比如現在,她坐上單車,卻也沒重多少。
他也知道虞栀不是貓似地每頓只吃一兩口,她的飯量正常,就是吃不胖。但這體重,确實愁人。
梁肖池嘆口氣,感慨道:“把我以前的肉都分你多好。”
虞栀:“……”
倒也不必這麽熱心。
很快經過前面的車站,那裏站着等車的學生,看校服,應該都是琅桦中學的,兩三結對,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抓緊時間補作業。
梁肖池看着蹲在公交休息長凳上奮筆疾書的兄弟,猛地記起自己早起的原因,連忙問:“虞姐,English、Physics,可?”
沒事虞小花,有事虞姐。
梁肖池大丈夫能屈能伸,相當能拿得起放得下。
虞栀想也不想就搖頭:“不可。”
“你也沒寫?!”梁肖池先是吃驚,下秒就有些疑惑,“不可能啊,周六去看奶奶的時候你不是寫着物理卷子的嗎?!”
“寫了。”虞栀閉目養神,應道,“但梁嬸說不讓你抄。”
梁肖池:“……”
他媽媽那天确實這麽叮囑虞栀了,但是吧,這種事情不是心知肚明說的都是場面話嗎?!
“虞姐你不能這麽想,借鑒又不是抄,這可關乎你小弟我的狗命,你忍心嗎?!”
梁肖池想給虞栀洗腦,但虞栀反洗腦達人,心依舊堅硬無比:“忍心。”
接下來将近二十分鐘,梁肖池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的本領,甚至在進班的那瞬間還在試圖說服虞栀改變主意,但剛邁進就見虞栀的動作頓住。
“怎麽?”梁肖池的話音一收,後知後覺班裏氣氛有些不對勁。
不似平時吵鬧,今天班裏這叫一個安靜,虞栀踏進來的那瞬間就懷疑自己走錯了班級,她往後退了步,擡頭看了看,是高二(7)班沒錯啊。
虞栀重新邁進班裏,就見前排坐着的梁肖池的兩位狗友在瘋狂給梁肖池使眼色,但可能由于經驗不太豐富,表情有些誇張,讓人一時看不懂到底想表達什麽。
虞栀:“……”
兩天不見都退化了嗎?
寧願眼神、唇語交流都不出聲。
“別擠眉弄眼,說人話。”梁肖池講出虞栀心聲。
梁肖池的聲音沒壓着,在落針可聞的班級裏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宏亮,一瞬間,班裏坐着的三十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倆身上,或含蓄或瘋狂,大半同學的眼神都在瘋狂往後方瞥。
梁肖池狗友之一王樂天張大嘴無聲道:“後面,來了。”
這次虞栀看懂了,是轉學生來了嗎?但來了就來了,為什麽都開始打啞語?
說着虞栀就朝着班級後面看過去,但看到的那瞬間,她就猛地愣住了。
那個空了許久的位置上确實有人坐着,他微垂着頭,視線垂在面前的書上,也不知道看沒看進去。
此時窗戶開着,微風吹進教室,虞栀甚至能看到他頭頂的發絲随風微微浮動。
這個場景就極其熟悉,看着那非常眼熟的、昨晚剛見過的側臉,虞栀沉默了。
——我是琅桦的學生。
——我知道。
原來那句“我知道”是這個意思,虞栀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在她盯着那張側顏,滿腦子的岑野竟然是傳說中的轉學生時,本來正垂着頭的人卻忽然撩起眼皮朝這邊看了過來。
不可避免的,視線相接。
虞栀:“……”
怎麽每次都一抓一個準,岑野上輩子難不成掃雷的?
他們對視了幾秒,虞栀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吃驚,又像是詢問。
岑野卻移開了視線,一如過往的那兩三次,他沒和虞栀交流,也像是絲毫不意外在這裏看見她。
又過了一夜,岑野眼角的青紫沒有好多少,看着依舊嚴重,他手上的紗布是新換的,幹幹淨淨的,沒有沾染絲毫的血跡。
雖說岑野坐在那裏沒什麽動作,但整體就是給人種“我,不好惹,離遠點”的訊息,也怪不得今天班裏的氣氛這麽奇怪。
因為岑野現在一言不合就開幹的形象,确實很刺頭、很校霸。
估計梁肖池也是這麽覺得的,他和王樂天無聲交流:哇靠!還真挺酷!
王樂天連連點頭:是吧是吧,酷我一臉!
