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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何老去世後，遠在M市的幾人在不久後也從喬林那裏收到了何老的遺書。包括這些孩子，還有包括已經步入中年的父輩們，無不為此感到惋惜。幾個孩子，趁着假期，全都聚在了陳江霖的店裏。

“其實何老真的不至于此。那是何敏做的事，與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可他畢竟是何老啊，和藹可親低調謙遜。何敏又是他的親女兒，再怎麽樣，何老終究是會覺得是自己教女無方。更何況，在何老的世界觀中，是他當年在知道何敏做出誣陷季叔叔，威脅小團體的成員後，對何敏徹底失望才在後來對她不管不顧的。傷害陳阿姨，到後來陳阿姨去世，後來季善明叔叔和林娟阿姨去世，再到後來季叔叔去世，可都是發生在這之後的事情。他們和林懷景互相勾結在一起，我們的父母這些年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去祭奠季善明叔叔與林娟阿姨，為了保全自己，保護我們，這20多年來見面之後還要互相裝作不是很熟。可年輕的時候‘生死相随永不相負’說得好好的，怎麽過去的20多年就變成了那個樣子？”

“所以何老只會覺得，是自己的教女無方才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追根究底，他才是根源。就算他不喜歡喬江這個女婿，可終究還是因為自己的女兒使他走向了不歸路。對于何老這樣的人來說，唯有以死謝罪，才能減輕內心深處的罪惡感。”

就在這個時候，季文發話了：“不過還是覺得很奇怪。按照我們父母的說法，林懷景其實就是一個事事利益為先的人。在他看來，誰都可以利用。但那是為他賺更多的錢，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讓自己的公司獲得源源不斷地利潤，是個平常虧上一點錢都難受的主。涉毒一旦被抓到，死刑妥妥的，最多的也就是看你情節嚴重會死幾回的區別。再加上涉毒雖然會有暴利，但畢竟是違法犯罪高風險的事情，又會和別的團夥起沖突，黑吃黑那是常有的事。林懷景這種一點錢都虧不得的人，怎麽就那麽幹脆就承認了涉毒的事情了？反而對證據确鑿陷害我們父母的經濟犯罪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死鴨子嘴硬。難道說他這五年轉性了？”

“反正組裏對這件事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還有我當時收到的那件快遞，真的很奇怪。我們一開始以為會存在什麽巧合，結果調查後才發現，是有人故意為之。有人在監控覆蓋不是很全面的老城區随意雇了一個人，把東西在前一天晚上放到門口，跟那個人說告訴快遞公司這個東西很重要，一定要在指定的時間讓快遞公司送到。等這件事情辦成了，就會給雇的那個人20萬的報酬。辦到了就會在指定位置放下那20萬。雇人寄一件快遞20萬啊，誰家有錢也不能這麽造啊。而且是在收到快遞那天早上的兩天之前，也就是說頭天晚上把東西放在別人家門口，告訴別人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在快遞點一開門的時候就去寄這份快遞，還要求讓快遞人員之後一天早上的指定時間一定要送到局裏。首先這會讓快遞點的工作人員加深印象，其次在那個時間點送到局裏，那正好是上班時間，來來往往的絕對看到的人也不少。這明擺着就是讓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但究竟是誰幹的，到現在都沒有頭緒。”

“不過你剛才說的林懷景的事，聽咱們父母的說法，确實不敢相信，他現在為了賺錢什麽事情都敢幹，但我們也是确實查實了相關的證據。禁毒大隊已經盯了他很長時間了，證據确鑿，還有抓到的其他團夥成員指證。或許是因為林懷景而受害的人不想再這樣下去，同時又發現了一些秘密想舉報他，但又怕被發現招致報複，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行為也無可厚非。不過現在涉毒的案子已經移交給禁毒大隊了，相信他們會很快查實相關團夥的所有犯罪事實的。”

“......那現在，喬林怎麽樣了？還有何敏和喬江？”初戀在心中總歸是美好的。更何況喬林骨子裏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當年因為父母的事情就此分手，殺父殺母的仇人，可即便如此，季雅婷還是希望他能過得好。

只是從喬林這個單一的個體的角度來說。

宮淩遠在知道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再加上喬林當時想不告而別，現在想想都來氣。無奈讓陳倩倩這個女朋友安撫一下宮淩遠這個七竅生煙的“定時炸彈”，沈修遠向衆人透露了後面發生的事情：

“聽喬林說，何老夫婦的遺體捐贈儀式在他學生們的堅持下辦的挺隆重的。他在整理何老的遺物時發現何老記在自己工作筆記的第一頁中有一句話，說如果有來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身手了得，刀槍不入之人，希望以此能夠繼續贖清自己的罪孽，保護所有他想保護的人。可是什麽罪什麽孽，這是何老的責任嗎？還不是因為何敏。我們收到遺書後，也給何敏看了，何敏沒想到何老和她斷絕父女關系的話都是被一筆帶過只是在表述事實，通篇只說自己罪孽深重，教女無方，其他的也沒怎麽說。前幾天看守所傳來消息，說何敏......瘋了。我們去看過，現在倒不會老是念叨‘地主階級該死’了，只不過後來轉到精神病院的看護病房後，把裏面的所有東西都當成了何老，每天不停的對着那些東西叫‘爸爸’，還說讓‘何老’檢查自己的基礎醫學知識是否合格。我們和喬林聯系過，他也不願意回來看看。”

