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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這段錄像是從十點整開始的。當時E0還好端端地呆在籠子裏，一動不動，表現出一種極強的惰性，讓人幾乎以為它已經死了。

十點零七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院進了一次基地，在機器邊上記錄了一次關于E0的各項指标，在十點十一分時離開。

這四分鐘內沒有任何可疑的事情發生。

又過了四分鐘，十點十五分。離副總督所說的十點十七分只差兩分鐘了。

崔行楷令人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鏡頭中。他是在查理維的陪同下進入觀測基地的。但查理維似乎忘帶了什麽東西，進門不久後就匆匆離開。

落單的技術兵趁着四下無人，連忙對E0展開了近距離觀察。

屏幕右上角的時間顯示為十點十五分五十六秒。

畫面變得靜止，讓人以為是誰無意之中按下了暫停。大概十幾秒之後，畫面中的青年開始走動，他繞着E0的籠子走了一圈，然後想到什麽似的，開始向鏡頭走來。

畫面中，崔行楷那張充滿了技術人員氣質的臉孔變得越來越大，他站在鏡頭前，對着自己安插在研究所的這個小間諜比了一個勝利手勢。

接着，鏡頭前的人有些突兀地将頭轉向了身後，慢慢地向遠離攝像頭的方向走去。

看到這一幕的陳小魚和洛雲停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睛——崔行楷身後那個籠子裏面，什麽也沒有了。

錄像猛地停了下來——洛雲停按下了暫停鍵。

黑漆漆的房間裏，顯示器散發出的亮光照在兩人臉上，莫名顯得有些陰森。

“怎麽回事？”先開口的是陳小魚。

面罩上的兩只白色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陳小魚，好像在說“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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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接下去發生了什麽？”她提議。

錄像從中斷的地方繼續開始播放，可二人只看見崔行楷默默離開觀測基地的背影，過了大約幾十秒，查理維抱着一堆材料走進觀測基地，在看到空空如也的籠子的那一瞬間，他手中的紙張散落一地。

“崔行楷看上去不太對勁啊，像是被附身了一樣。”陳小魚說。

洛雲停颔首，把進度條調到了十六分十幾秒的地方，崔行楷的一張大臉猛然占據了整個畫面。

陳小魚放在床上的手被吓得抖了一下，她瞥洛雲停一眼：“別突然吓人。”

洛雲停：“……”

錄像中的崔行楷再次比起了勝利手勢，然後将頭轉向了後方。

洛雲停說：“這裏也不對勁。”

陳小魚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

洛雲停點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那時的觀測基地裏只有他一個人吧？”陳小魚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總不能是E0幹的。”

“有可能。”

“什麽？”

“有可能真的是E0。”

陳小魚開始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可是E0不是被關在籠子裏嗎，至少在十幾秒之前還是的，它怎麽做到這麽短的時間裏從籠子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來的？研究所的玻璃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靠譜，但也不至于是這麽兒戲的東西吧？”

“羅醫生跟我說過，研究所的人最近發現了蟲獸中比較高等的種族擁有将同類的細胞吞噬的能力，但是吞噬後會轉變成被吞噬者的樣子。我覺得，崔行楷有可能已經被E0給吞噬了。”

洛雲停的眼睛被面罩遮着，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陳小魚有一個瞬間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

“可是，崔行楷又不是蟲獸啊？再說了，吞噬……我怎麽也看不出在那幾分鐘裏還發生了這種事，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但它們或許真的擁有一些我們沒法理解的能力，”洛雲停抿了抿嘴角，“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麽羅醫生會從我的身體裏檢測出E0的細胞了。”

“你的意思是，這種吞噬，即使沒有進行接觸，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嗎？”

面罩青年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聽說今天是預備校考試的日子。我還以為你會爽約呢。”任止風靠在他的那臺輕型機甲上，用有些輕佻的口吻說道。

陳小魚毫不客氣地送上一記白眼：“我倒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特意挑這個日子行動的。”

任止風舉了舉雙手：“冤枉冤枉，真的只是正好。”

“就算你是故意的，該去我還是會去的，畢竟是為了救首席的命，又不是救你的。”陳小魚檢查了一下戰鬥服的狀态，便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那臺CA27走去。

“可是我聽說，你私下裏說過，要把洛雲停從首席的位置上拉下來的。首席的評定，在校期間的考試成績也是重要的依據吧？怎麽，看到他那副樣子，心軟了，不打算争了？”

