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挑撥
挑撥
“陛下今日宣臣妾來,就為了在臣妾面前緬懷昭德皇後嗎?”
縱然座上男子神色誠懇,眼中淚光閃爍,但恪妃并未因此心生憐憫,她只覺眼前一切,都是蕭九寰自做孽。昭德皇後在時他有恃無恐,如今撒手人寰,他痛心疾首,實為虛僞。
男人聽聞此話,不出所料地止住了傷感,道:“朕要你來,一是想着同你說說話,其次......是想讓你替朕辦一件事。”
原來重點在這裏。
恪妃道:“臣妾一介宮妃,能幫得上陛下什麽,陛下不妨先說說看,而後容臣妾再想要不要幫。”
“按照往年宮歷,七月七合該有場皇家獵宴。但今年卻因先皇後新喪,不得不往後推遲。”蕭九寰坐回到龍座上,頃刻間從哀傷多情的蝴蝶公子變成了傲視蒼生的陰刻君主:“可這場獵宴終究是要辦的。這是朕登基後的第一場獵宴,朕想你去負責籌辦。”
“這些事,不該霍貴妃來管嗎?”恪妃一臉似懂非懂,“先皇後逝後,後宮大小事宜全由她掌管。皇上為何不找她,而來找臣妾?”
“這也不單是後宮的事。”蕭九寰想了想,緩聲道:“屆時百官雲集,前朝、後宮,皆相聚一堂。貴妃諸事纏身,自有她忙的,你就別操心她了。”
“忙?”恪妃眨巴眨巴眼,很快想到了什麽,直直看着蕭九寰。
“沒錯,朕心意已決。”男人回過頭,兩只眼睛迎上女人的目光,釋然道:“霍家菀玉,賢能淑善、恭禮端從,已是繼後的最佳人選。”
話末,蕭九寰向一旁的案桌抛了一眼。案上獸煙吞吐,檀香飛灑。絲絲縷縷的冷煙中,靜靜躺着一柄沾滿血漬的琵琶。
男人伸出手指,勾了勾弦,失魂落魄道:“這也許也是她的意思吧。”
“這裏風好大,公主,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綠荷幫摁着獵獵作響的披風,随同江晚凝一起,眺向宮牆下飄去的一列送殡儀仗。
哀樂聲難絕如縷,如尖刀利劍,聲聲刺心。江晚凝咳嗽了兩聲,不由自主道:“所以昭德皇後還是葬進了皇陵,連死都無法擺脫蕭九寰。”
“公主節哀......”綠荷甚是憂愁地為她披好披風,柔婉道:“聽說徐大将軍得知後,連夜帶兵闖進了蘭心閣,要強奪先皇後的靈牌棺木。後來又不知怎麽,和陛下交涉了四五個時辰,他又兩手空空地從蘭心閣出來了,據說走時一直捂着胸口,表情十分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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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棄如敝履的末路之人,他與先皇後自是情誼深沉,如今先皇後凄慘離世,身為相依為命的兄長,怎能不心痛?”江晚凝撫上腕間的玉镯,眉頭輕挑,恍惚道:“說得我也有些羨慕先皇後了,她起碼還有一個哥哥真心待她,而我.......我的那些皇弟皇兄們,卻連一捧殘灰都見不到,早在焚爐裏被燒得一幹二淨。”
“公主.......”
“回去吧。”江晚凝打住愁緒,入夏多困乏,才說了幾句話,她就有些累了。
“那霍貴妃的封後禮,公主還打算去嗎?”綠荷知道女人此時沒有心思想別的,卻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如今霍貴妃的英華宮中,送禮的人都快把門檻兒都給踩爛了。剛出來時,我還看見好些個女使婆子大箱小箱往裏搬東西,倒是佳柔貴妃的錦瑟宮,安安靜靜的,反不見往日裏那樣,一天到晚都是琵琶聲。”
“佳柔貴妃身懷有孕,自然要靜養。”江晚凝停下步子,突然調頭,看了眼錦瑟宮的方向:“細想來,似乎很久沒去看過佳柔貴妃了,霍貴妃那我就不去了,你親自去送份厚禮,就當慶賀了。對了,別忘記給二殿下也備一份,他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禮帖上,就寫我們夫婦的名字就是。”
“好。”綠荷點了點頭,聽得女人又說:“我先去錦瑟宮看看,你送完禮,就先回宛華宮吧。”
主仆二人又走了一會兒,終在岔路口分開。江晚凝杵在驕陽下,拎着帕子扇起了風。七八月的皇城,正是最悶熱躁亂的時節。往年江晚凝定是冰庫的常客,須整日用冰消暑。但今時不同往日,沒人會在乎她是不是熱,更沒人會将一個貴胄棄女放在眼裏。
除了趙柔。
江晚凝默了,吟吟将頭低下,故意不去看頭頂匾額上的“錦瑟宮”三字。她也說不上來與趙柔相處是何等的感受,只覺得,她與自己一樣,左不過都是孑然一人、煙花命數,絢爛盡在彈指間。
亭臺精巧的園圃後,是一頂六角方亭。江晚凝撇下一枝垂出牆頭的松枝,見趙柔正坐在亭中吃茶。她孕中多嬌養,但依舊瘦如椑草。女人入亭時,眼前人恰好吃完一整盤栗子糕。
“哎呀,二皇夫人也來了。”佳柔貴妃見着了人,連嘴都顧不上擦,任糕點渣漬抖落衣衫。
江晚凝笑道:“都快做母親的人了,怎麽比從前看着更像個孩子?”