“至于喬江，我不知道他這種行為算不算舔狗，但他這輩子，确實是被何敏給毀的一幹二淨。他是覺得後悔，不過感覺他那個意思，可能更多的時候只是覺得後悔自己沒有做好讓何敏被抓了吧。如果沒有何敏，我想他還會是那個為人正直受人尊敬的‘神探局長’。喬林能長成那麽好，除了何老的隔代遺傳，我想應該也有喬江心裏的一點善良基因的遺傳吧？只不過一個‘何敏中心主義者’，感覺因此把好多東西都給掩蓋了。舔狗舔到這份上，我看也是沒誰了。喬江對何敏事事真心，但何敏，明顯配不上這份真心。現在瘋了，我覺得也是活該。”

林雅靜這會兒也說：“一個星期前林懷景死刑核準下來後，有固定的見親屬的環節。他曾經托檢察院還有看守所那邊的工作人員在此之前說過好幾次想見我媽，但我媽全都回絕了。後來我聽說他們有想辦法聯系林楓還有林楓的母親。林楓的生母，就是之前倩倩的爸媽當時說到當年的事情提到的那位張小姐據說回複了，不過也是直截了當的表示不想見林懷景。後來怎麽聯系林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後來，林懷景在被執行死刑前，親屬一個也沒見上。我媽一開始連骨灰都不想要了，但後來，還是給找了塊風水還算可以的位置下葬了。林懷景做的事情，在我看來比何敏還要過分沒得洗。但畢竟也算是從小帶着我媽長大的哥哥，給他留個便宜墓地，也算是死者安息了吧。希望下輩子，不要再像這輩子這樣罪孽深重了。”

“那喬林呢？是從此也不打算回來生活了嗎？”

“差不多吧。處理完何老的後事之後，喬林說想出去走走，就把他外婆留下來的店交給店裏長期雇的信任的員工打理了。我們前段時間還有聯系。不過他要麽是發文字，要麽是發朋友圈你們也都看到了。最多幾句語音留言，從來不和我們發語音通話或者視頻。”

陳江霖見狀也趕忙安慰起了季雅婷：“能夠有條語音留言不錯了，語音或者視頻通話才顯得奇怪吧？畢竟很多事情是因自己的父母而起。發生了這麽多事，如果視頻或者語音的話，他會說什麽？就算你們哪天有空去H市找他，你們會說什麽？恐怕也就只有相顧無言了。發生了這麽多事，出去走走，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也在情理之中。照現在的情況，我看他從此應該也不想回到M市了。就像當初的何老一樣。”

從那過後，生活一直在繼續。只不過自此，M市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喬林。時間一長，這件事情在普通看客的心理漸漸的也沒有那麽高的關注度了。對于一些無關的人來說，這件事情就這麽被人遺忘了。但是對于幾個孩子還有他們的父輩來說，這件事情始終無法過去。陳志中夫婦更是決定，不移民但是從此定居法國，陳遠也一起。其他的幾位長輩也作出了決定，如果家裏老人都不在M市的話，那他們從此也不打算回來了。畢竟對于他們來說，他們最關心的當年的真相都已真相大白。孩子都不在這裏上學了，那他們就更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了。

季雅婷的心理其實很難受。喬林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學生時代陽光、穩重、學習成績又好，這樣的學生一直以來都是被所有的老師喜歡的。再加上長得又帥，那更是無數同齡女生暗戀的對象。後來考上警校，步入社會，後來進入重案組，他變得更加的成熟穩重并且冷靜。出色的專業能力，更是值得所有的領導以及同事的喜歡。局裏的好多小姑娘，當然也會有不止一個暗戀喬林的存在的。曾經吸引季雅婷的，是喬林身上與父母無關的特質。但是後來把他們兩個推開的，卻是喬林身上不得不背負的來自父母的孽債。隔着殺父殺母之仇，季雅婷深知，此生他們再無可能。

哪怕是曾經暗戀喬林的陳倩倩，就算她後來沒有和宮淩遠在一起，何敏對自己父母那可是故意殺人未遂。如果不是自己的表哥陳江霖那天在場全程盯着，只怕後來，她也會變成第二個季雅婷。就算沒有宮淩遠，她和喬林這輩子和季雅婷一樣，同樣不會再有任何可能了。

而對于父輩們來說，來自M市的父母或祖輩賦予了他們生命，這也使得後來他們在南下讨生活的過程中，同樣生活在陌生城市的老鄉之間的天然親近感，讓他們有緣分結識，成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因此幾人在後來也決定，全都回到M市發展。可是功成名就後的欲望與野心，也讓幾人在現實世界中被拉得越來越遠。

直到後來，從林懷景要通過陷害他們這幫朋友達到目的的那一刻開始，江洋墜樓身亡，林青滾下樓梯早産，甚至因此還瘸了一條腿；陳媛死于藥物過敏，到後來，季善明、林娟，再到後來的季啓文，還有五年後的陳志中與秦婉......M市是長輩們緣分的起點，可同樣也是他們的傷心地。說好的“生死相随永不相負”，可現在卻成了物是人非家破人亡。M市，已經不是那個當初他們想一起回來發展的M市了，而他們，也已經不是當年剛從深圳回來的他們了。既然都能在其他城市安身立命好好生活，甚至是還能生活的更好，那又為什麽回來呢？

也許是上天注定，這些長輩們會有南下打工的一天，也注定他們總有一天會認識。他們孩子之後的交集，那也是上天注定的。他們或許不會後悔相識，也不會後悔南下打拼的經歷。可如果能夠再選一次，如果能夠早早的預知結果，或許在人生的分岔口，他們早就已經分道揚镳。尤其是後來的林懷景在他們心裏——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願意當年從沒有去過深圳。

這樣的一座城市，難道又會有什麽待下去的必要嗎？

後來，這些長輩們真的就做到了從此就不再回來這一點。直到幾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