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海雲鎮
海雲鎮
21
看見成勳擡起胳膊,安之立刻縮着脖子往後躲:“幹嘛幹嘛?”
“還是不要讓她們直接看到石碑。”成勳從口袋裏摸出筆記本,撕下幾頁白紙,連帶着筆一起遞給安之,“你試試看把上面的字謄下來。”
安之覺得沒必要:“沒關系吧,總不會有什麽十八禁內容吧?”
成勳再次擡起手,安之趕緊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抄我抄。”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兩個小女孩的房間就在他們隔壁,阿蘭正在和她倆說話。
“被套幫你們換新的了,阿糸是不是長個了?”
“她才沒有,還是個小冬瓜。”
“你才冬瓜!”
“好了好了,別打架。”
“我拿回來那幾本書呢?”成勳問安之。
“枕頭邊上。”安之一屁股坐到地上,握着筆趴在矮櫃上開始認真抄寫。
“你慢慢抄。”成勳拿起那本厚重的古籍,“我先去問問這本書寫了什麽。”
安之作勢要起身:“我也要去。”
成勳壓着她的腦袋把她摁了回去:“趕緊抄你的。”
他拿着書出了房間,安之邊挪動身體邊把矮櫃推到牆邊,還好這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太行。
“我前兩天在閱覽室借了這本書,但是上面的文字看不懂,是你們當地的一種語言嗎?”
“這是古語,阿母教我們的。”
聽聲音應該是阿糸在說話,安之咬着指甲蓋,把手機屏幕舉到面前。
古語?這種文字本身已經很簡潔了,gu是古今的古嗎?還是個名稱?
“那這本書你們看過嗎?”成勳問,“都講了什麽呀?”
還說她夾子音,對着人家小姑娘他不也夾?
屋外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安之豎起耳朵,恨不得把臉頰都貼到牆上去。
“我知道這個。”
是禾斤的聲音,安之收緊呼吸。
“這裏面說的是堕神的故事,阿母給我們講過。”
堕神?誰?安之在腦海中拼命回憶聽說過的神話故事。
“堕神是誰?七仙女?”
一牆之隔的安之死死咬住下唇才讓自己沒笑出聲。
“是風神的故事吧。”阿蘭接過話,“禾斤以前講給我聽過。”
大概是從學堂回來累了,阿糸用手揉了揉眼睛,阿蘭抓住她手腕:“別揉了,去睡會兒吧,吃晚飯的時候喊你。”
阿糸點點頭,禾斤也跟着回了屋裏。
“風神又是誰?”成勳看向阿蘭問,“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
“我也記不太清了。”阿蘭說,“好像就是創始者創造了世界後就死了,風神成為衆神之首,特別厲害,但是和其他人有了分歧?然後犯了什麽錯被其他神聯合起來剝奪了神職,好像是這樣吧。我下去幫諾答了,等會喊你們吃飯。”
成勳點頭應好。
他走到房門口想開門,擡起胳膊卻感受到一股阻力。
安之把矮櫃挪走,坐在地上朝他嘿嘿一笑。
“你幹嘛呢?”
安之沒回答,問他:“風神是誰啊?”
“你不是文科生嗎?你問我?”
安之用筆帽戳着臉頰,歪着腦袋苦惱道:“我聽說過太陽神阿波羅、水神波塞冬、大地之母蓋亞,我還真不知道哪個神譜裏有這個風神。”
“不重要。”成勳嘆了聲氣,“特地挑了一本這麽厚的,鬼知道是神話傳說啊。”
門上傳來咚咚咚的幾聲輕響,安之和成勳對視一眼。
“我去開門。”成勳擰開門把手,看到門外的禾斤後一愣,“怎麽了?”
禾斤舉起手裏的書:“這個忘了還你。”
“哦。”
“你們對風神的故事很好奇?”禾斤的眼眸烏黑明亮,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是最好的年紀。
成勳剛要開口就被安之搶了先:“對。”她從地上站起身,接過那本書說:“我們頭一次聽說這故事,你能再講講嗎?”
“你們想知道什麽?”
安之想了想,問:“就是這個風神和其他人、和其他神有什麽分歧啊?”
成勳對這些鬼神故事不感興趣,轉身回了屋裏。
“風神靈籁覺得人心有善惡之分,做惡事的人應該遭受神罰,其他神卻覺得神該插手人類的事,應該讓他們自由發展。”
安之點點頭:“哦。”
“不過阿母說……”禾斤話鋒一轉,“這些只是個由頭。”
安之掀眼:“什麽意思?”
