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不怨天人自生悶
不怨天人自生悶
重陽這日,一大清早,江春兒就從花盆裏摘了幾朵菊花,讓院子裏的侍女們都簪上,一盆從韓疏那拿來的花,轉眼就禿了。江明睿臭美,也摘了一朵簪上,越發像個女娃娃。
江家一上午忙裏忙外,又是祭祖又是門前挂茱萸。後廚天還沒亮就開始升起炊煙,張媽做得一手好吃的九層重陽糕,往年徐青寄吃過早飯就順便幫着張媽搗鼓,今年也是如此。
張媽笑眯眯道:“你傷還沒好,不用來忙,前院三姑娘他們在分茱萸,你快去。”
她剛說完,江春兒的嗓門就到了:“小徐!”
徐青寄面容愈發柔和:“三姑娘。”
江春兒到徐青寄跟前,遞給他一個茱萸香囊:“驅邪驅病。”
徐青寄垂頭看她手中的香囊,再一瞄她腰間,同為墨綠青紋,他謝過接來,仔細墜挂腰間。
江春兒十分滿意自己和他佩戴同個顏色的香囊,嘴角笑意壓不下來,她雖然不會縫香囊,可半夏她們做的時候,她拿過來縫了十針,寓意十全十美,圓圓滿滿。
她要找點東西掩飾一下,暈乎乎從桌上夾了一塊剛蒸出鍋的重陽糕吹涼,小口吃上:“唔,比以前甜了點……”
“是嘛?”張媽也嘗了一口,壓根沒有,她做了這麽多年,年年一樣。
江春兒又吃了一口:“真的呀,小徐你嘗嘗。”
徐青寄依言,吃了一口在嘴裏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又“嗯”了一聲,尾音上揚。
“是吧?甜點才好吃。”江春兒把剩下的捏在手上,招徐青寄出去,“你跟我去馬棚,箭方才送到了。原本昨日就該送來,誰知送錯了地,我也忘了這茬……”
張媽等他倆出門,不信邪叫後廚的人來嘗,幾人都說沒變化,所以要麽是他倆口味變了,要麽是徐青寄哄着江春兒随便應聲的。她認為是後者。
此時風好,豔陽明亮暖涼,徐青寄跟在江春兒後邊,今年的重陽糕的确比往年甜了些許,唇齒間一股糯軟香甜到現在還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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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棚裏江并正在那檢查弓箭,這是他們去霜山登高順便秋獵要用的,弓是自己有了的,箭還得去陶家鐵鋪打造。
江并有一段時日沒見徐青寄了,總覺得他周身的氣質變了些,以往平靜淡然,而此刻眸光淬亮,在豔陽之下風姿俊秀。
“小徐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多謝二少爺記挂。”徐青寄的嗓音本就是少年清越如溪水擊石,今日聽來宛若鳳鳴,更為悅耳。
江并尋思着,據說武者到了一定境界,體态氣韻皆有改變,大概是上回歷過鬼翁靈婆之後有所悟吧……
倒是鮮亮了點,更像個少年人。
因着江春兒他們要外出,巳時便開了宴,徐青寄與他們一桌,每逢大節日都是如此,除了上回中秋他重傷。
這也是為何徐青寄在江家特別的原因,就差江老爺認下他做兒子了。
飯桌上,江秋兒時不時注意徐青寄的一舉一動,但好像并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和異樣的眼神,和往常一樣。
而徐青寄怎會不知有探究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來自江秋兒的,他在發現的那一瞬間嘴唇微抿,嘗試收斂,盡量複往時淡定。
臨近午時,一行人便出門了。決明和七葉是江家家生子,已有家室,都是江家侍女,也一起随着來京了的,今日過節,他們各自玩去了,護一行人安全的重任自然落到徐青寄頭上。
霜山在京都城外,從北城門出,距離不遠,午時過半他們就到了,也和韓疏他們約好了時間。在霜山之下臨近官道的大空地上,有馬販子在此租借馬匹,或是販賣弓箭彈弓等。梁國人善騎射,每年入秋都有不少權勢富貴人家入獵場裏,即便是江并這樣的文人,都有一手好箭術。
山下亦有皮草販子在茶棚裏喝茶聊天,等着一塊完整獵物的皮毛。
韓疏身邊有三個友人,上回江春兒在九花園見過。
江并一雙眼牢牢鎖住韓疏,充滿打量。
“二哥你這是許久不見我,發覺我更風流倜傥了?”韓疏轉看向江秋兒,“是吧幺妹?”
