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國恨

國恨

隔着廊橋,江晚凝遠遠瞧見蕭九安在沖自己招手。綠荷斂聲上前,“公主可要見見?”

江晚凝擱下茶盞說:“那便見見吧,我對這位三小姐,倒也很感興趣。”

兩人別了恪妃等人,銜笑走近。先入眼的,定是沈嬰。只是江晚凝不懂,為何她只盯着自己,乃至于旁邊一表人才的唐元淮都不看。滿宮皆知,英國公家有位嬌嬌女,最是唯她的“元淮哥哥”所寵。

江晚凝還未走近,便聽那沈嬰縱聲道:“二殿下,您這位夫人生得可真是标致吶。難怪元淮哥哥這般喜歡她,眼睛裏全都是她。”

唐元淮忙辯解,“哪有,有你在身邊,我哪裏看得進別人?”

“哼,這還差不多。”沈嬰別着手,故作老道地上前蕩了幾步,搖頭擺尾道:“歷來我聽父親說,當今陛下有段日子格外寵你。賜你金雀樓,送你麒麟佩,樓不樓的便也罷了,只是那麒麟佩,可抵生殺之禍。雖只有一次機會,但麒麟佩出,就算是天子,也不得不收回刑責。這福氣,可是旁人從來都沒有的呢。”

江晚凝笑了笑,別了蕭九安一眼,說:“臣婦尚有幾分薄姿,能得陛下高看,是臣婦的榮幸。”

“你最好私下裏也跟現在這樣本分些。”沈嬰轉過頭,眼睛眨眨,看着唐元淮,“我只告訴你,元淮哥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你說是不是,元淮哥哥?”

唐元淮替沈嬰打着風,微笑着把頭點了下去。

江晚凝目光一順,看到沈嬰手上的碧玉簪子,不由得款款上前,“這簪子翠色鮮亮,上頭的鎏金點綴以金絲包邊,又以紫珠與絹花做串點綴,未免過于奪目。其實以三小姐的芳姿,或改用淺翠素簪,搭配新鮮花草便可清心沁鼻,令人過目難忘。”

說罷往蕭九安那邊擡腕而去,男人微微一怔,還以為她要對自己做什麽,忙避到一旁。卻見那江晚凝纖手一挽,勾住廊外探進的一枝白棠,輕輕一折,取下那上頭的兩三朵小花兒,伸到沈嬰面前。

“若三小姐願意,臣婦願為三小姐簪花。”

沈嬰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

“那好吧。”她望了望唐元淮,終是低下了頭,将髻上現插着的幾根釵子一并取下。

江晚凝坦然上前,替她挽起鬓發,将那幾朵白棠錯落插在她的燕髻間。沈嬰還沒來得及問旁邊人,便聽唐元淮搖扇輕笑道:“嬰嬰,你果真比剛才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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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适才就不好看了嗎?”沈嬰猛地回頭,一臉嬌嗔地看着唐元淮。

一旁的蕭九安跟着起哄,“好看好看,嬰嬰妹妹最好看!只是比九安夫人還是要遜色一些。”

江晚凝信手一垂,神色溫柔地看着眼前少女,只覺她如今這無憂無慮的模樣,像極了過去的自己,頓時心中惆悵。

那沈嬰道:“看在你今日替我簪花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計較你與元淮哥哥那些風言風語的事了。只是你要知道,你已為人婦,萬不該再與其他男子糾纏,特別是我的元淮哥哥。”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越說越沒分寸了。”唐元淮假怒地看了沈嬰一眼,忍不住用扇柄敲了敲她的頭,“二皇夫人實在抱歉,我家嬰嬰自小蠻橫慣了,見着誰都這副沒大沒小的樣子,惹您和二殿下恥笑了。”

“沒關系。”江晚凝禮貌一笑,只覺得那句“我家嬰嬰”說得水到渠成,顯然,唐元淮對沈嬰是有意的,而這世上,從來就不缺才子配佳人。

才子佳人,合該是要恩愛到白頭的。

蕭九安傻笑着擁他們去玩兒,江晚凝站在廊下,聽那嬉笑聲,惆悵更上心頭。

“其實奴婢一直不大明白,公主為何要纡尊降貴地給三小姐簪花示好?論名分位等,就算是英國公站在你面前,也是要叫您一聲公主的。”

江晚凝略帶自嘲地笑了一笑,“公主?亡國的公主還算公主嗎?我不過見那三小姐與我從前有幾分相似,故而待她親切些。”

見綠荷不語,她又補充:“你且看她那直言不諱的模樣,這才是能做朋友的。最怕的是明面兒上客客氣氣的,背地裏卻在捅你刀子。我如今這地位,哪怕與三小姐做不成朋友,能少一個敵人也是好的。”

