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羞碾門檻佯自若
羞碾門檻佯自若
下午,江春兒總算到了清風鎮,一想起要去見徐青寄,想到那夜月下相擁,心頭嘭嘭直跳。
她拿出一袋豆面糕遞給陳篤行:“幫我交給迎姐,我晚點回去,謝啦。”
這不知有意無意,反正都可以歸結為缺心眼。
陳篤行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惱意與無力感,想說點什麽,可偏偏江春兒雙目澄明無害,心想,跟她計較什麽?
“你受了傷,獨自一人回去不安全。”
江春兒一句話把路徹底堵死:“沒事,小徐武功也很厲害。”
陳篤行想,至少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吧,但聽江春兒認認真真說出口,他在心裏細細嚼了一下“徐青寄”這三個字,嫉心與理智拉扯一番後騎馬揚長而去。
江春兒看着陳篤行的背影,心裏松了口氣,羅大夫這誤她啊,若是陳篤行對她有意,不至于這麽淡定,試想要是知道有個姑娘對徐青寄心懷不軌,她肯定先把對方狠狠揍一頓,哪怕不動手,也該是很生氣才對。
“沒有就好。”江春兒拍拍心口,就做這麽一會兒的戲,竟有劫後餘生的僥幸之感。
的确是劫後餘生,否則她不知如何面對陳篤行。
作為清風鎮上唯一的客棧,這裏往往住有不少商賈人家,但前兩日鬧得太兇,又沒有北狼人行走,梁國商賈便也離開了,以致于客棧空蕩了些。
江春兒走進去,她這一身緋紅戎衣想忽視都難。掌櫃的親自迎上去:“軍……軍爺這時候到此,有何要事?”
江春兒問道:“這住不住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長得很好看,黑衣裳,喜歡板着臉的,大概這麽高……”
她覺得,徐青寄在清風鎮應該相當紮眼才對,果不其然,掌櫃印象很深:“是個江湖人吧?俊得跟神仙下凡似的,還帶着個小徒弟……”
“小徒弟?”江春兒一臉吃了蒼蠅的模樣,小萌不會真是徐青寄的徒弟吧?她遲疑道,“那小孩兒臉有些肉乎乎的,老氣橫秋,高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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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他們是在這落腳,不知犯了何事?要不要小人把出口堵死?”
江春兒連忙擺手:“沒犯事,你且告訴我他們的住處即可。”
掌櫃的正說着,看見個跑堂夥計正端着個托盤走過,一把指了過去:“軍爺跟着他去就行,他正好去給那間客人送藥。”
“送藥?那是什麽藥?”江春兒擰眉,徐青寄怎麽看也不像容易風寒着涼的。
“那小徒弟水土不服。”
聽言,江春兒放心了,跟上那送藥的跑堂夥計,去到後院的樓子。她一邊走一邊整理整理鬓角碎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啧,這一身也太不漂亮了,風塵仆仆,還有一股藥味,怎能去見人?
“哎你等等。”她叫住走在前邊的跑堂夥計,見他不解看着自己,她一臉難為情,“你……把這個交給他們,就說我剛才從平安縣帶回來的,我還有事忙先走了,得空再來找他。我姓江,江水的江,記住了?”
跑堂夥計連連點頭接過那袋豆面糕,卻見江春兒捏着不撒手:“軍爺?”
“叫什麽軍爺,沒看到我是個姑娘麽?”江春兒瞪眼,莫名冒出一團火氣。
“呃……姑娘,您……”跑堂夥計小心翼翼又拉了拉紙袋。
江春兒仍然不撒手,清咳一聲:“你說,我好不好看?”
“姑娘仙女下凡似的。”跑堂夥計這話真心實意,放眼清風鎮,就沒一個能跟江春兒比的,哪怕素面朝天。
江春兒勉強找回了點自信,眼前走兩步就能見到徐青寄,她挪不開步子。
罷了,徐青寄還敢嫌棄她不成?從小到大,她什麽狼狽模樣沒被徐青寄看過?