“就你會取笑我。”兩人相互鞠禮,江晚凝寒暄道:“多日不見,你怎還是這樣單薄?”
女人嘴角一沉,奄奄道:“我嫌貴妃服制繁瑣,不愛穿成那樣鄭重其事,故就随便裹了件袍子。最近皇帝也來得少,皇後喪後,他便常去霍貴妃那裏了,我也不必遵從他心意,天天穿着先皇後的故衣。”
說着說着,眼底生出幾絲觸動。
江晚凝勸慰着說:“你也不必過于傷感,安心把孩子生下來才是重中之重。霍貴妃已封做新後,風光是難免的。可她待人親厚,定不會為難你,你放寬心就是。”
“嗯.......”趙柔喏喏應下,似是不甘地掃了江晚凝一眼,扭頭道:“滿宮上下都知,我雖盛寵傍身,可到底還是因為這張臉。”
她撫上面頰,晦晦一嘆,将眼神裏的光悉數澆滅了。
江晚凝不由一凝,說:“你這是怎麽了?感覺你有心事。”
“無他。”趙柔勉強笑笑,越是這般,越顯得話裏有話。
江晚凝道:“先皇後仙逝,沈國公家三小姐與唐家公子的訂婚宴,便只能私辦。先前沈嬰親自送了帖,若貴妃有意,與我和二殿下一道,去沈國公家走走,權當散心好了。”
趙柔方笑得更燦爛了,“也好。我巴不得能出宮去玩。”
“只是說起這個,我倒想起,徐将軍乍然回京,不知他們有沒有請他呢?”
趙柔颔首一笑,搖了搖頭,沒再繼續說話了。
江晚凝拜別時已近黃昏,她獨自一人走在牆根下,不知不覺,走到了章華門前。
歸返的倦鳥投入林,撕出斷斷裂裂的唳聲。餘晖攀岩而上,天地之間,惟餘燦色。
放眼而去的逆光盡頭,男人憑風鶴立,一身墨服素練有餘,但掩不住眉眼間的行軍煞氣。
徐澤長川。
江晚凝頭一回正眼看他,先前大鬧殡儀,她躲在群臣群妃的隊列中,只遠遠瞧過。現在一眉一眼掃過,更覺他豐神俊朗、清毅絕然。
也難怪,徐澤長川離京多年,卻仍是京中高門閨秀心中夢寐以求的情郎。偏他不知為何,多年不娶,這便更為他添上一筆神秘與夢幻。
先是男人開口,作揖問:“早前聽宮裏人說,阿妹在世時,只有霍貴妃與二皇夫人常去冷宮看她。如果在下沒猜錯,你應該就是那位二皇夫人吧?”
江晚凝挽了挽發,不甚在意道:“臣婦拜見大人。”
“合該是我拜你才對。”男人對着她,行了大禮,字正腔圓道:“感謝二皇夫人對阿妹的照料,我常駐陝川,未必事事照應周全。若是沒有你與霍貴妃.......霍皇後,只怕她生前還要承擔更多痛苦。”
此話一出,氣氛莫名傷感。江晚凝沉沉卸了口氣,與男人一起站在城樓上,看夕陽漸落,吞入群山中。
“聽說阿妹生前,托你給蕭九寰帶了一封信。不知二皇夫人能否告訴我,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
“和離。”江晚凝幽幽吐出兩個字,為防他沒聽清,又重複道:“她要與蕭九寰和離。”
“果然是到死都還沒放下。”男人越說越狠,手中鐵拳拽起,額頭上青筋突爆。
“都怪那個蕭九寰!”男人将手一拳砸在石牆上,似乎絲毫不覺着痛,只憤慨道:“若沒有他,阿妹也不至于步我後塵,與母家割袍決裂。我一介男兒,出了家門,自可四海為家。可她冰姿皓骨,怎可受飄零之苦,我當初就不該讓她嫁給蕭九寰!”
“将軍節哀。”江晚凝不知該怎麽去接他的話,悶了半天,就悶出這麽一句。
男人含恨不語。
天色一點點陰暗下去,朗月升上梢頭。江晚凝往旁邊看去,城樓下打馬走過一人。手中的紙皮燈籠将熄不熄,昏天黑地裏看,如夏日流螢。
“徐将軍,我自問你一句話,本想往後再同你講,可如今我覺着,時機未必不成熟。”女人于談話的間隙裏,銜光一笑,眼中滿是炯炯燃燒的野火,“你有沒有想過,讓蕭九寰死?”
男人一怔,眉頭皺起。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弑君。”女人下巴微揚,眼中溫柔一概拂去,取而代之的,盡是驚悚殺意,“我要一刀刀割在他身上,一刀刀去了結他,我要讓他明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是個信命的人,信因果,也信輪回。将軍,你信嗎?”
“嗯。”男人撫上刀柄,眼中燃起與之相同的璀璨。
“那就別放過他。”女人擦肩之際,柔柔一笑,提步邁進了月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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