江秋兒抿笑着點頭。
韓疏上前去攬過江并,與他的友人互相介紹,完了之後道:“我告訴你,他們三個箭術都是一等一,你和三妹還有小徐怕是要輸。”
江并卻道:“三對三,你過來。”
江春兒這會兒牽着江明睿的手,歪頭一笑:“沒想到吧?小徐有傷,不能有大動作。”
韓疏向徐青寄求得确認後,一臉菜色。
江并嗤笑,他就是要看看江春兒和韓疏什麽個情況:“聽說今年紅葉嶺附近的獵物多,到那邊去如何?”
霜山十八嶺,游人三五成群盡興游玩,登高望遠,那些毒蛇猛獸已驅趕至深山,在此之前,朝廷也派了軍隊來檢查過幾遍,外圍鮮少出現這些。
群山之間,矮坡連綿且地勢不算陡峭,幾條山路七拐八彎,草木叢生,有些樹木還未枯黃落下。幾人從馬販子那租借了馬匹,越是接近紅葉嶺,漸漸能看見紅楓似火。
韓疏指着前方略顯平坦的山路:“就從這裏開始如何?一個時辰。”
他話音才落,一支箭忽然從遠處過來,射向他右前方一只野兔。
幾人下意識看過去,在那一頭的山腳下,馮之勉收弓,騎着馬從掩映的層層林中走出來。
江并挑了挑眉,毅侯府的人果然尋來。
韓疏含笑道:“惡戰來了,文鬥之後又武鬥,哎小徐你真不能上?”
江春兒替徐青寄答了:“不能。”
萬一傷口又裂開怎麽辦?
“也是,三妹厲害着,叫他們開開眼,一人殺他們全場。”
江春兒嗔道:“方才你還說我會輸,跟我一起還不樂意。”
韓疏在她跟前彎腰讨饒:“是哥哥沒眼力勁,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江并挑眉,要說江春兒喜歡韓疏,這看着又不太像,再說了韓疏何時嫌棄過江春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思及此,他都有點佩服江春兒了,能瞞過一家子,猜都猜不出來。
正在他們說話間,馮之勉到幾人身前,翻身下馬:“幾位好巧,也來秋獵?”
“吃吃野味。”韓疏揚了揚下巴,“你們幾人?”
意思很明顯了,馮之勉道:“九人,你們呢?”
說完,他放了個煙花彈升空,把周圍其他人叫來,聽到韓疏說六人後,他道:“江姑娘,不如我來你這邊。”
江春兒依舊皮笑肉不笑:“馮公子要叛變嗎?”
這明顯看着就是會騎馬射箭的,竟然控不住一匹失控的馬,手段極其低劣,要不就是看她太蠢了,騙都懶得騙。
韓疏吊兒郎當一揮手:“不用,我們六人也可以。”
“誰說六人的?”在江春兒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她聽得出是誰,回身一看,果然,楊臨風一群人。
江并喃喃:“夠熱鬧的……”
他一見到林生風,稍加思索就知道褚飛雁的帖子用意何在,敢情他這三妹子成了香饽饽,讓他來數數,韓疏林生風馮之勉,一個兩個三個,還能湊到一起,啧……厲害。
寬闊山路,一時間因這十多二十人而變得窄小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邊在打群架,一群權貴子弟,着實誇張了點。
韓疏與馮之勉的火熱掐架現場,原本是互看不順眼的,一個李骁出現在此,紮眼得很,仿佛一把刀子懸在衆人頭頂,霎時不敢動,尋着馮之勉煙花彈而來的幾人笑容逐漸消失,面對死對頭,彼此之間難得拘謹羞澀,因為大家都得面對李骁。
李骁無言,這些人裏有的長得像他們的爹,讓他恍若置身太極殿,他們互看不順眼的模樣,和他們的爹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低眉順眼安靜如雞,爹們直接瘋起來唾沫橫飛就差用笏板幹架,過個二三十年,這批人有的大概會轉到太極殿去吵,可能後悔今日的和平共處,因為他根本管不着。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去皇家獵場打盹,面無表情開口:“繼續你們的。”
江春兒一點也感覺不到僵硬的氣氛,笑眯眯和林生風他們打招呼,尋思着找場子的機會來了。
褚飛雁笑道:“還不應我的帖子,有緣還是要碰上的。”
江春兒嘿嘿一笑,湊人數的時候,她還擔心林生風受傷不能玩,誰知他一口應下,說自己外傷好得差不多,而內傷不打緊。
江并眼睛眯了眯,他記得林生風後肩一道刀傷挺深。
林生風很下意識看向江并,果不其然,那眼神宛如洞悉一切,就跟會讀心似的令他背脊僵硬發涼,不過這回是很鼓勵的眼神,他覺得不對勁。
江并認為,韓疏林生風哪個都行,鑒于江春兒韓疏之間彼此無意,他還是很看好林生風的,至于江春兒心裏那不識好歹的小畜生,不如滾蛋,他三妹有的是人喜歡。
而馮之勉,其實此人冷淡得很,對江春兒的情緒裝都裝不像,原本今日想看看他有什麽招,意外的是李骁在場,量他也不敢搞出什麽幺蛾子來。不過看馮之勉特地來此,就已經可以确定一件事——毅侯府對江家确有所圖,就是馮之勉的态度值得深思。
确定此事則今日不虛此行,想怎麽玩怎麽玩。
他拍了拍江春兒的肩,語重心長:“林子很大,樹很多。”
江春兒一臉莫名其妙,也沒做多想,這回再加上楊臨風八人對九人,差一個就差一個。
她跑去問江明睿想吃什麽,江明睿躍躍欲試:“大姑姑,烤野兔!”
