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從小到大，路湛問過路澤無數次，你為什麽撿我回來？

路澤什麽都答過。你聰明，你長得可愛，養大了能賣錢；你乖巧聽話會賺錢還好玩，養你當養寵物；爸媽催婚，說不結婚抱個娃回家也行，就真領個娃回去了……

路湛一開始的确乖，他說什麽就信什麽，後來才知道這個人從來信口胡說，半個字都不能信。再後來……再後來和他經歷的太多事，知道了許多秘密，這個人的初衷就不那麽重要了。

路湛睜開眼睛，看到抱着自己的路澤，以及另一側床頭櫃上的絲絨盒子，裏面是一枚戒指。

路澤送她項鏈耳墜手鏈镯子，戒指這是第一次，估計也是最後一次。

“首飾什麽都可以随便送，唯獨戒指不行。”路澤曾說，“那是最貴重的承諾。”

所以這是路澤在給她庇佑港灣之外，另要給她一個承諾了？

“什麽意思？”路湛沒敢碰戒指，回頭問路澤。

“喜不喜歡？”路澤顧左右而言他。

“很美。”路湛扳着他的臉，“告訴我，什麽意思。”

“等你畢業，我們結婚好不好？”

路湛整個人都愣住。

原來那句“上蒼讓你半生颠沛流離，是因為在終點留了最好的禮物”是真的。

她不知自己父母是誰，不知自己原本的姓氏，有記憶起就待在孤兒院裏，她擁有黑暗無望的童年，有一生都無法完全忘記的噩夢，上天這樣苛待她，是換取一個路澤的代價。

“怎麽不說話，如果覺得太急，可以先訂婚，以後再按你的意思，選合适的時間舉行婚禮。”

Advertisement

路澤設想着屬于二人的光明幸福未來，路湛從被子裏爬起來，翻身騎在他腰上把人壓嚴實，“這件事可不是我們倆一句話能夠決定的。所有人都以為我是路家大小姐，人前人後都是你的親妹妹，董事會怎麽解釋，社會輿論怎麽處理，路家那麽一大家子怎麽解決？這關乎着整個路氏的穩固，不能讓有心人抓到把柄加以利用。”

路澤虛虛扶着她顫巍巍的腰，看到從領口支出來的脖子，衣服下擺露出來的腿，都布滿暧昧的痕跡，不由嗓子發幹。

“我和你說了那麽動情的話，你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怎麽處理外人的閑話嗎？”

一副我被你傷害了好傷心的表情。

路湛面部表情定了片刻，低下頭抵在他的肩窩，過一會兒居然微微抽搐顫抖起來。

路澤大驚，以為她感動的哭了，把人拉起來一看，卻是在笑。

笑的張牙舞爪的，一點也不含蓄內斂。

路澤被她的沒心沒肺笑得惱怒，惡狠狠在她腰上揉了兩把，揉得對方哀叫連連。

他想這個人真是太可惡了，居然這麽快就學會了恃寵而驕。

剛想說兩句狠話，牙都磨鋒利了，對方卻突然開口，“我當然願意。”

路湛雙眼濕漉漉，“除了你，我還能嫁給誰？我這輩子可就賴上你了。”

路澤拉了她一把，把人拉得趴下來抱住，含着她的耳垂說，“歡迎來賴。”

兩人在X國待了一個半星期，其中一半的時間都膩在床上，路澤食髓知味，根本不知疲憊和倦怠是何物，簡直是行走的發情野獸。

最後路湛受不了了，“到底是出來玩的還是實踐你腦子裏各種小電影的？！”

路澤勉強翻出道貌岸然的皮囊披上，裝成正人君子，以免小心肝兒真的暴走，那就得不償失了。

路湛趴在桌上對着地圖挑接下來要去哪裏。

“F國吧，帥哥多，人美景也美。”她嘀咕。

“不去。”路澤一票否決。

“那Y國？去看時裝，你不是想要給我換衣櫥嗎，親臨現場，讓設計師們量身定做，想想就好帥。”

這次路澤倒是沒有異議，一拍即合。

臨出發這天，路湛拖拉半天終于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下樓到大廳，路澤坐在餐廳等她。

路湛走過去，“怎麽還不走？”

“不急。”路澤把手中平板遞給她，“有個東西，我覺得你該看一看。”

路湛一臉狐疑，伸手接過來看，平板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衣着打扮都很得體的女人在接受采訪，垂着頭輕聲說了很長一段話。

“十八年前迫于各種原因放棄這個孩子，把她放在孤兒院門口，想着她這樣可愛，總有家庭會來領養，會有善良的人給她溫暖的家。為此我後悔了十八年，每一夜都是因為擔心她而做的噩夢，卻因身在海外無法回國而不能把她接回身邊，等我終于找回來，當年的孤兒院早已不複存在，我找了她整整十年，前不久通過一張照片才知道她被路氏收養，成了路家的大小姐。今天我将這些講出來，不是為了她的原諒，我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原諒，只希望她能知道，她從來不是孤身一人，她也是有親人，有人在想着念着她的。”

主持人幾乎要被她說得哭起來，抹了抹眼角又問，“據我所知，這些年懷疑路家大小姐身份的大有人在，也有不少人人想要冒充她的父母以勒索敲詐路氏，最後都被證明是在作僞。您又如何證明您自己呢？”

