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真好
第17章 真好
當然,裴決也撞到過兩人吵架。
驕陽似火的夏末,他收拾行李準備回學校,鐘影過來幫忙。書桌上的幾本大部頭被她抱懷裏始終放不下,一個人坐着出了好久的神。
明晃晃的日頭照在窗沿,折射的光線裏能看到一小叢細微的塵埃。
寧江最幹燥的一段時節,走在外面,石縫裏灰塵砂礫幹澀的顆粒感都似乎撲面而來。
裴決端着剝好的石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想什麽呢?”
“哥,我也想上大學。”鐘影氣鼓鼓地仰面和他說。
裴決好笑,挖了一勺石榴喂她嘴邊,見她下意識張嘴吃進去,笑着說:“明年好好考。”
聽到“明年”兩個字,鐘影似乎更加氣了,等不及要說話,但石榴籽還沒吐出來,她只能嘟囔道:“現在就要上。”賭氣似的別扭語氣。就是不知道在跟誰賭氣。
鮮紅的汁水沾濕少女粉潤的唇瓣,和瓷白碗裏、瑪瑙一樣顆顆晶瑩的石榴相比,更加惹人注目。
裴決注視她的嘴唇,過度曝光的自然光線遠遠地映在她細膩雪白得幾近透明的肌膚上,烏黑纖長的眼睫低低垂着,好像朦胧的翅影。
“那你跟我走吧。”
裴決忽然說,似乎是玩笑的語氣。
“我帶你去上。”他又喂了一勺石榴到她唇邊。
鐘影微愣,擡頭看向裴決。他面容有笑意,眼底卻看不清,也許因為逆光。
不知怎麽,鐘影就在他格外認真的注視下回過了神。
Advertisement
她對裴決小聲說:“我鬧着玩的。”說完,扭頭找來紙巾吐了嘴裏的籽,然後低頭張嘴去吃裴決喂來的第二勺。
誰知裴決突然道:“我說真的。”
一口石榴剛進嘴裏,鐘影擡頭瞧着他。
她望着裴決,像是想明白了,笑起來:“那我跟你去。我還沒參觀過你學校呢。是不是特別大?等明年我高考——”
話未說完,樓下忽地傳來“影影”、“影影”的喊聲。
是聞昭。
圖書館等不到人,知道惹人生氣了,便頂着大太陽一路騎到鐘影家。
鐘影神情立刻變了,她先是猛地站起來,想去窗邊瞧人,可走到一半,又折返坐了下來,然後,拿起裴決擱一邊的石榴碗大口吃了起來。
裴決:“……”
于是,他便走到窗前往下看。
十八歲的少年人高馬大,騎在車上,一頭亮晶晶的汗珠。
裴決不作聲看着,眸色漆黑冰冷。
“不去嗎?”說出口的話語卻分外溫和,好像一個和事佬。
鐘影咽下嘴裏甜絲絲的石榴水,沒吭聲。
她不說話,就說明這件事并不那麽篤定。
裴決有些搞不懂鐘影心思,想了想,說:“接下來是要緊的時候,不要分心。”
——其實現在想起來,裴決發現自己真是虛僞得可以。
所有的關心、在意,乃至占有欲,都被他包裝成冠冕堂皇的話術,理所當然地、一句句說給鐘影聽。
可那個時候,鐘影情窦初開,怎麽可能聽得下去。更何況,他自己心底裏,也覺得假。
他想說的,從來不是那些。
大概只有那句“你跟我走吧”才是真實的。
鐘影後來還是下樓了。
裴決站在窗前。
外面頂着大太陽、超小聲吵架的兩人,吵着吵着忽然笑起來。
他轉過身,望着自己的行李,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
鐘影沒有找到傘。
她在聞昭墓前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那把帶來的傘。
雨後的山峰陷在徐徐騰起的白霧裏,周遭人聲忽遠忽近,她站在原地,茫然地環顧四周,慢慢地,好像有根弦就這麽輕輕斷了。
就是不知道斷在哪裏。
也不知道是不是斷在此刻。
清明煙雨,三面春山,一面綠水,不看近前,光景都是好的。
她在一旁的石階坐下,呆呆望着身側聞昭的墓碑,面色蒼白。
