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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疼。

身體被像人重重砸在地上,尖銳刺骨的疼痛從四肢百骸瞬間傳來,熟睡中的鹿嘉渺幾乎瞬間就被疼醒了。

“媽的,這臭婊子還敢跳海威脅我?”

耳朵裏像塞了浸滿水的棉花,只能聽到一陣嗡嗡的争吵咒罵。

“你們幾個,過來看看死了沒。”印象裏從未出現過的聲音從那團棉花裏透進來,聽不真切都能感覺到主人的憤怒,“他要是死了,人送過不去,你們都得陪葬!”

好吵……

好疼……

直觀又切膚的感受根本不像在做夢。

感覺到有人在測探自己的鼻息和按壓自己的心髒,鹿嘉渺試圖睜開眼睛,可是拼命努力了好幾下連輕輕掀一下眼皮都做不到。

那個聲音開始氣急敗壞起來,“藏家那位今天回國,陸家這次能不能搭上這條線全靠這小婊子,媽的他要是死了,老頭子能要了我的命。”

“少爺……這、這都跳下去三個小時了……還、還能救活嗎?”

“救不活也得救!”

“救、救!馬上救!”

鹿嘉渺周身本來就疼得厲害,胸口還在不停地被暴力按壓,再按他就真死啦。

如果可以,他真想詐屍起來問問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他怎麽睡一覺起來……還沒起來呢,就出現在疑似兇殺案現場,還疑似是被兇殺對象。

救人的救人,那氣急敗壞的少年音還在罵罵咧咧,“我只是給他學點兒技巧,看個片兒都受不了就跑去跳海了,早知道就不該信那老婊子的話,把這個漂亮草包放進來,白瞎了泸啓那點股份。”

等等……躺平被救的鹿嘉渺疼麻了,索性用并不清明的聽力聽起了熱鬧。

回國……陸家……股份……

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這不是他睡前随機選閱的那本男頻事業文裏的臺詞嗎?

小說名他不記得了,就記得裏面有個和自己同名不同姓的炮灰,為此他還把這本并不符合他口味的小說潦草看了一遍。

全書都在描寫京都幾大利益集團之間的博弈,不是專有名詞,就是算計獨白,盤根錯節,複雜難懂。或許因為男頻文都講究一個熱血,通篇下來,除了爾虞我詐就是血腥暴力,就沒一個好人。

幾大千章鹿嘉渺三小時就跳着看完了,被催睡前還隐隐在心裏感嘆了下,幸好他沒生在那本書裏,商戰什麽的他完全不懂的。

他還是就做他只用躺着就能活的漂亮笨蛋吧。

鹿嘉渺,某本十八禁小說主角受,矜嬌漂亮,纖白脆弱,擁有一切主角受擁有的特點,包括自帶的萬人迷buff。

就在昨夜,剛滿十八的鹿嘉渺忽然意識覺醒,發現自己竟然生活在一本小說裏。

他當時驚呆了整整三分鐘,然後興致勃勃地點開了那本小說。

沒辦法,誰叫标紅大寫圈着叉的封面對他這種剛成年的小男生具有天然吸引力呢?

小說裏對他的前半生着墨寥寥,後半生可就濃墨重彩了——明天開學,他就會遇到對他一見傾心人帥活兒好還愛他的主角攻,對他一通強取豪奪後,兩人醬醬釀釀到白頭。

雖然看完鹿嘉渺連主角攻的名字都沒記住,但他還是挺滿意自己的劇本的。

除了有點黃過了頭,整體基調還是溫馨甜蜜的。

畢竟是主角受嘛,只用撒撒嬌,哼唧兩聲“不要~不要~”就能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對于只想躺平空有皮囊智商平平的他來說可太合适了。

但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為什麽他耳邊的臺詞會和那本全員惡人的商戰小說一模一樣???

鹿嘉渺還來不及細細分析,忽然感覺胸口幾陣電擊一樣的劇痛,然後是興奮的幾聲,“活了!活了!”

“快!快洗幹淨了多喂點藥送過去,藏先生的會議馬上結束了!”

藏先生……

在再次疼昏之前,鹿嘉渺終于隐約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拿錯劇本了……

*

豪華的游輪頂層,無人打擾的套房,情欲醞釀到極致。

屋內有袅袅催情的燃香,昏暗的光氤氲出暧昧的氣氛。

深色綢質大床上,一個精致漂亮的少年正熟睡着,長卷的眼睫,柔軟的頭發,眼皮和鼻翼點睛的小痣,恰到好處露出的肩頭皮膚泛着淺淺的紅暈,像放在深色托盤上瑩潤的美食,很容易勾起人的欲望。

但欲望沒有發酵。偌大而安靜的房間裏,除了淺淺的呼吸就只剩翻閱書頁的聲音。

精心準備的禮物被放置一旁,催情助興的蠟燭用處只是照明。

燭火的亮光剛好夠照明一頁書,書頁是泛黃的羊皮色,書頁之上,是一只骨節分明,如玉琢一般的修長右手。

那手鍍上一層暖黃的光,像某件賞心悅目的藝術品一樣。

燭淚滑落在銀質雕花的燭盤,燃燒着餘量不多的生命。終于,在翻到最後一首詩時,床上傳來了打破寧靜的輕哼聲。

軟綿綿的,又略顯急促,混在輕微掙紮的動靜聲中,旖旎非常。

這聲打破靜谧的呻吟讓擡起的指尖頓了頓,微不可查的時間過後又重新落下,置若罔聞翻了一頁。

他像個頗具禮節和耐心的紳士,在這精心籌備過的“禮物”面前淡定自若。

這頁詩的結尾是句法文,意思是“你終會遇到命定之人。”

