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家長

第21章 家長

時間不算寬松,簡單吃了早餐,上車的時候鐘影還在和程舒怡溝通下午去藝術團的一些事。最後一場彩排在明天上午,統籌的老師希望她們今天晚上可以多留一會,查漏補缺。

一旁,駕駛座車門關上,鐘影手邊就多了一瓶酸奶、一袋摸着還有些熱的保溫袋,打開是一盒放着點心的餐盒,還裝了感冒藥和維生素片。

鐘影擡頭朝裴決看去,好笑:“我吃飽了。”

早餐是約了師傅做好專程送上來的,花樣精巧,鐘影吃得也确實比平常多,但在裴決眼裏,她那幾口跟貓似的。

裴決目視前方,慢慢打着方向盤,點頭道:“再吃點。”他像個家長,對一些話有自己的理解和處理方式。

鐘影:“……”

吸管插進酸奶,剛放進嘴裏,裴決手機就響了。

他将手機放在前面,開了免提。

車子緩緩駛入栖湖道。

濃密綠蔭雲一樣成片成片地落在車前窗,天朗氣清,難得的好日子。

“裴先生,裴總說下周五總部有技術組成員去南州機場檢查,您到時接待下。”

電話裏傳來公事公辦的聲音。

裴決将車稍稍停靠在路邊,調出手機上的日程,看了眼放回去說:“下周五我休假。”

他拒絕得毫不客氣,鐘影看向手機屏幕,顯示:小劉。

估計是裴家那邊的總務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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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電話裏傳來不長也不短的一聲笑,小劉像是早有預料:“瞧您說的。”

“東捷好歹是您家的,又不是我家的,您要不管,那就不管吧——資本家還休假,說出去也不怕唾沫淹死。”

鐘影:“……”

裴決:“……”

“反正技術組那幫骨幹又不是不會找地吃飯,有手有腳的,只是想着您在南州,正好見個面,以後集團碰面也好說話。可您要不想見,也沒辦法,總不能拿刀架您脖子上……啧,吳總說的對,三十歲的人,說什麽都——”

“周五——幾點?”裴決深吸口氣,沉聲。

“晚上六點。地方剛才發您手機了。”

裴決:“……”

小劉反應之迅速,鐘影忍不住笑,只是酸奶不小心嗆到嗓子,一下又咳嗽。

裴決抽了張紙巾遞給她,語氣關切:“怎麽了?”

鐘影接過紙巾,看了眼仿若瞬時靜止的手機,小聲:“嗆到了……”

頓時,電話那頭傳來三道齊齊抽氣的聲音。

裴決:“…………”

“爸、媽,你們有意思嗎——”裴決冷了臉,擡手就去挂電話:“挂了。”

“哎——住手——影影啊——”

吳宜喜不自勝的聲音傳來,她真是高興壞了,語無倫次了都:“怎麽、怎麽了?嗆到了?嗆到了啊……這大清早的……這麽早啊,影影,一起去哪啊?昨晚——”

裴決直接挂了電話。

鐘影:“……”

“別管他們。”他說。

也許是在開車,他看上去和平常無異,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不自在。

道路兩邊的田徑跑道不時有早起鍛煉的人經過,人聲一陣接一陣傳來,車內氛圍倒顯得不是那麽局促。

鐘影想說什麽,還沒張口,自己的電話卻響了。

“阿姨。”她看向裴決。

聞言,裴決閉了閉眼,車子再度緩緩停在風景秀麗的栖湖道上。

他對鐘影說:“我來接。”

剛接通,裴決就說:“媽,影影昨天發燒了,現在還有點咳嗽,您能不能別打擾人家——”

他好像什麽地府判官,張嘴六親不認,臉色也陰沉。

聽見裴決說的,鐘影瞪大眼,她是怎麽都沒想到,裴決會這麽說話。

不知怎的,一句話的功夫,這個“哥哥”在她心裏就不是那麽可靠了,莫名有點幼稚,她一邊伸手去搶手機,一邊着急道:“裴決,你別說話了。”

随即,電話那頭傳來吳宜開心得不得了的聲音:“哎呀,媽媽也沒說什麽呀。你急什麽?弄得影影都急了。快。閉嘴。”

裴決:“……”

“我就是想跟影影說,聞琰簽證的材料通過了,月底就能下來。還有夏令營有個小面試,過過場的,到時候讓聞琰不要緊張。”

吳宜不愧是處理過大場面的女人,四兩撥千斤,一時間,兩邊都冷靜下來。

裴決面無表情:“哦。”

鐘影讷讷:“知道了。謝謝阿姨。”

之後車子開到培英小學,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關鍵,是裴決慢慢發現,鐘影不想和他說話了。

他這個“發現”發現得比較曲折,也是一點摸索加多年習慣得出。

主要表現為:鐘影喝完酸奶就開始埋頭發信息,其間擡起過兩次頭,一次是看窗外,一次純屬直直脖子。

從小一起長大,裴決也算領教過妹妹的生氣模式——她從小就有些怵他,所以生起氣來,有點敢怒不敢言的意思,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一場氣能氣好久,其間還會傳達幾次假消息,看似和好了,但妹妹可能只是和他做點表面功夫,其實心底裏還在罵他。翻來覆去、真真假假,最後裴決都不禁擔心這輩子是不是就這麽完了。

車子停下,鐘影低聲道了句謝,手裏拎着保溫袋,便準備下車。

課堂鈴聲正巧響起,就是不知道上課還是下課。十分活潑的音調,帶着點幼稚的孩童聲。

“影影。”裴決叫住人。

鐘影扭頭。

妹妹面容美麗,雙眸清澈,直直朝他看來,瞧着是無冤無仇的。

裴決看着她說:“我今天沒事,待會送你去琴行吧。”

他确實沒事——不過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存在的狀态。

碰上休假,他也不會回栖湖道,更別說空出一段一段的時間去裝修琴房了。

多數時候,他的時間被忙碌交替的工作和合理安排的休息占據,偶爾也會聽從家裏安排做點事——不會像今天這樣,忽然之間意識到休假的重要性。

這條路上車輛極少,經過的車速也慢,多是些行人和商鋪,又擠又鬧。

鐘影站在車門前,低聲:“我也不知道待多久……你還是先去忙吧。昨天都沒好好睡。”

如果說車上因為裴決那樣不客氣的話還有點生氣,這會卻是一點氣沒有了。裴決專程送她,昨晚還照顧她整夜,她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裴決只好點頭,心裏想的卻是,到底在氣什麽呢?

這樣的感受已經許多年沒出現了。

幸虧他早就不是學生時代的裴決,因為家裏有個妹妹在生氣,作業都得帶回家做,生怕自己在妹妹眼前晃少了,這個氣就沒完沒了。不過這麽多年,也許是久別重逢,處理方式上,裴決竟有些生疏。鐘影讓他走,他只能聽她的,裝模作樣地啓動車子。

先出去繞一圈再說,裴決想。

校門口進去,是一道十分寬闊的走廊,兩邊牆上挂着一幅幅展示畫,還有金燦燦的獲獎通知,要不就是絢麗豐富的活動預告。

鐘影來過很多次,很快在同一個地方找到校園公開課上聞琰奔跑的身影。小姑娘面容燦爛,雙眼極亮,跑得飛快,像一頭活蹦亂跳、天真又爛漫的小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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