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只狗哥

四只狗哥

眼淚再次沒收住。

喬歡是個不愛哭的人，自小就是。母親對她的要求比尋常父母高一些，父親倒是随她的性子肆意瘋長。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決定不順從自己的母親了呢？

大概是從高考一模開始的，老師說一模是和高考難易程度差不多的，她給考壞了。

回家被喬媽媽罵了個狗血噴頭。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養你是為了什麽？”

“年級前五十都沒有，你這分怎麽上的了重點大學，上不了重點大學，明年給我重新念！”

“老喬，看看你養出來的好閨女！”

……

……

一度，她很想把高考成績也給崩壞掉。

出成績的時候，喬歡分很高，喬媽媽特別滿意，報考院校的時候喬歡背着她媽報考了武漢的大學，連跨了兩個省。

那時喬媽媽逢人就說，閨女能去浙大。

親戚都招呼好了，結果現實給喬媽媽結結實實的一個大耳光，喬媽媽又鬧又哭。

酒席也就擱置了下來。

這是喬歡第一次“叛逆”，但是她從未後悔。

喬總統一直安慰喬媽媽:“沒事兒，咱喬喬那麽努力，三年後考研還能整回來。”

“.......”

喬媽媽，信了。

——

抹了抹眼淚，喬歡嘆了一口氣，緩緩的從舒服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回家——

走出門外，喬歡有一種想直接休息在工作室裏的沖動，雪花被肆虐的狂風吹的亂七八糟，在黑夜中給人一種黑暗BOSS即将登場的錯覺。

頂着風，合上帽子。

明天路面上一定會結冰，說不定還會積起厚厚的雪層。她伸出手随手捉住片片雪花往嘴巴裏塞，這種反應于南方人來說是本能。

長長流淌的河靜悄悄的，周圍也很少人，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後面的車開着前照燈照着她走的路，亦步亦趨，喬歡心裏警鈴大作，她加快步履，拼了命的往家裏的方向跑。

腦子裏無端端的想起各種女性離奇失蹤案件。

“......”

車內的方棟嘴角一勾，手腕搭在方向盤上有種說不出的矜貴。前面的一定是喬歡，他篤定。

因為那件粉紅色的毛呢大衣的衣袖與大身的總體顏色不同，雙層領子中間有一根長長的蝴蝶結綁帶，上回她穿的就是這件。

她怎麽還不回家？

一直跟到喬歡匆匆上了樓，二樓白熾燈亮了起來，方棟這才踩下油門往家開。

喬歡的膽子有點兒小，她把家裏所有的燈打開，又湊到貓眼上張望了好幾回。

樓道裏黑漆漆的，內心深處莫名有點兒虛。

她大聲朝屋內嚎了一聲:“我回來了！！”

“.......”

這招叫做壯膽，同時也給壞人警告。

雖然只是臆想中的壞人......

繃緊的精神一松下來，她連嗆了好幾聲，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晚上八點半了。饑餓已久的胃發出想進食的信號，有點兒痛，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對雞翅，沉默了半響。

怕兩盒蛋撻兩個人吃不飽給自己留的夜宵，現在有點兒不想吃了。

“.......”

喬歡冷掉了的雞翅扔茶幾上，翻了翻冰箱裏滿滿的吃食。對于飲食，喬歡是非常重視的，至少冰箱是永遠不會空着的。

對于一個畫手來說，為了作品熬到三更半夜，有什麽比一頓誘人的夜宵來的更讓人滿足的？

那是絕對沒有的——

小蔥細面加上幾片牛肉，再來一杯橙汁，簡直人生不要太完美。

為什麽做面？因為她別的都不會。

冰箱下層冰凍滿滿儲藏的都是真空包裝的牛肉、速凍蝦餃、水餃、湯圓、粽子、混合蔬菜丁、冰激淩，等等。上面保鮮層則是堆着一堆水果，半點蔬菜的影子都沒有。

倔強的喬歡:我會包小馄饨啊！！

“.......”

面點裏最簡單的搓一搓，捏一捏，誰不會？

吃好晚飯，她習慣使然般的翻了翻漫畫底下的評論。

今天也是美少女:高舉狗哥言哥大旗，你們一定要在一起！！！

姜總今天拐到喬總了嗎？:□□，你快矮點兒，擋住後面的李大钊了。

這顆糖甜到崩:喬總！！！淳妹真的好甜啊啊啊啊！！！

不吃香菜不吃姜:樓上姜總，我們下來談談/狗頭

GGWAN:狗哥狗哥狗哥，強行摁頭！

非狗哥不娶:看的我全程姨母笑啊，真的甜。

.......

.......

