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繡到用時方恨廢

繡到用時方恨廢

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通常跟最初的并不一樣,何況一開始本身就已經令江春兒汗顏,等傳到清風莊裏,變成她徒手拆了一間鐵牢,還扭斷一根鐵棍,暴打奸人。都知江春兒武功高強,這麽一對比,原來春姐之前都還沒展現真正的實力啊……

江春兒回來時一路上頂着這群大小老爺們又敬佩又忌憚的眼神,還越聽越離譜,她又辯駁不了,硬着頭皮把馬牽到馬廄去栓好,馬廄人少,清靜,她這才松了口氣。

來北軍這麽久,沒這麽尴尬過。

她拿了幾|把幹草喂馬,好讓心情平複下來,其實一大部分還是因徐青寄而波瀾不已,耳邊似乎還有他輕緩的嗓音刮過,眉眼舒展,又或者眯起一個笑來……想得她的俏臉又忍不住發燙,周遭分明只有她一人,還是很難為情跺跺腳,一個高興,喂馬喂得不知輕重,幹草一把又一把,惹得馬都急眼了,擺頭哼哼出聲。

江春兒壓根不管,抱着它的脖子繼續喂,還自言自語起來:“你說,會不會有別的姑娘追着小徐?”

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吃味:“就只會對我發脾氣,別的姑娘示好,指不定怎麽和顏悅色呢,把她們迷得五迷三道的……”

馬匹開始煩躁踏起蹄子,籲籲出聲:“你看你,說你兩句就不高興。”

江春兒話音剛落,馬匹甩了甩頭,沖她噴氣,好在她後退得快,但免不得吸了一鼻子灰,狠狠打了兩個噴嚏,掏出帕子來擦了擦,鼻間似有若無的清冽香氣……

她登時來了主意。

這時身後有人喚了她一聲:“春兒。”

來者是陳篤行,江春兒笑着招呼。

此時天色烏蒙蒙一片,冷風吹得周遭沙沙作響,陳篤行走近她身前:“入冬的用物今日已經送到莊內,你不在,我順手幫你分給二疤子和石山劍。”

“麻煩陳哥啦。”江春兒好奇詢問石山劍是誰,他說是新來的伍長,代替宋善的位置。軍中五人為伍,取一人為伍長,誰拳頭硬,誰說了算,此人明顯把另外四個人打服了。

陳篤行找到這裏,是不想不明不白放手:“你躲到這來作甚?”

“我……”江春兒捏了個不算謊的謊,“還不是外邊瞎傳我力大無窮,堪稱夜叉什麽的,有我這麽漂亮的夜叉嗎?圍獵組隊的時候,就知道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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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篤行失笑:“他們佩服你還來不及。”

江春兒惦記着心裏的事:“天快黑啦,該回去了。”

“嗯。”陳篤行與江春兒一道走回去,微微低頭看着她,有些話想說出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怕唐突冒犯,更何況她心裏有人,為那人而神采奕然。

他不由得以玩笑來套話:“你家中人還不知你在這,他來,是要帶你回去?”

江春兒搖頭:“小徐只是說讓我寫封信回家坦白,而且……我大哥好像知道我在這。”

陳篤行了然點頭:“如今你軍功在身,家中人又豈會再責怪你。”

“我就是有點怕我大哥而已。”江春兒頗為不好意思。

陳篤行出了主意:“過段時間護送北狼質子進京,到時讓護送的人順便替你把信捎去京都,見了捎信人,你家裏也更放心。”

江春兒眼睛一亮:“好主意,他們什麽時候進京?”

“這不清楚。你今夜寫了,明日送去縣裏托給蘇成便可。”陳篤行深深看了她一眼,“雖然問起來唐突,不過,你早過成親的年紀了吧?”

聽到成親,江春兒臉一熱,舌頭打結:“沒……沒那麽快呢。”

她沒想過這麽遠的事,但等徐青寄做完自己的事,之後,都會水到渠成吧?或許到時候還能把徐青寄拽來北軍什麽的,又或者……

“切莫被人騙了去,世上多薄情郎,專騙你這樣的小姑娘。”無怪乎陳篤行會這麽說,江春兒心思簡單擺在那,哪怕也是為他自己争取一點機會,以小人之心去揣測徐青寄。

果不其然,江春兒立馬就反駁了:“小徐人很好的,我家中人都喜歡他呢,包括我大哥。”

“……”得,他就是自己給自己添堵,路都封死了,再問下去也是自讨苦吃,還能怎樣?動手嗎?還是用點下作手段,将人困在清風莊裏,不讓他們見面?

但江春兒卻得了有機會逮住陳篤行:“話說,你們男子都喜歡什麽?”