“原來如此,奴婢懂了。”綠荷會心一笑,主仆二人賞了會春,便也不曾多留,回廂房中歇下了。

江晚凝醒來幾近傍晚,聽綠荷說,蕭九安午膳都沒回寺中用,就派常龍來報了一聲,說與唐家哥與沈家三小姐一起去夜市街上去玩兒了。皇帝與皇後等人已先擺駕回了宮,常龍還說,二殿下留了話,若二皇夫人還想在寺中多逗留一晚,便明日再與他一道回宮。

江晚凝自是無所謂的,回了宮去,也不過是對着空窗冷榻發呆。從前還能去皇後宮裏走走,可自從聽說皇後被打入冷宮後,想必那芷晴宮也搬空了,以後的中宮早安,想來也不用問候了。

一想到皇後,江晚凝不由得難受了幾分。綠荷見她苦悶,提出去慧泉寺周邊轉轉。慧泉寺為三朝古寺,周邊有座塔林最是別具風姿。綠荷知道公主是個喜靜的人,從來就不愛往人堆裏湊。兩人推推讓讓的,不知不覺便已來到了塔林前。

冷月幽深,京都雖已入春,但夜裏還是會覺得冷。江晚凝托着綠荷的手,一步一腳踩在荒涼的石階上。塔林毗鄰慧泉寺主寺,每日都有僧侶灑掃,故而即便歷經三朝風雨,仍彌定如新。

撫着塔上镌刻的梵文,江晚凝不禁感念道:“從前母後素愛佛經,每年六月八月,蕃南高僧回京旬報,她都會帶我與皇兄皇妹們一道來慧泉寺禮佛。那時我便與二哥哥、四妹妹一道在此處捉迷藏,如今時過境遷,塔林猶在而故人已逝,那些陳年釀就的夢花碎影終如浮華,頃刻了無蹤痕。”

綠荷撫慰道:“竟是奴婢該死,好端端的讓公主來這兒,惹得公主更傷心了。”

江晚凝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罷了,也怪不得你。”她眉峰一轉,望向塔林深處,轉而一臉悲憤:“要怪就怪那蕭九寰!若不是他領兵謀反,将我父王砍殺在王座上,我江氏一門也不至于淪落至此,如今作為僅剩的一個女兒,連悼念父母也要偷摸着來,不能大大方方地送他們一程,越想越是寒心。”

“公主......”綠荷欲想進一步安撫,卻不知怎的,脫口便說到了蕭九安身上:“其實二殿下一開始就沒說錯,你放花燈,就是為了紀念先王與先後,對不對?”

江晚凝凝立不語。

“他一眼看穿了公主的私心,只是公主不願承認罷了。”綠荷端步向前,離她更近了些,“如此,二殿下實則最懂公主,但他卻沒有将此事告知陛下,而是陪你一起放燈,此心可鑒,或許公主該适當對他溫柔一些.......以後也可更好地利用他......”

江晚凝長嗤一聲,沒好氣地說:“溫柔?我還不夠溫柔嗎?難道真要我每天跪在他面前,三叩四拜地讨好他,如此才算溫柔嗎?你還說什麽其心可鑒,他能有什麽心?無非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綠荷聽聞此話,自覺不吱聲了。江晚凝也就沒往下說。

樹搖風動,四下愈顯凄清。主仆二人閑逛了片刻,見已近深更,便想折返。豈知還沒往回走,便徒然刮起一陣妖風,風中穿插着幾聲男人的咳嗽聲,聲源在某座不可知的石塔後。

“公主別怕,許是哪位僧侶也在此處,且讓奴婢前去探查。”綠荷別了江晚凝的手,提起燈籠,大步拐到塔後。

江晚凝跟着上前,見一塊荒土坡上,癱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他身上仍披着大晉時的僧侶袈裟,金漆勾繪的祥雲圖騰因脫色而顯得有些斑駁,三山羊胡從唇邊搭下,以至于與鬓邊雜亂的白毛混作一團,身形瘦削,宛若枯魂。

江晚凝壯膽道:“可是哪位高僧在此?”

那老者也是個不拘束了,取了酒囊,狂灌三口,低吟道:“龍舟東下事成空,蔓草萋萋滿故宮。亡國亡家為顏色,露桃猶自恨春風。”

“你這老兒也真奇怪。”綠荷淡淡一笑,心直口快道:“都說佛門弟子不沾酒肉,你卻滿口葷酒,說的話也這般奇奇怪怪,答非所問。”

江晚凝喃喃:“聖僧所念的,可是杜牧的《隋宮春》?臣婦才疏學淺,卻也知道,隋宮春所嘆的是亡國之悲。我見聖僧身上穿的,恰是晉朝禮服,你這樣堂而皇之地吟誦亡國之詩,就不怕被外人聽去,告你一狀嗎?”

那老僧撫須道:“這袈裟,是我從死人堆裏扒的。這詩,也并非是我自己寫的。無人會在意一個酒鬼說的話,而只有酒鬼明白,這話該說給誰聽。”

“臣婦願聞其詳。”江晚凝愣了半刻,霍爾恍恍一笑,對綠荷說:“你且先去塔林入口守着,以防外人叨擾。我與這位高僧一見如故,恐怕......是有的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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