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皇後

皇後

大婚夜是分被子睡的,江晚凝無意與他歡好。

本來也就是一對虛假夫妻,在外面裝裝樣子便罷了,回到殿內,她也懶得裝了,只盼蕭九安別再無事找事,擾她清夢。

不想蕭九安也沒說什麽,一晚上規規矩矩的,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自己。夜半江晚凝口渴,起來找水,無意碰了下他肩,都見他一副千般嫌萬般厭的表情,好像自己跟頭怪物似的。

江晚凝懶得管,睡得便也還算舒心。晨起時男人已不見,聽底下人說,二皇子不到五更便上皇塾聽先生講課去了。

是的了,即便蕭九安如今二十有三,可在外人看來,他的智力仍不及五歲孩童。所以自然與其他年齡稍小的皇子公主們一起,每天雷打不動地上學堂、讀課本,聽太公授業解惑。皇家私塾裏,他是最大的那個,跟個大傻個兒似的,每次跟一群孩子相互争糖吃。

江晚凝抹了帕子,漱了口,回身時才發現,梳妝臺上端放着一盒新胭脂。

這脂粉她認得,是京中燕子坊的絕品,名叫“花滿樓”。時下京都流行花朵妝,皇家貴胄們慣用花朵裝點妝面,美人一笑,如花朵綻放,任他就算柳下惠轉世,也受不了此等魅惑。

江晚凝從前只用寒山黛,某人昨晚說俗,說要替自己上妝。如今看來也只是假的,用盒花滿樓打發打發自己,還不是要自己畫?

綠荷從後湊上來,看着鏡子裏的女人說:“二皇子身邊的近侍常龍叫我遞話,只說禦膳房裏那群刁奴,今早已經挨個打了三十耳光,在宮裏做了幾十年的總廚肖大人,被扇得臉都腫了,他說且讓公主寬心,以後不會再犯了。”

“寬心?”江晚凝止住描眉的手,微微一滞:“好端端的,他打禦膳房的人做什麽?”

綠荷道:“二皇子說,他昨晚回宮,見桌上擺的吃到一半的排骨上,好幾塊都燒焦了,嘗都沒嘗,便知又是那群人弄些做砸了的菜品糊弄自己。所以一大早委托常龍,将禦膳房的人挨個抽了耳光。還說以後宛華宮的吃食,由宮裏小廚房單做,公主想吃什麽,盡管吩咐就是。”

江晚凝哼哼一笑:“他倒是體貼。”

綠荷又說:“一時半會,二皇子殿下還不會回來。皇戚大婚第一天,按照禮數,是要同嫔妃們一道,面見皇後的。”

江晚凝這才從恍恍的深想中抽出神來。皇後......對啊,皇後,如若這宮裏還有誰值得她遵守禮數,做個規矩的人,那便就只有蕭九寰的發妻,如今的正宮之主,皇後徐氏。

徐氏素有賢名,秉性溫良。早在多年前,便已是京中高門裏菩薩一般的妙人兒。蕭九寰登基,她入主中宮,成了大周國說一不二的皇後,只可惜,她身子骨柔弱,常年伴有咳疾,宮中大小事宜,皆由貴妃打理,她甚少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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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說,昨晚自己與蕭九安大婚,她本該出席的,但後來聽聞,皇後病中多喘,實在出不了宮,便只能差人送來賀意,而今,是不見也得見了。

江晚凝沒多想,梳妝完畢後,連早膳都沒用,便拉着綠荷往皇後宮裏去。

卻說才走到皇後的芷晴宮門口,就見大批太監宮女擠在一處,鬧哄哄一片。

不肖半刻,蕭九寰怒氣沖沖地從宮裏走了出來,嘴裏叫罵着,吓得旁邊人一動也不敢動。

柳德福在後面追着哄,“陛下別氣,氣壞了龍體可就不好了。”

蕭九寰吼叫道:“她還是不肯理朕!朕怎能不氣?!”