房間裏是催化到極致的情欲,翻書的人卻似乎對書裏的詞句更有興趣些。

“熱……”鹿嘉渺覺得好熱,骨頭裏,皮膚上,都是燃着火一般,嗓子都快被燒得發不出聲了……

這熱不濃烈,但寸寸點着皮膚,讓人渴水一般想去擁抱點什麽冰涼的東西。

鹿嘉渺像被溺在了一片混沌的熱氣裏,意識朦胧,周身疼痛,他費力想抓住點什麽,但周身虛軟無力,連求救聲都綿軟奇怪……熱潮燒着理智,鹿嘉渺拼命擡了擡沉重的眼皮,一下……又一下……終于視線裏露出了半分清明。

入目是一片沉暖的昏暗,繁複的水晶燈,古典的裝潢……他在哪裏?

空氣裏彌漫的香味充斥得人頭昏腦脹,鹿嘉渺思考遲鈍,所幸無人打擾。

他記得他之前好像做了個噩夢,夢裏還被人打了,還說要把他洗幹淨丢到……丢到……藏先生的床上……

藏先生。

這三個字像瞬間開啓了那段糟糕記憶的開關……他在昏沉的意識中終于反應過來,這壓根兒不是做了什麽噩夢,而是——他、穿、錯、書、了。

都說小說裏的人物意識覺醒後總會發生點什麽,誠不欺他,現在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如出一轍的臺詞,仿佛重現的場景,包括他此刻被下了藥丢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的情節,都完美呈現了一個事實——他穿成了和他同名同姓的那個爬床炮灰。

陸嘉渺,京都沒落世家陸家現任掌權人私生子,爹不認還想殺,娘不愛經常打,在一個極其不健康的環境下長大,除了一副好皮囊,整個人被折磨地就剩個空殼了。

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患有間接性精神病,愛好就是瘋的時候打他,醒的時候抱他,養他這麽一個污點長大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錢和地位。

用他簽黑公司借錢,現在還逼他賣身來作為自己進入陸家的籌碼。

書中關于這個炮灰的戲份就兩段,連身份信息都得從其他地方拼湊。

其中有一段就是現在——爬床。

他的爬床對象是個深居海外剛回國的大佬,京都最大家族藏家唯一正統的繼承人,算是每本書裏開場就擁有終極地位那種天選人物。

偏偏這天選人物還是個有情感障礙的變态,生得一副驚豔的好皮囊,表面溫潤儒雅,身居高位待人做事也從來滴水不漏。可實際上書裏幾乎所有的興衰成敗都有他的手筆,人和權在他眼裏只是增加趣味的游戲。

放升級流就是一個神級存在。

不然鹿嘉渺也不會記得這位“藏先生”。

現在他成了那個爬床藏先生失敗,第二天就被趕出陸家,還被瘋媽的債主追着要錢,下次出場就慘死江中的炮灰工具人。

就……還能救救嗎?

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小黃文主角受啊,他茍不過這些大佬的……

鹿嘉渺倦懶無神地盯着天花板,把這兩本人生潦草地回憶了一遍。

被情潮逼紅的眼睛現在紅得更厲害了,癟癟嘴就能哭出來那種。

“一百種死法”和“還能怎麽茍”在他腦袋裏來回轉,轉得他更暈乎了。

閉上眼睛想躺平認命的瞬間,他忽然聽到耳邊書頁翻動的聲音——對了,他還有藏先生!

天還沒亮,床還可以爬。

鹿嘉渺思量再三後,決定拿起自己的老本行劇本,能茍一天是一天。

就是不知道,愛情本……在事業文裏能茍嗎?他們不會都斷情絕愛了吧?

他慢吞吞轉過腦袋,柔軟的頭發被蹭得有一點點亂,但襯在這張漂亮臉蛋上,只會多出幾分破壞欲。

眼尾鼻頭還紅紅的,鹿嘉渺就這麽可憐柔弱地看向坐在床頭紋絲未動的修長人影。

昏黃的燭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油畫一樣的線條。低垂的眉眼上暈着柔和的光,從鼻梁到嘴唇,都是恰到好處雕刻一樣的比例,沒半分戾氣,透着天生的溫潤儒雅。

儒雅儒雅……就算是斯文敗類,也是先斯文後敗類。

拼一拼單車變摩托,搏一搏跳海變茍活。

鹿嘉渺把這幾個詞和眼前這張臉在心中複念了幾遍,才鼓起勇氣怯生生的從被子裏探出手。

但因為身體綿軟地厲害,虛空抓了幾下才勉強碰上那人的手腕,力道還小得要命。

溫軟的手上帶着潮濕的熱氣,藏矜白翻書的手下意識一頓,目光微移到手腕處那只發燙溫軟的手上。

“先生……”那細白的手帶着輕微顫抖,像某種正在求救的小動物。

他無多感受收回視線,終于掀起眼看向床上——藏青的床與透着薄紅的皮膚對比鮮明,肩頭、脖頸……再到姣好的臉,少年眼神朦胧,帶着薄淚,眼尾泛紅,連眼皮上的小痣都染得俏媚非常。

濕潤紅潤的嘴唇費力張合着,呼吸間細微的喘氣聲充斥在耳邊。

他沒有被打擾的不快,也沒有欣賞美人圖的打算。書依舊攤開搭在膝頭,像是不久後便會重新閱讀。

暖色燈光讓他的目光顯得柔和,他似是疑問也像關切地發出一個字節,“嗯?”

“……請您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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