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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賠錢貨,給我滾出去!”鏽跡斑斑的金屬牆已經經不起再多風雨的侵蝕。

“碰!”因為劇烈的碰撞,金屬上的鏽跡脫落下來,堆積在角落裏。

黑色的身影在門口伫立良久,一陣夾雜着腥臭的風吹來,将他額前久未修剪的碎發吹起,露出一雙金色的瞳孔,眼底醞釀着少年人稚嫩的暴戾。

失去糊口的工作,失去主星的居住權,并沒能讓于父痛改前非,反而更加陰沉不定,工作也找了,每天就靠着剩下的存款飲酒度日,至于于璟吃什麽穿什麽?

自從被趕到厭雲星系3號星,他就沒管過于璟的死活了。

厭雲星系以髒亂差的環境文明,因為地處聯邦邊境,經常受蟲族侵襲,死人的屍體會被擺在空地上,集中火燒,燒完之後卻沒有人負責清理,讓人作嘔的味道長期飄蕩在方圓幾裏,久久不散。

居民樓大多是廉價金屬拼接而成,長時間未翻新重建,早已破舊不堪。下雨天,頂層房屋都會漏雨,但是一般的人都沒錢買好的金屬修補屋頂,只能去垃圾場或者早期戰場尋找被遺棄的金屬,勉強撐一段時間。出賣體力獲得的錢幣全部用來換飽腹藥劑,讓自己不至于被餓死。

住在這裏的大部分是貧民,逃亡的罪犯,或者黑戶。

而地位最高的那部分人,是軍隊。

聯邦組織龐大而複雜,厭雲星系又屬最偏遠的角落,自然環境惡劣,不适合人類居住,所以聯邦軍隊也極不願意在厭雲星系駐紮,駐紮軍區裏的那批人已經許久沒有換血,也沒有有效的監督,其內部早已腐爛不堪。

天空再次飄起小雨,本就未幹的路面上,污水從随意開放式垃圾堆中蜿蜒流出,彙成水窪,鞋子踩在上面,擡起來時便多了令人惡心的黏膩感。

于璟戴着兜帽,絲毫不在意腳下四濺的髒水,大步往前走,時間已經指向十二點,道路兩旁的霓虹燈卻還在閃爍,豔俗的燈光在夜歸者疲憊的臉頰上閃爍,躍不進那一雙雙蒼白的眼神。

于父白天在這些酒吧裏喝酒,晚上酒吧太過清冷,老板看生意不好不開門,他就到回到破落的家裏喝,每次都發酒瘋對于璟又打又罵,于璟已經半月沒在家裏過夜了。

陰沉寂靜的小巷被于璟抛在身後,道路突然向兩旁延伸,視野變得寬闊,一座在黑暗中不透任何燈光的建築物屹立在此。

不同于之前浮華的燈光與顏色,它才是這座孤城的真實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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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璟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抓在手中揚了揚,頭也沒擡,徑直推門走進去,從打開的門縫裏透出的光亮隐隐約約勾勒出門外兩個高大的身影。

他們沒在意于璟張狂的态度,其中一個人還從口袋裏摸出半包煙,扣除一根來點燃,火星明滅間,他沖另一個人道:“這誰啊,跟個沒斷奶的小崽子似的。”

“呵,那可不是小崽子,是頭吃人的狼!”

“你見過?”

“可不是嗎。”

又有人靠近,兩人立刻噤聲。

“還有煙嗎?借一口。”

來人一頭紅色卷毛,特征鮮明,嘴上說着借,動作卻毫不客氣。兩人的臉色立即繃緊了,嘴裏叼煙的那人忙掏出皺巴巴的煙盒,遞到那人手裏。

紅毛将煙叼在口中,守門的十分識時務,幫他點上火。

煙霧缭繞中,他開口道:“剛才再說誰呢,新來的?”

“是……就是看他年紀小,說了幾句,紅爺您別介意。”

紅毛面色沒變,深深吸了口煙,從鼻中吐出來,貌似随意地提了句:“厲害麽。”

“一般,不過是個小崽子,出手狠了點,哪能跟紅爺您比?”之前說見過于璟的守門說道。

“哼。”紅毛從鼻中發出一道聲音,将吸了一半的煙随手扔到地上,不再看一眼,“煙不怎麽樣,走了。”

門再次打開,露出一抹光亮,光線中,一根還在燃燒的煙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直到門合上許久,守門才将右手重新擡起來,他兩根手指間還夾着一根很短的煙頭,火星已經滅了,他捏着煙頭的手卻有些抖,半晌,他用力将煙頭扔到地上,煙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和紅毛扔掉的那根撞在一起,不動了。

“他媽的,虧老子叫他一聲爺。”

“趕緊閉嘴吧,萬一再來個……”

*

與外面的寂靜截然不同,角鬥場內部卻是人聲鼎沸,正是客流量最多的時候。一些人或站或坐,在觀衆席上,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吶喊、嘶吼。

于璟來這裏已經有半月的時間,此時仍是不耐地蹙眉,加快步伐走進一扇小門,門吱呀一聲在他身後合上,外面的聲音透過門扉傳過來,雖然仍很吵鬧,卻比之前好多了。

“來了。”一個清瘦的少年第一時間看到他,向他走過來。

于璟沒有說話,走到一旁尋了個位置坐下。少年跟着在他身邊坐下來,壓低聲音,道:“我剛剛打聽到,今天有個大人物要來,好像叫什麽……紅爺?”