“考試年年都有，可洛雲停要是死了，我要把誰從首席的寶座上拉下來？”

陳小魚的聲音從機甲艙的深處傳來，卻一點也不飄忽，叫人聽得一清二楚。任止風看着那個逐漸被黑暗包圍的身影，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陳小魚很快就駕駛着CA27滑行了出來。

“你那邊都準備好了吧？”她瞅了一眼任止風駕駛的那臺黑乎乎的機甲，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準備萬全，探測器已經裝在AU09的胸部了，天頂那邊的守門人我也已經疏通過，剩下的就是運氣了。”

“行吧，那祝我們好運。”陳小魚将挂在CA27胳膊上的一團東西丢給任止風，“誘餌。是時候讓那些蟲子聽聽星際偶像的聲音了。”

任止風一把接過，是一個帶着轉換器的播放器。

從天頂離開居住星之後，就會進入聲音無法傳播的太空領域，而這種轉換器可以将聲音轉化為一種可以被蟲族感知到的信號。

“照理說，不用轉換器應該也沒問題。”任止風把播放器套到了機甲的頭部，“畢竟演唱會那種程度的音量都能被蟲子們捕捉到了，說不定它們根本就不是靠‘聽’的。”

“有備無患。”陳小魚言之鑿鑿，準備離開機甲艙。跟在任止風身後前進的時候，她忽地感覺到有哪裏不對，“等一下，你說AU09？那不是洛雲停的機甲嗎？”

任止風輕浮的笑聲從通訊機裏傳來：“這你都記住了？你對洛雲停還真的很專注哦。”

陳小魚沒有說話，CA27默默地散發出一種“懶得理你”的氣場。

“對了，我再告訴你一個關于洛大首席的小知識。”任止風抛出一個鈎子。

陳小魚毫不自覺地咬了上去：“什麽？”

“他給這臺AU09起了一個名字。”任止風賣了個關子，“你猜猜叫什麽？”

陳小魚想了想，覺得洛雲停會給機甲起名字這種事情已經很神奇了，對他會起什麽名字更是毫無頭緒，于是老老實實地搖頭：“我猜不到，你說吧，叫什麽？”

她看着在她前方滑行的AU09的背影，腦子裏突然一閃而過一個念頭。

“神風？”

AU09的身影頓了一下。“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洛雲停那家夥連這種事都跟你說過？”

陳小魚一挑眉——她猜中了！

自從知道軍隊小助手就是洛雲停之後，總有一個不成熟的猜想萦繞在她的心頭——那本署名為“神風”的神奇筆記本，也是屬于洛雲停的。

她也不知道這個念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也從來沒開口問過洛雲停本人。因為她清楚得很，至少在理論知識這一塊，她和筆記本的主人可以說簡直有着雲泥之別。

這讓她不甘心去向洛雲停确認這件事。

但現在似乎真相大白了。從任止風的反應中，陳小魚知道自己這個福至心靈的回答就是正解，而神風筆記本的主人也已經水落石出。

面對這個事實，她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焦躁，反而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甚至因為這個名字，對洛雲停又增添了一份親近感。

“一個殺手，就應該像風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取人性命于無形之間。”

師父的話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這是屬于她的“神風”所蘊含的意思。

而洛雲停的“神風”又意味着什麽呢？

阿爾法天頂的守門人如任止風所說的一樣，對他們的出行沒有作出任何阻攔。這讓陳小魚對阿爾法星守衛的可靠程度有所懷疑。

任止風笑道：“這邊的關節我是讓老爹來打點的，雖然他老人家已經退居二線，不過看起來餘威不減啊。”

“我們偷偷溜出去這事，你還跟你爸說了？”

“你放心，他是和我們站在一邊的，是‘保洛派’，”任止風解釋道，“順便，所謂‘保洛派’就是‘保住洛雲停不要讓他輕易死掉派’的意思。”

任止風說得輕輕飄飄，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但陳小魚聽到這番話，卻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她還記得她潛入2.5樓時聽到的話。

——聯盟上層給過任止風一個指示，如果洛雲停死在戰場上，他要負責把他的屍體帶回來。而且言辭之間，有一種他們很想得到洛雲停屍體的感覺。

但如今又冒出來一個什麽玩笑似的“保洛派”。

難道說聯盟軍內部，并不是看起來的那樣一塊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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