“我可以接受DNA檢測，什麽檢測我都接受的。其實，單看我和那孩子長的這樣像，就已經說明一切了，不是嗎？”即使有歲月的痕跡，依然和路湛有六七分像的女人輕輕笑着，“我不是為了錢，我只想讓我的孩子知道，她是有親生母親的。”

路湛從平板上擡起頭，看着路澤的眼睛有不可置信的呆滞，顫着聲音問，“這是什麽？”

路澤有些後悔在這種情況下突然給她看這樣的視頻，但時間不允許他再多耽擱，“視頻是從國外網站發起，傳入國內，兩個小時不到就已遍布各大社交網站，這背後沒有人推動是不可能鬧到這個樣子的。朱菲菲已經讓人上傳封殺和諧詞，查找源ip。視頻上的女人在視頻流出來後找到公司去，鬧着要見你，被李琦明攔下看住了。”

他停頓了一下，“一一，她真的有可能是……”他問的很慢，“你會認她嗎？”

路湛有多缺少母愛，路澤最清楚不過。可以路氏的女主人英年早逝，一一只享受過一年不到的來自于女性長輩的疼愛，還不是有血緣關系的人。

如果給她找個媽媽也能像撿到她那樣簡單容易，路澤估計撿了沒有十個也有九個。

路澤那句沒說完的“她真的有可能是”，像一把錘子錘在路湛的腦門上，然後“嗡”的一聲，滿眼都是不可視物的星星。

“我，我不……”

我不知道嗎？

路湛的心跳的很厲害，卻不是激動，也不是興奮，她甚至有點冷靜，一種詭異的，亢奮的冷靜。

有什麽地方不對。

可是腦子太亂了，這裏太吵了，人來人往，還有一個在等着她回答的路澤，她什麽都整理不出來。

“我有東西忘在樓上了，”她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轉身就走，“我去拿，你等我一下。”

路澤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好，你去。”

路湛想要一個人靜靜想一想。

從前那些冒充路湛親人的把戲撇腳又難看，還沒鬧到她面前就被路澤壓下來，以免髒了她的耳朵眼睛，可這一次不一樣，這個女人口口聲聲沖着路湛來，仗着那張和路湛相似的臉和有恃無恐的血緣關系，公然登堂入室。李琦明剛剛打來電話，告訴他董事會和路家旁支，已經有人不安分了。

路澤陡地拉住路湛，“一一，不管這個女人說的是真是假，不管你認不認，我們的假期可能就只能到這裏了。”

必須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好好保護起來。

路湛點點頭，“我知道。我就去拿個東西。你重新買機票吧，我們回國。”

路澤看她失魂落魄似的上了電梯，心中升起火氣，一拳打在玻璃桌上。

最多半個小時，這是路湛恢複冷靜必須要而他能容忍的時間極限，之後去抱住她，告訴她無論她的決定是什麽，他都在只有他們倆的家裏等她。

什麽只是讓她知道自己還有親人，什麽贖罪，什麽不奢求原諒，這女人分明是想把她重新推回深淵。

絕對不可以！

路湛咔噠一聲關上門，順着門板緩緩坐在地上。

不對勁，哪裏都不對勁，不論是那女人的語句還是神情，都太不對勁。

她這樣大張旗鼓宣告天下她是路氏大小姐、那個年紀輕輕就身居集團副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高位的路湛親生的媽的目的是什麽，真的像她嘴裏說的那麽良善？親情，親人，家人……

連她路湛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哪裏冒出來這麽偉大的母愛？

她的目标一定是路氏。

路湛已經答應了路澤的求婚，她并不是路家人的事早晚得暴露，她相信路澤有辦法讓所有人接受她的身份。可是突然這麽被外人暴露出來，還拿出實錘，那群寵她喜歡她的老董事會怎麽想，會怎麽做？

路湛幾乎能想到明天，不，今天晚上的頭條。

［震驚！豪門世家不為人知的辛秘！］

［路氏集團深藏不露的黑蓮花：論路湛的十年處心積慮］

［深挖路氏總裁與副總裁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事兒］

無論最後怎麽處理，這件事必定會影響路氏的聲譽，群衆在意關心的是欺騙和隐瞞，故事越曲折離奇越好，哪管你欺騙的初衷是什麽。

要和她像，要DNA檢測過關雖然很難，但不是無法可循……

路湛，路湛！

這不是該是你知道自己的媽媽還活在世上的反應！

另一個路湛在心裏大聲喊着。

可是她控制不住，所有惡意都加在這個突然冒出來了的女人身上，這是她的本性，她在黑暗裏浸淫後長大的劣根，種在骨子裏，無法改變。

這是她無法擺脫的醜陋人性。

路湛越想越亂越慌，心跳很快，她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平靜下來，哪怕分析女人的意圖也好。

門突然響起來，有人在外面不停敲門。

路湛渾渾噩噩地想，肯定是路澤擔心她出事，跟上來了。

她扶着牆站起來，軟着手腕費力拉開鎖，“你……”

一張黑帕子兜頭罩下來，死死按在她的口鼻上，路湛還沒來得及反抗，就渾身脫力倒在地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