柳德福又說:“那便讓我再為陛下引見幾位美人,保準一個賽一個漂亮。”

“那還不快去?!”皇帝氣得臉都歪了,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雞。江晚凝不可避免地走上去,本不想理會,卻還是被蕭九寰叫住。

“皇弟媳,今天可真是好風采啊。”蕭九寰擡起手,滿是欣賞地打量了她幾眼,啧啧道:“穿得這樣花枝招展,堵在這裏,就是為了勾引朕嗎?”

江晚凝平靜道:“臣婦只是想來見見皇後,并非蓄意撞見陛下,還請陛下自重。”

“哼,朕就喜歡你身上這股子擰巴勁兒。”蕭九寰湊近兩步,近到有些讓江晚凝不适,他悻悻然道:“從前看你,只覺得你冷豔而不自知,如今看你嫁做人婦,更添風韻,果然世上最迷人的妻子,就是別人的妻子。你讓朕更喜歡你了。”

江晚凝捂了捂胸口,差一點就要嘔了出來。

“你看看這張臉,”蕭九寰不顧君禮,強硬扳起她下巴,目光暴戾且貪婪,“若要問大晉為何滅國,可不得就是你禍水泱泱,惹來諸路英雄競折腰?”

柳德福勸阻,“陛下,她可是二皇子的.......”

蕭九寰方松開手,撫了撫玉扳指,眉也不擡:“能與她有幾分相似,是你這賤女人的福氣。”

言罷龍袍一揮,一行人晃晃蕩蕩而去。江晚凝松開緊擰的拳,在綠荷的攙扶下,勉強跨進了芷晴宮。

“近日貴妃打理後宮甚是辛勞,本宮亦深感欣慰。只是.....咳咳......”正座上的皇後苦楚一笑,拍了拍胸口,淡淡道:“只是昨日實在乏力,不能參加二皇子與皇弟媳的婚宴,到底是有些遺憾。”

只見一旁的貴妃柔聲道:“皇後素來體弱,自然萬事要以鳳體為重。我見二皇夫人也不像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對吧?江妹妹?”

江晚凝聽到有人喚自己,忙斂住雲游的思緒,道:“貴妃所言極是,臣婦感念皇後鳳體,所以今早特帶了些靈芝補品獻給皇後,望皇後莫要嫌棄。”

座上女子柔婉一笑,溫溫道:“我就說二皇夫人好相處的很,如今看來,是沒有錯了。”

話剛說完,她便又一陣咳咳咳聲。旁邊人忙遞上湯藥,皇後抿了幾口,緊湊的眉頭方才熨平了幾分。

“皇後這身子,怎的一日比一日重了?”貴妃憂心,望着那張清瘦面孔,難免勾起些惆悵:“您還是不願意見他嗎?你們之間,總該是要把話說清才好。”

皇後抿了抿蒼白的唇,氣若游絲:“他有你們這些年輕妃嫔伺候着,哪裏還輪得到我這糟粕之妻說話?他今早來過,對我說他又新封了幾位美人,我說好,他便砸門而出,氣急敗壞地走了,看樣子,這個月想是不會再來找我了。”

江晚凝一怔,雖然她早就知道蕭九寰與皇後感情不合,卻不知,中間還藏着這樣一層微妙情分。

但聽身旁向來存在感極低的德妃娘娘道:“如今陛下廣開後宮,搜羅萬千美女,可誰人不知,那些女子皆與皇後娘娘你有些相似。不是眼睛像,就是鼻子像,要麽就是身高臂長差不多。陛下心裏還是有皇後娘娘的。”

“憑他有沒有的,也不重要了。”皇後溫柔一笑,擡手撫了撫耳邊的琉璃墜子,滿眼期許道:“我如今活着全只當為寧兒、冶兒祈福,祈福期滿,我便好去天上陪他們了。”