喬歡把頭深深的埋進了淺藍色棉被裏，臉上笑的法令紋都快出來了。眼睛裏則是霧蒙蒙的，像是剛剛下了小雨，緊接着她在床上來回打起滾來，仰着面放肆的開始樂。

評論區簡直太治愈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國的漫畫沒有如今的朝氣蓬勃。“收入不夠，為愛來湊”是當時對畫手這份職業的标簽，畫手初出茅廬的那些年每天過的日子就是掙紮。

許多為了想日子過的好一些的畫手，沒堅持下來，轉了行。

上班的上班，成家的成家。

喬歡所經歷的過程稍微好些，她與陶悅在畢業那段時間做過一段時間的牆繪，小到街邊牆角大到店鋪裝修整面牆的裝飾。耗費的心力自然是很多的，物質報酬也相當豐厚，成正比。

白天幹牆繪，晚上接私單畫插畫，小日子倒也過的快活。

後來，陶悅接受了父母既定的安排，在她小舅舅廠裏幹起了會計。在私廠幹會計這件事兒和專業聯系不大，小半年的功夫，陶悅就撐不住了，溜到了喬歡這兒。

沒有理想的事業幹起來和鹹魚有什麽分別？

拾起了畫筆，兩個人如火如荼的畫起了漫畫。

路是艱辛的，唯有你成功了，衆人才會看你一眼從前走過的路。

她們當過搶手，一小格一小格的漫畫二三十一張給別人畫，那時誰也不知道兩個籍籍無名的姑娘一個叫喬總，一個叫陶總。

方棟一角，讓許許多多的人看到了兩個姑娘的努力。

一群少女粉姨母粉從微博轉戰漫看APP，兩個姑娘的知名度也就上來了，加上持續穩定的更新，把讀者都喂的白白胖胖的，也算是擁有第二批新粉了。

想着想着，便入了眠。

光潔透白的額頭被黑色的細絲掩埋，微紅的眼眶裏還有未幹涸的眼淚。

第二天醒來，喬歡瞪着大大的眸子看着天花板，足足看了半小時。

昨天幹了什麽？

回過神來，她拿出手機打開百度打上分手了要幹嘛？

搜到的結果

——該上班上班，該幹嘛幹嘛，誰還沒分過個手了？別和錢過不去。

——從真心相愛，到彼此傷害，那個我們曾經深深愛過的人，如今不能再對你寵愛，此處省略一百字。

——當然是去勾搭帥哥啦，不是說你要立馬就談下一個，而是多和異性玩轉移注意力。

——投資理財，個人推薦xx寶。

竟然還有打gg的？喬歡柳眉蹙着。談一段感情得有始有終，拿得起放的下，既然曾經深愛如今不能寵愛，也得畫個句號。

她撥通了季揚的電話，略微沙啞的聲音讓喬歡有片刻的停頓。

“喂？”

都這麽僵了，有個結局也挺好。

“季揚，我們算已經分手咯？”此話一說出來喬歡只覺得牙齒酸，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什麽叫算分手啊啊啊啊，你嘴巴別瓢！

季揚笑了一聲，呼吸略微急促的輕吟:“嗯。”

強忍的眼淚以及那丁點兒倔強瞬間繃不住了，眼淚嘩嘩嘩的如同雷陣雨，肩膀上下劇烈的起伏着，她把手機拿遠。

只要他再軟一下下，這件事兒保證就過了。

真的。

喬歡小臉憋的通紅，頭發絲粘膩的粘在臉上，她抹了抹臉拿出手機哭道:“我這人對感情有點兒遲鈍，我知道。可是你那麽兇我，我聽着就想和你反着來，這麽些年了，謝謝你容忍我，再見。”

周遭靜了下來，喬歡瞥了眼手機屏幕，心裏無端端覺得竟是輕松，季揚早早的挂了電話，他沒聽見後半段她崩了的獨白。

終于結束了。

還記得高中那會兒，宿舍裏有個姑娘問:“如果有男生追你，說喜歡你，你會怎麽辦？”

漂亮的姑娘毫不猶豫道:“我會說，謝謝你的喜歡。”

如今算是用到了這句話，不過不是相聚而是分手。

謝謝你的容忍。

——

分手要幹嘛，首項選擇就是喝酒。

不一會兒，陶悅的電話打了過來，“歡兒，咱們出去吃頓好的呗。”

行啊，沒問題，今天就當出去放放風。

“咱去酒吧吃炸雞去，行不？”喬歡仰着面，身體慵懶的靠着，粉紅悄嫩的睡衣遮不住她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膚。

“.......”

陶悅有點兒懷疑喬歡病了。

“行行行，去去去。”陶悅應聲道，緊接着又問:“酒吧兜售炸雞不？”

喬歡蠻橫的哼了一聲，“它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實在不行我捉只活雞過去。”

“......”

是真病了，還不輕。

“好嘞，你在你家等我，我這就過去接你。”喬歡的反常肯定與季揚脫不了關系，這個情緒讓她出門，陶悅還真有點兒不放心，還有一個問題，酒吧大白天的營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