“……”心儀的姑娘來向自己取經怎麽去讨好心上人,他繃着下巴,冷硬的神色隐在在灰蒙蒙的天色裏,語氣不快,“哪怕你家中人也認可了,沒有板上釘釘,還是保持距離留個心眼為好,莫讓自己吃虧。”

說完,他留下一句:“我今夜要替孫将軍值守,要去交接了。”

然後擦過江春兒的衣擺,走了。

江春兒一頭霧水:“……這是被大哥附身了?”

她愣在岔口一會兒,要不就按照她自己的想法來吧,在這個帕子上,展現一下她精湛的女紅。

所謂的精湛,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繡得清楚——這是軍中人都會的活計,大小老爺們枕頭底下都有針線,縫縫補補自己的衣裳。

其實她想繡點鴛鴦什麽的,但又很有自知之明,恐怕野鴨子都繡不出來,而自己以前的帕子都是江秋兒繡給她的,各種花樣都會,當真繡到用時方恨廢。

她在紙上畫了朵土得掉渣的五瓣花,誠然,有個畫技高超的妹妹,也沒能讓她耳濡目染,比着照着繡,在燈下極為認真,難免在手上紮幾下,直到有人開門進來,她又紮了自己一下——

“”

“幹嘛呢?”霍迎忙完回來就看到江春兒腦袋都湊到燈去,走近了才發現她在繡帕子,正中一個“春”字,旁邊那玩意兒大概是朵花,她啧啧出聲,“思春了?這是要給哪個男人?”

江春兒羞出于口,展開那快繡好了的小花:“勉強看得過去吧?”

霍迎拍拍她的肩:“勉強。”

江春兒嘿嘿一笑,瞧見霍迎身上有幾片雪白,也看出門去,幾片飛雪混進屋裏來瞬間融了:“下雪了?”

“嗯,還有點大。”霍迎脫下外衣抖了抖,順便把門關上,提起爐子上的水壺倒了杯熱水,喝下一口,這才覺得舒服些,“我打算回京看我阿公,以護送北狼質子的名義去,到時這邊就交給孫将軍。”

江春兒一怔:“剛才我還聽陳哥說這事,不過他沒提到你。”

“我方才決定的,阿公年事已高,家中無人,只有我這一個孫女。”

前幾天霍還山的親信寄來家書,說她阿公身子越來越不好了,這次回去,大概要久住京都。

江春兒了然:“什麽時候?”

霍迎給了個和陳篤行一樣的回答:“不知。明日我就派人去給郭将軍吱一聲。”

江春兒心想,那今晚就不用趕着寫信了,到時候霍迎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給她好了。

夜深,江春兒腦子還在興奮當中,想着怎麽把帕子給徐青寄,身旁睡着的霍迎翻了個身,江春兒偏頭看過去,往常霍迎一沾枕頭就能睡,今晚怎麽……

她小聲:“我吵到你啦?”

可是她只有腦子在動。

“沒,我在想事。”霍迎擡手枕在腦後,嘆了口氣,“我阿公他老人家這兩年寫來的信,每封信都是介紹不同的男人,給我找夫婿,這次回去一定逃不過。”

說到這個,江春兒更不困了:“迎姐喜歡什麽樣的?”

“還能有什麽樣,臭男人都一個德行,漂亮姑娘才是香軟可人啊……”霍迎在軍中,男人什麽的,見了十幾萬個,根本提不起興致,否則也不至于二十七|八了還沒個對眼的。

江春兒一整個沉默住,至少她和霍迎在那群男人們眼裏,肯定不是香軟可人那一類,不過,她覺得她認識的男子性子都還挺好的:“也不一定嘛,嗯……你看陳哥跟很多人就不一樣。”

霍迎忽然直勾勾看着她:“替他說好話,難道你要把帕子給他?”

江春兒想到羅大夫的鴛鴦譜,連忙道:“不是陳哥,嗯……是與我打小一塊長大的,他來清風鎮了。”

“青梅竹馬?這麽久都沒聽你說過,難道是單相思?他心裏沒你?你們定親了?”霍迎一連串問,江春兒一連串搖頭,她不由得同情一把,“妹妹你太好騙了,姐姐跟你說,臭男人口頭承諾有用,母豬都能上樹。”

江春兒讷讷開口:“他不是這樣的人。”

“啧,灌了什麽迷魂湯,難道……”霍迎半起身來湊近,黑夜裏,烏亮亮的眼裏充滿探究,看得江春兒一臉懵:“難道什麽?”

“難道……”霍迎壓低聲音快速道,“難道你們有了肌膚之親?所以你死心塌地?”

“呸呸呸!不要渾說!”江春兒臉更紅了,把腦袋埋進被褥裏,“我困了,我睡了。”

霍迎拉下她的被褥:“別呀,不說了不說了,他是個大好人行了吧,你且說喜歡男人是什麽感覺?我也好挑選挑選夫婿。”

江春兒臉還臊得慌:“你不是說男人都一個德行?”