江秋兒笑道:“三姐當心點。”
“知道啦。”說着,江春兒有點警惕地看向李骁,跟徐青寄小聲叮囑,“一定不能讓他欺負秋妹,知道嗎?”
徐青寄注意到江春兒的擠眉弄眼,懂了是在指哪一位:“三姑娘放心。”
他的聲音輕輕刮過江春兒的耳朵,有點癢,像是琴弦尾音顫顫,她又問:“你想吃什麽?”
“不挑。”
“說一個。”
“野兔。”
“明睿說過了。”
“山雞。”
“得嘞,我去啦。”
江秋兒就覺得膩歪,不由得狐疑看向徐青寄,審視、探究,卻什麽也沒發現。
徐青寄面對如此眼神,心中想着,還需要再掩藏得好一點,于是眨眼一臉無辜打了聲疑問:“四姑娘?”
江秋兒一噎,決定幫江春兒一把:“三姐對你挺好的。”
說多錯多,徐青寄十分淡定給出一個字,連嘴巴都不張開:“嗯。”
“……”三姐任重而道遠,江秋兒一臉糾結轉過頭,卻看到李骁的身影,登時心中來氣,偏過頭,只見一個綠衣小姑娘和江明睿脆聲聲道:“我姓楊,名絮絮,妹妹怎麽稱呼?”
江明睿憋紅了臉,是氣的不是羞的:“我是弟弟!”
惹來衆人調笑。
徐青寄笑着順手把江明睿小髻上的粉色桃花菊取下來,什麽顏色不好,非得粉色。
他将花捏在手中,目光看向已經消失在綿延矮山裏的許多身形,或圍獵追趕、或隐匿偷襲,馬蹄聲與嘶鳴聲交織,利箭離弦聲尖銳刺耳,偶爾可以聽到吵鬧聲在回響,争執不休,耳邊也是追逐打鬧聲,山路不算崎岖,風景獨好,不好的是他只敢将手中這朵花合在手心,而不屬于自己的那朵歸于霜山,是自己選的路,不敢怨天尤人,更不敢嫉恨別人對她有觊觎之心。
楊臨風有一男一女兩個娃娃,這會兒和江明睿跑在最前邊,中間是江秋兒褚飛雁,和楊臨風的夫人廖婉音,她有着進士出身,看得出江秋兒很崇敬廖婉音了,到了雙眼放光的地步。半夏茯苓她們提着食盒跟在身後,徐青寄只能落在後邊,聽章聚埋怨李骁要不是怕他孤獨寂寞,就跟着楊臨風林生風去了,李骁直說章聚腦子沒楊臨風機靈,壞大事,章聚看向徐青寄:“這不有個現成的可以刺探軍情?”
“?”徐青寄擡眼和章聚對視,就給了他三個字,“不賣主。”
他心胸沒那麽寬廣,不自己上就算了,還幫着別人來追求江春兒,又不是少根筋缺心眼,心裏本就不痛快,現在更不痛快了,于是再落後幾步,壓根不想聽。
章聚倒想問問他別的事,也不管李骁了,跟住徐青寄在一行人的最後。
“趙柄的傷,是不是你?”
徐青寄垂眉,“嗯”了一聲,鑒于當初說是什麽疑難雜症,章聚是大夫,他猜是想詢問解法:“開傷口放血,或者內息卸去即可。”
章聚恍然:“獨門功法?”
“嗯。”
既然如此,章聚也就不多問了,上回他去找林生風,從林生風口中得知徐青寄的師父,名師出高徒,也難怪徐青寄年紀輕輕連鬼翁靈婆都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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