虞栀直到坐在位置上還暈暈乎乎沒反應過來,她怎麽可就和岑野成為同班同學了?
這時她的同桌李妍妍急急忙忙趴過來,小聲和虞栀咬耳朵:“我上周就請了兩天假,轉學生怎麽就來了?!”
李妍妍臉頰微紅:“是有那麽點點帥,代入了。”
“他上周沒來。”虞栀沒注意她臉上的紅暈,只是憑借本能答話,“你代入什麽了?”
李妍妍心裏美滋滋地想:帥哥、半路轉學、身上有傷、心上有痕……要素齊全!
就差命中注定的小太陽治愈!
越想,李妍妍就越控制不住自己:那個女生要人美心善、熱情洋溢、視金錢如糞……
就在李妍妍根據這麽些年看小說的經驗腦洞大開的時候,就見她人美心善的同桌往後瞅了一眼,接着又瞅了一眼。
李妍妍:“?!”
她們坐在倒數第三排,她同桌應該不是瞅身後的那兩個奮筆疾書抄作業的。至于在瞅誰,答案明顯得她有點不敢相信。
李妍妍來回地眨巴幾下眼睛,控制不住地把視線固定在她同桌身上:虞栀是标準的鵝蛋臉,她的五官拆開來看不是特別精致的洋娃娃類型,但都恰到好處,讓人賞心悅目。
虞栀不僅五官好,骨相也好。
她的鼻梁到額頭的弧線優越到讓人只覺得造物主偏愛。
可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骨相美,等她年華逝去,也是優雅的大美女。
虞栀人美心善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熱情洋溢、視金錢如糞土之類的,李妍妍沉默了。
去年平安夜,有人抱着玫瑰花和巧克力站在虞栀面前告白,四周圍着起哄的人,那場景叫一個溫馨浪漫,但虞栀內心毫無波動,她甚至禮貌道:“抱歉,我着急兼職,能先讓我過去嗎?”
她語氣太過淡定,最後,往外走的時候,四周圍着的人都自動給她讓開位置,仿佛她不是主角。
看虞栀要走,告白的男生急了,他急忙說:“我有錢。”
虞栀嘴比腦子快,也回了幾個字:“不兼職女朋友。”
當時這句話聽得四周瞳孔地震,驚呆一衆吃瓜群衆,可以說對校花應該擁有的那種驕矜的濾鏡碎了一地。
虞栀頓了下,可能也覺得那句話不太合适,于是換了個相對委婉的說法:“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當時的情景是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爆笑的程度,李妍妍看着虞栀,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笑出聲。
她的同桌是不太熱情、不太洋溢、不太視金錢如糞土,也不怎麽小太陽,這些重要嗎……這些當然重要!
凡事都講究适配性,光長相合适,怎麽撞出火花!
她雖然顏控,但也是有內涵的人!
這麽想着,李妍妍僵住了,嘴角的笑容逐漸沒有了,她整個人變得蔫不拉幾的,看着虞栀的側顏,又想起轉學生的那張臉,體會了把心碎的感覺。
真是白瞎了這麽配的兩張臉!
這時瞥見老丁走到班門口,李妍妍連忙坐直裝作寫題,生怕他想起她糟糕的成績。而本來剛有些恢複平時叽叽喳喳的班裏立馬歸于安靜。
老丁只跨進班裏兩步就停住,他對着斜對角的人說:“岑野,你過來一下。”
隔了幾秒,聽見身後兩排位置的凳子往後移的聲音。
虞栀捏着筆的手頓了下,她坐在走道這邊,岑野大概率要從她旁邊走過。
她慢慢擡起了頭,沒等往後看,老丁轉過身還沒走兩步又重新轉過來,對她說:“虞栀,你來把周測卷子拿過來發了。”
虞栀點頭,慢吞吞地放下筆,想等岑野先走過去,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這麽幾步路他走那麽慢。
腿不是挺長的麽。
虞栀心裏碎碎念,如樹懶般放慢每一個動作,等她沒辦法再磨叽的時候,岑野依舊沒走過來。
這就有點不對勁了,剛剛明明聽見凳子移動的聲音了,就是烏龜也該爬過來了。
虞栀心中納悶,下意識回頭看,入眼的卻是裹着紗布的手。她愣了瞬間,順着那只手慢慢擡起頭。
此時岑野就站在她身後半步遠,正垂眸看着她。就這麽對視了兩秒,他慢條斯理道:“腳疼?”
虞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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