于璟擡頭看了他一眼,仍沒有搭理他。

少年也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今天一定要多贏幾場,說不定會被他看上,你可別像之前一樣,一場下來渾身是傷,那樣的厲害人物都看不上。”

于璟沒說話,心中卻一片清明。

該怎麽打,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他不過是個飲酒成瘾的男人和一個膽小懦弱只會依附男人的菟絲花生下的孩子,一沒天賦,二沒實力,沒人會看得上。

想贏?想活下來?從他踏進這個角鬥場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九死一生,只為了活下來。贏了,有錢吃飯,有錢治病療傷;輸了,多半會死在臺上,或者餓死街頭。

在這裏,街頭突然多出的屍體,連一個憐憫的眼神也得不到。

“你倒是說句話啊,哎,就我一個人自顧自說很尴尬的。”清瘦少年向後躺去,靠在牆上,雙腿交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瘦貓,到你了。”

“啊?”被稱作瘦貓的少年做出誇張的頹喪表情,“我才剛舒服一會兒。”

瘦貓不情願地站起身,慢動作擺手:“兄弟,我先上了,等你哦。”

他和于璟的上場順序一前一後,瘦貓向來喜歡速戰速決,這場應該也用不了多久,等他離開五分鐘,于璟便從角落的座位上站起來。

他身上有股血氣,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地便将目光放到他身上,放輕呼吸,直到他走進候場區。

“玉,有人挑戰你。”負責人面無表情,好像不是什麽大事,公辦公道:“不帶武器,場上生死由命。”

于璟好似沒有焦距的雙眼終于轉向某一處,倏地聚焦。“誰?”

負責人本不欲多解釋,聽于璟問起,才重新轉回身來道:“紅爺。”

剛來的新人和紅爺對上,誰會死?這在負責人心裏沒有懸念,和一個将死之人,不必多費口舌。說罷,他轉身走遠,打定主意不論他再問什麽,都不回答。

于璟并沒有再開口,他用手撥了下淩亂的黑發,金色的眸子從負責人的背影上掠過。

負責人眼眸一轉,沖于璟道:“上場。”

于璟順着長長的甬道向下走,盡頭出現一個背光的身影,正快速沖過來。

是瘦貓。

他臉上并沒有完美下場後的愉悅,反而一臉焦急:“紅爺在場上。”他忽然對上于璟淡然的金眸,聲音戛然而止,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你小心些。”

于璟擡腳向前走去,和瘦貓錯身而過,視線直望前方,沒有回頭。

瘦貓卻分明聽到耳旁傳來少年稚嫩的聲音:“生死有命。”

他怔愣在原地,許久後才轉過身,向于璟離開的方向走去。他要親眼看到,整場比賽的結局。

于璟點開智腦,調出裏面存儲的唯一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醜陋的臉,從發型上看,應該是一個女生,年紀不大,皮膚白嫩,可惜五官的形狀完全看不出來,第一眼看去只會被滿臉的橫肉吸引注意力。

女孩□□中露出的小眼睛裏,蘊含着鋒利的兇光,只會令見者生惡。

瘦貓見于璟在出口前停留良久,查看智腦,便忍不住好奇心,湊上前看了一眼。

“靠!”瘦貓看清楚頁面上的圖片後,大叫一聲,巨大的驚吓讓他忘記于璟不喜歡別人離他太近,伸手在于璟肩膀上連拍幾下。

“玉啊!沒想到你這麽重口味,喜歡這號的!”

“離我遠點。”于璟低聲道,将髒亂的黑發撥至耳後,因為長期沒洗頭,頭發很順利地貼到耳後,金色的瞳孔毫無遮擋地暴露在空氣中。

于璟不緊不慢地走出去,像一只野獸般,盯緊了對面張揚的卷毛。

他會活下來,回到主星,将那個人施加給他的痛苦親手還回去。

“玉!”觀看臺上爆發出一陣歡呼。

“紅爺!”

紅爺和新來的少年玉對上,雖然戰局幾乎沒有懸念,人們依舊期待。玉不要命般的打法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很想看到玉在紅爺手下掙紮的樣子。

是絕望,還是撐住一身傲骨?

槍聲響起,賭盤封盤,幾乎一邊倒的下注讓人們抱着玩笑般地看向場上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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