至此為止的人生,她經歷的所有失去,似乎都是這樣猝不及防——等她回過神,通通消失不見。
母親是,丈夫也是。
一個念頭開始充斥腦海——為什麽每次都來得這麽晚。
秦苒去世前的一天,明明通過電話,她也隐約察覺母親的不對勁,可還是什麽都來不及做。聞昭出車禍,她最後一個趕到醫院,只來得及在他耳邊喊他兩聲,之後,畫面變得扭曲,等她醒來,就被醫生告知懷孕。
那些“本來可以”、“如果可以”在腦子裏仿佛雪花一片片落下。
鐘影低下頭,不是那麽陌生的恨意時隔多年再次将她裹住。密不透風。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還是在恨鐘振,恨他始作俑、恨他讓她遭受了人生第一場痛苦至極的失去,但後來,鐘影發現,她其實在恨自己,以對鐘振百倍的恨意加諸在自己身上。
她的生活看似平靜了六年。
在秦雲敏家的那晚,她尚且可以寬慰別人、解釋每個人身處的漩渦,但輪到自己,視而不見一般——那個漩渦就在眼前,每時每刻都在朝她張開深淵一樣的黑洞,等着她崩潰、再也忽視不了。
“影影?”
裴決的聲音傳到耳邊,鐘影一下別過頭,擡起手背匆匆擦了下臉,接着便站起身往下走。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或者解釋什麽,反應機械,語速卻極快。
她說:“沒找到、我們回去吧——”
潛意識裏似乎知道,因為此時的舉動,找傘的起因變得分外矯情,近乎荒誕的矯情。
鐘影視線低垂,蓄在眼眶的淚水卻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始終沒有看來到面前的裴決,腳步匆忙,好像十分迫切地想要逃離。
驀地,手腕被握住,裴決掌心的溫度比她高許多。他拉着她的手,下一秒,幹燥溫暖的掌心就貼上她濕透的臉頰。
鐘影沒動。
有那麽幾秒,她感覺自己好像游離出去了。
她擡起臉,朝面色憂慮又沉默的裴決很快地展顏一笑,微微側頭躲開裴決為她擦眼淚的手掌,嘟囔:“……就是有點難受……總是丢傘,真不是個好習慣,以後肯定會改的……”
她在他面前,無端還是會有種被抓住錯處的無措和緊張——這是來自積年累月的相處裏,“兄長”的壓迫力。
只是說着說着,眼眶裏的眼淚又滾落。一顆顆,完全不受控制。好像前一刻情緒的崩潰已經讓她徹底喪失對自己淚腺的控制。
慢慢地,鐘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含糊的話尾帶着明顯的哽咽。
她擡起雙手捂住臉。
裴決沒說話。他走近幾步,靠近鐘影,替她收緊肩頭披着的外套,然後低聲喚她的小名:“影影。”
伴随裴決話音落下,鐘影更加用力地捂住眼睛,嗓子口再度發出一聲脆弱至極的嗚咽。
好像陷入泥濘的雲雀,精疲力盡。
倏忽幾秒,遠近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毛毛雨又落了下來。
潮濕的、纏綿的、冰冷的、柔軟的。
鐘影靠在裴決肩頭,聞到他身上幹燥溫暖的氣息,好像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哥哥對她很好,雖然嚴厲,但很會關心人。聽了鬼故事半夜睡不着,非要來找她,問她睡得怎麽樣,很擔心她也害怕得睡不着。鐘影被哥哥吵醒,看出哥哥的害怕,便十分慷慨地讓出裏面一半的床給哥哥睡。
那個時候,整個家屬院都好像空蕩蕩的。
幼年的鐘影和裴決依偎在一起,一個心裏想着有哥哥真好,要是是真的哥哥就更好了,一個心裏想着,妹妹真好,全天下最喜歡妹妹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