“住哪間?你給我指着,我上去。”
跑堂夥計摸不清江春兒的意思,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指了指二樓的一間客房。
江春兒接過托盤,示意讓他可以走了,然後心下一橫,走上二樓,停在門外時,手心竟然出了汗。
真沒出息啊……
淡定淡定淡定……
她深吸一口氣,正想敲門,門就被打開了,低頭看着那小孩兒,果然是小萌。
小萌臉色微變,似被吓了一跳,他沒想到江春兒會上門來,這如何是好?自家師父還在屋裏,師父的意思是不見江春兒來着。
他小心掩起一點門來,想着如何應對。
江春兒看到小萌反而放松了點,靠在門邊挑了挑眉:“沒想到吧?姐姐來找你玩。”
小萌原本水土不服,臉色就不大好看,聽到這話更是一臉菜色。
屋內靠坐在窗邊看書的徐青寄聽聲即動,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江春兒見了立馬站直,瞳孔微微放大,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倒映颀長俊秀的身影。
小萌夾在中間一時不明所以,只知壞了徐青寄原先的叮囑,有些小懊惱:“師父……”
江春兒被這聲驚醒,原先準備好的一套說辭一瞬間忘了,又一瞬間記起:“我……前夜去了……有事去了平安縣,本來昨天清早該回來的,又耽擱了一下。”
據說眼神飄忽會讓自己的氣勢變低,于是江春兒固執地盯着徐青寄,但只敢将視線聚在他眉心,就是不小心觸及那雙眼,直接敗下陣來,耳尖發紅,憋得杏眼裏蒙上一層流光。
這扭捏磕巴的模樣徐青寄頭一回看到,江春兒以前混賬事不少,最離譜的是追李骁,連讓人上門提親這話說出來都不覺得害臊,卻沒有任何時候像此刻這般,低眉細聲斂真情,羞碾門檻佯自若。
徐青寄牙根發癢,不由得舔了舔:“我答應在此等你,自然不會食言。”
江春兒心裏雀躍溢出來,輕哼一聲像是發笑,以小萌來做掩飾:“看我多好心,來給你送藥,給你送好吃的,你還攔門。”
小萌聽言,就知道是自家師父把人招來的,還說什麽不許告訴江春兒他在這呢……
他識趣把門再開大點,從江春兒手裏接過托盤:“多謝……”
多謝什麽人,小萌一時卡住,他看向徐青寄。
徐青寄對小萌的詢問眼神視若無睹,他能聞到一股藥味,不是從藥碗裏散出來的,而是江春兒身上。
江春兒再次觸到徐青寄的目光,手心又開始出汗,站在門口完全邁不開步子,遞出紙袋:“喏,平安縣的豆面糕,很好吃的,我特意買來的。”
“多謝三姑娘。”徐青寄接過,以前在江家也是這麽過來的,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麽多年,本應自然而然的習慣,此刻顯出微妙的生硬,“你受傷了。”
江春兒就知道躲不過去,但她想見徐青寄,一刻也不能等。為避免挨罵,她老實巴交點頭承認,指了指受傷的左手小臂:“你有沒有藥?留疤太醜了。”
“有。”
小萌傻站原地看着眼前詭異的氣氛,江春兒先前逗弄他的模樣還記憶猶新,整一個兵痞流子,這會兒老老實實跟在徐青寄身後,手腳就跟被捆了似的,規矩而僵硬,同樣規矩而僵硬的,還有素來從容淡定的自家師父。
他默默坐在桌邊,捧着烏漆麻黑的湯藥,一口悶掉,再快速塞了一塊饴糖在嘴裏散味,抱着一袋豆面糕,靜看眼前事态發展,半點不出聲——見二人坐在靠窗的小桌邊,徐青寄随手揮開桌上那本書,放上藥瓶、繃帶和剪子,然後拿來一小盆水放在高凳上,開始拆江春兒小臂的繃帶。
江春兒那顆不開竅的榆木腦袋,這會兒突然悟到扈洵那句話:該姑娘的時候姑娘。
“哎呀你輕點,可疼了。”
徐青寄動作再放輕,嘴上仍道:“三姑娘英勇的時候可不怕疼。”
江春兒并不惱,眼睛盯着徐青寄手頭的動作,她這是新傷口,來清風鎮之前就換過藥,本不應再拆解,以防恢複緩慢,但,她樂意。
手肘下方,小臂外側,四道傷口開創處理過,又經縫合,混着黑褐藥粉,宛若四條蜈蚣攀附在瑩白的皮膚上,顯得十分猙獰。
徐青寄抿了抿嘴:“狼牙爪?”
這樣齊整的傷口,唯有這類兵器能做到。
江春兒想到徐青寄在外混跡,又覽盡武籍,興許能知道一二:“是,你知道都有哪些人不?梁國或者梁國之外,年紀四十上下的。”
徐青寄瞥了她一眼,而後用水打濕手巾,再擰幹,低頭仔細沾去傷口外的血跡與藥粉,腦子裏也在想事:“飛索山童朱,桐圍關氏兄妹,桑國橘賀守,燕國游耕述,景國班饒。”
天下江湖人千千萬萬,這些還只是武功高強且與江春兒所言年紀相符的知名人士,不知的還有許多,能放出來又不怕被一瞬間拆穿的,在身份上肯定做了掩飾,如陳篤行所言,那些逃走的漏網之魚回去必定還要更加掩飾。
“別動。”徐青寄不滿她的發呆。
“沒動。”江春兒也不滿嘟嚷,小眼神瞄向對面的徐青寄,他眼睫随着目光微動,偶爾眨一下,藏在睫毛裏的一顆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她有一點手癢,但又沒膽,只好轉移注意力,比如觀察他的鼻子嘴巴,啧,要命,兩年多不見,以前覺得少年老成,是因面龐輪廓稚嫩豐潤,而今不論從正面側面看,都瞧不出原來的模樣,那時板着臉的冷酷也消失不見,平和、冷靜,還有此刻低垂專注的眉眼,顯得溫順。
“三姑娘是自己跑出來的吧。”徐青寄依舊仔細清理那猙獰的傷口,似乎抓在他心上,如此危險的境地,別說江老爺他們不答應,單單江安就能把江春兒的腿打斷。
江春兒支支吾吾:“我……我有給他們寫信,繞了好幾個彎寄回去。”
徐青寄或許能猜到江春兒為何會來這地方,自己當初帶她闖上雲山,讨來一個林生風的庇護,等同于李骁的庇護,卻并不是她想要的,當初嚣張嬌蠻的姑娘如他所期盼的一般,堅韌無畏,現在又覺得她欺軟怕硬也挺好,至少不敢來這種地方,還很小聰明地知道繞彎寄信。
吓她一吓,讓她乖乖向家中坦白,江家也好放心些才行。這麽想着,他道:“繞幾個彎就查不到了嗎?你大哥是什麽人?”