霍迎笑出聲:“你不是說也有不一樣的?你心裏的郎君是什麽樣?你喜歡他哪?”

“他……和他在一塊很舒服很開心嘛……”江春兒擰了擰眉,這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出口,對徐青寄的悸動無非就是從不小心的觸碰開始的,之後呢?

怕他不喜歡自己,于是努力練功,盡量不作妖,上哪都要跟他一塊,見得他沉默刻板之下的另一面,他身上有一股勁兒,獨善其身、溫潔澄明,固守本心,就顯得脾氣有些倔、較真,以前她就十分讨厭徐青寄這點,但其實他很好相處。

這麽想,她對徐青寄,又喜歡了一點。

霍迎覺得,江春兒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麽好,那你可要當心別人把他搶走了。”

江春兒龇牙:“我就把他的腿打斷。”

“不不不,”霍迎語重心長,“馬後炮,沒用。”

江春兒翻身面對她:“小霍将軍有何高見?”

“當然是成親啊。”

“……”江春兒捏緊了被褥,幹巴巴道,“現在還不成……”

霍迎瞥了她一眼:“不成?那這男人就是騙你,我是沒個對眼的,老姑娘就老姑娘,你跟我能一樣?青梅竹馬,正常順利嫁娶,你這年紀都是倆娃娃的娘了……”

“你越說越遠了……”江春兒磕磕巴巴解釋,“……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怕耽誤我。”

霍迎不懂這些情情愛愛,就事論事:“好吧,倒還算有點擔當。”

她這才抿嘴一笑,哪知霍迎又轉了個話鋒:“他現在來接近你,豈不是違背其心?”

“說明小徐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再說了,他又不是特地來找我的,我們是有緣千裏他鄉會。”說到最後,江春兒雙手翹着花指比劃。

“真他娘的肉麻。”霍迎抖了抖身子,決定睡覺。

雪落一夜,清風鎮清早攏了一層白,一衆将士都在清風莊最左邊的大校場上操練,一個個血氣方剛的年紀,風雪倒也不覺得寒冷。

操練過後,江春兒通常都會跑去西邊林間的一處清靜地練功,鮮少有停歇的時候。

陳篤行知道她在這,緋色身影在雪地林間緩若游雲,疾如飛兔,神态清肅如霜,一招一式穩健果決,劍鳴不已。

他不知為何還要來看江春兒,只是心裏渴望,方才操練之時遠遠地看,仍舊不夠。

在江春兒踩着樹幹高躍回身突刺之時,陳篤行不由得拔劍而上——

江春兒早知道陳篤行來,一個挽劍纏住陳篤行的劍,陳篤行震劍抽離,快速出腿,江春兒後仰躲了過去,順勢一翻,避過陳篤行掃地一腿,掃起一大片白雪,他利劍藏在四散迷人眼的雪中,不給江春兒任何喘息的機會。

江春兒雞賊,仗着自己左臂有傷,陳篤行不敢出手接下,在出劍收劍的空檔頻頻出拳,露出得逞一笑。

陳篤行卻是一惱,惱她不知自己的心意,惱自己還不開口,竟然覺得看她這般朝氣生機也挺好的。

蠢。

他劍勢加快,寒芒擦過江春兒鬓角、腰側,揮其正面——只見她旋身一避,瞬間出劍斜刺向他頸間,他揚劍揮開,再次劈向,霎時兩劍相交撞出星火,陳篤行壓住她的劍,驟然發力一轉,反握劍柄削了過去,又快速轉劍将江春兒的劍控住,出掌——

江春兒不得不松劍,換左手接劍,右手出拳,十幾招下來推掌而分,各自退後。

她收劍眯眼笑道:“多謝陳哥手下留情。”

陳篤行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竟然把氣撒在江春兒身上,而她又渾然不知。

他調整一下心情:“信寫好了沒?”

江春兒搖頭:“迎姐說她要回京,所以我可以慢慢醞釀佳句。”

這時腳下忽然一陣震動,這種震動江春兒去年感受過一次,不過不像現在這麽大,來自礦山。

礦山一個月裏總有一兩次礦洞塌陷,已經見慣不怪,苦役們都是死刑重犯,死了便死了,以往只是單純的塌陷,這會兒動靜都傳到這邊來。

江春兒看向南邊,想起來徐青寄說礦山大牢裏有一個人,能救林生風。現在出了這樣的動靜,她有些擔心。

“陳哥,我想去礦山看看。”

陳篤行不解:“作甚?”

“去找一個人。”江春兒道,“很重要。”

陳篤行眸光一動,江春兒自然不會跟礦山有什麽過多的接觸,除了那些獄卒,其餘的全是死刑犯人,能讓她突然上心,他可以猜測是因為徐青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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