“好了好了,都怪臣妾多嘴,說着說着,又讓皇後想起不開心的事了。”貴妃打着圓場,悄悄遞了個眼神給德妃,德妃方止住嘴,不再搭話。

“唉,各位妹妹,說起與皇後相像,你們覺不覺得,這二皇夫人長得倒才真的像皇後?”貴妃話鋒一轉,衆嫔妃忙舉目看向江晚凝。座下人微微一驚,幽幽把頭低下,不敢露出太多表情。

“本宮也這麽覺得,她和我年輕時很像。”皇後揮揮手,示意江晚凝上前,眉眼帶笑地說:“合着禮制,二皇子婚後本該遷府別居的。可他情況特殊,皇上不放心他出宮獨住,便允許他婚後仍住在太後的宛華宮裏,連帶着妹妹也要住在那裏,你若有什麽不如意的,告訴我就是,告訴貴妃也行,既嫁來蕭家,你我便是姐妹,合該和睦相處才是。”

江晚凝恭敬道:“臣婦遵命。”她臉燙得像是着了火。

“好了,那今日就先這樣吧,你們也早些回宮,我也正好乏了。”

皇後托起婢子的手,待衆人行了禮後,方離了座。

衆人正要離殿,卻又聽皇後身邊的玉鎖道:“二皇夫人且留步,皇後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江晚凝彎了彎身,待其餘妃嫔一一散去後,随玉鎖一道進了偏閣。

皇後仍帶着笑,手裏剝着荔枝殼,身旁放着滿滿一大盤玲珑剔透的新鮮荔枝。

江晚凝還沒行禮,便聽皇後道,“哥哥捎人從陝川給本宮帶的南荔,好幾籮筐,吃不完。皇貴妃她們分走了一些,還剩下許多。二皇夫人若喜歡吃,就拿一些去吧。”

江晚凝微微一笑,客氣道:“皇後娘娘怎知臣婦愛吃荔枝?既然如此,臣婦便不客氣了。”

話畢,綠荷便替她接下那滿盒荔枝,它們被安放在食匣裏,有些還帶着露珠,難掩鮮美。

皇後望着她,喃喃道:“果然是像......果然是像啊。”

“像什麽?”江晚凝打住送荔枝進嘴的手,意識到一絲其他意味,頃刻沒了食欲。

玉鎖忙道:“奴婢記得,皇後娘娘從前也愛吃荔枝。陛下每回去陝川尋訪,便會帶回好幾馬車的荔枝。如今還在南山園子裏種滿荔枝樹,只可惜......”

“可惜那些荔枝樹早已經死了。”皇後擺了擺手,望向江晚凝的面色,更加蒼冷起來。

江晚凝被這樣看着,實在有些不大舒服。她忍不住問:“皇後娘娘讓臣婦留下,就只是為了送臣婦荔枝嗎?”

女人沉默半晌,才回:“本宮只是聽說,他很喜歡你。賜你金雀樓,送你麒麟佩,縱然他總是納妃納妾,卻也極少見過,他對一個女人如此癡迷。”

江晚凝言罷,忙跪下身道:“能與皇後娘娘有幾分相似,是臣婦的榮幸。只是臣婦實在無心聖上,更何況,我已嫁作二皇子,是萬萬不可能再跟陛下有何牽扯的。”

“你看看你,緊張成這樣做什麽?”皇後忙将她扶起,替她理了理有些松脫的發髻,眉眼溫存,“他本就浪蕩多情,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其實他喜歡誰我都不奇怪,他是天子,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得到誰就可以得到誰。”

江晚凝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皇後又說:“只是要委屈你,聽說來時在宮門口,他又對你出言不遜了,是嗎?”

“陛下向來如此,臣婦習慣了。”江晚凝不敢直視皇後的眼,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覺得額外愧疚。

只聽皇後咳嗽兩聲,氣虛道:“你不要理會他就是了,他就這個纨绔性子,其實本性不壞,他若真欺負了你,你便來找本宮,本宮一定不會讓你為難。”

江晚凝道:“皇後娘娘,你真好。”

“好什麽?”皇後無奈一笑,坐回軟墊上,剝着荔枝道:“南園的荔枝樹都枯完了,而我,只是在恪守一個皇後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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