“……”江安在江春兒心裏無所不能,她吓得手一抖,扯到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別動。”徐青寄一手壓在她手腕上,掌心寬厚溫熱,江春兒不争氣拽緊了衣擺,偏過頭去嗫喏開口:“那……那怎麽辦?”
“既然他們沒說什麽,你也不必擔心。”徐青寄握着江春兒的手腕,能感覺到她的緊繃,以前耀武揚威的,竟然也能這麽乖巧,俗話說此消彼長,此長彼消,看到她比自己還緊張,他反而輕松了點,“三姑娘所行忠義之事,他們是為你高興。”
江春兒才不信,但确實被這話順了毛,說不出的舒坦,微微低頭湊近,擡起眼來小聲問:“那你高不高興?”
那眼裏流光溢彩,面頰染上好顏色,一下子把他放松的心又精準拿捏住。
徐青寄掌心發燙,喉嚨發緊,垂眉不敢看,輕輕“嗯”了一聲。
江春兒雀躍得另一只手撐着下巴笑出聲:“那我可要告訴你,我現在可厲害了……”
她自誇以掩飾羞意,叭叭得沒完沒了,渾然沒發覺徐青寄那簡單應聲裏的低啞。
倒是那頭的小萌忽然打了個飽嗝。
江春兒這才反應過來還有個人:“你從哪裏收來的徒弟?”
徐青寄一頓,半晌後才道:“我殺了諸葛招顯,小萌是他準備用來煉藥的。”
“是這樣的。”小萌老實巴交,繼續安靜如雞。
江春兒之前覺得徐青寄不會找徒弟,就對比他一聲不吭離開江家來說,他是不想有過多牽絆,現在,他收徒,容許自己靠近,默認一切,是不是算作新的改變?
她不得而知,只知要保持如此距離分寸,不然又把人吓跑了怎麽辦?
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
“因為照影功?”江春兒認為除了這件事,徐青寄沒有殺諸葛招顯的理由。
“嗯。”在此之前,他查過諸葛招顯,此人是道貌岸然之輩,與天道院為伍,替他們煉制丹藥,尋常丹藥也就罷了,但以人為引,有違天道,竟還自稱天道院。他殺了諸葛招顯後,這事也被捅到世人面前,鬧起不少風雨,天道院滅門,其餘的小弟子被神道院的人出面求情,帶回去了。
江春兒一陣唏噓:“公主嶺一案,天道院掌門長老皆被流放,沒了主心骨,竟還能作妖。”
“他們還有其他盟友,諸葛招顯就是其中一個,差不多掌控了天道院。”
徐青寄這一路無非就是修行,帶小萌四處游走,與各路人碰碰刀劍,本是枯燥無味,不曾想與江春兒道來時,也覺得幾分有趣,就是說到中途上藥時被打斷了一下。
深秋天陰,窗外光線不強不弱,涼風習習,時間一晃而過,天色漸漸就有些暗了。
江春兒得回清風莊去,不過這時才想起一件事:“你們到清風鎮來作甚?”
徐青寄自然不瞞着江春兒,他為了濟心功在此等人,等李骁派人下槐城翻出衛确的卷宗,重新審案,屆時拿無罪文書到清風鎮的礦山大牢來帶人回去。
江春兒心頭發緊,只道知曉此事,而後便離開客棧,不敢問徐青寄辦完這事以後,是不是要離開清風鎮,但轉念一想,自己早已打算等徐青寄拿回赤影劍,現在提前與他重逢,他沒有躲避,這一遭,穩賺不賠,應該高興。
徐青寄看江春兒背影淹沒于人群,遠天一線将天際分為黑白二色,風起而塵沙迷眼。
小萌想了一下:“師父,我該稱她什麽,師娘嗎?”
“……”徐青寄眼裏情緒翻湧,低聲責備,“不要亂說話,有損姑娘清譽。”
小萌怎麽着也十二了,能被徐青寄收為徒,資質自然不差,又豈會看不出自家師父對江春兒別樣的态度,跟那幾個對徐青寄抱有傾慕之心的姑娘,天差地別,也可能是,她們都沒有這位“師娘”漂亮吧。
“她在你面前不是自稱姐姐?”徐青寄真怕小萌哪天脫口而出,稱呼這塊必須敲定一下。
“您是師父,這樣輩分就亂了。”
“亂了就亂了。”
他自出現在江春兒面前那刻,就已經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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