“創始者殒滅後留下了自己的血、眼、心,血液澆灌自然萬物孕育出了諸神,至于他的眼睛和心髒,據說都在風神身上。”
“所以其他神觊觎她?”安之推測說。
“阿母倒是沒有這麽說,但我覺得是的。”
安之又問:“那她怎麽又變成堕神了?她犯了什麽錯?”
禾斤說:“她救下了兩個本該死去的人類男孩。”
安之不解:“這算犯什麽錯?神救人類難道不是好事嗎?”
“阿母說人各有命,神擅自插手反而會給人類惹來禍端。所以這事就成了把柄,風神成了衆矢之的,不僅失去了神職,甚至還被諸神除名,後來就下落不明了。”
“這樣啊。”安之舉起手裏的書,“這些書都是阿母給你們的?”
“嗯,她每次出門都會給我們帶好多東西回來。”禾斤朝她伸出手,“你們不看的話就給我吧。”
“行。”安之把書放到她手上,“反正我們也看不懂。”
等房間門重新合上,成勳開口問:“你抄好了沒啊?”
“別急,你催什麽。”安之坐回矮櫃前,手機屏幕暗了,她用指腹輕點一下,那幾個鮮紅的大字赫然亮起。
——一念生死,一念善惡,莫看彼岸,回頭即路。
莫名的,安之覺得這句話像是神的口吻,像是神對人類的警告。
“诶。”她轉頭問成勳,“你覺得那個風神是對還是錯?”
“什麽對還是錯?”
“就是神該不該插手人類的事。”
成勳冷冷反問:“你很無聊嗎?”
“無聊啊。”安之提高聲音,“在這裏你不無聊嗎?”
“……”成勳翻了一頁筆記本,“我不知道,如果所有惡人都要天收的話天哪忙得過來,抓壞人這種事還是留給我們警察吧。”
“诶。”安之掀起唇角,突然好奇道,“你那個時候怎麽說的?他們是不是也問你為什麽要繼承父母的職業了?”
“嗯,問了。”
“你怎麽說的?”
“忘了,就那些話呗。”
安之邊抄寫邊問:“那你為什麽想當警察,是因為你媽媽嗎?”
“算是吧,和你一樣。”
安之停下筆:“嗯?”
“我也好奇,這到底是份什麽樣的職業,所謂的犧牲又有什麽意義。”他擡眸迎上安之的視線,“在主編辦公室外面,我聽到了。”
“哦。”安之收回目光,重新提起筆。
“那你現在呢?怎麽想的?”
“不知道。”成勳問,“你呢?”
“我也不知道。”
石碑上的字密密麻麻,也不知道該從上往下讀還是從左往右,安之只能依葫蘆畫瓢,全部照抄下來。
“差不多了。”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把抄好的幾頁紙遞給成勳,“你打算怎麽拿給她倆看?”
“吃飯了!”阿蘭在樓下喊,“都下來吧!”
成勳把紙夾進筆記本裏:“老方法呗,走吧。”
下樓梯的時候安之跟在他後頭,就這麽看着他手指輕輕一撥把筆記本從口袋裏丢到地上,而她也只能裝作自己耳聾眼瞎,腳一擡跨過散落一地的紙張。
屋子裏都是飯菜香味,安之搓搓手:“今天這麽豐盛啊?那我不得再來兩杯?”
阿蘭笑着說:“好呀,我陪你喝。”
成勳咬着牙低聲警告:“少喝點。”
“禾斤,你寫了好多錯別字哦。”
聽到聲音屋裏的幾個大人齊刷刷地回過頭。
“你連我的名字都寫錯了!”阿糸舉着地上撿起的紙張,朝樓梯上的人搖頭晃腦做鬼臉,“大笨蛋!”
阿蘭擦了擦手走出去:“誰的草稿紙啊?快收拾幹淨。”
阿糸笑着跑走:“不是我的!”
“禾斤!”阿蘭叉着腰朝樓上喊,“是不是你?”
“是我的。”成勳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筆記本。
“啊,怎麽掉在這了?”阿蘭伸手也想幫着一起撿。
“一不小心,沒事,我來吧。”
有一頁紙被阿糸攥在手裏,安之追上她,一把抓住她手腕問:“你說這上面是什麽?”
大概是她面無表情的樣子顯得有些兇,阿糸愣愣地看着她。
安之緩和臉色,溫柔語氣問:“上面是什麽?姐姐不認字,你教教我好不好?”
“阿糸。”阿糸指着紙上的文字告訴安之,“但是‘糸’寫錯了。”
她用食指在空中比劃:“應該是這樣的。”
安之蹲下身,心髒在胸膛裏砰砰砰地跳,她急切地問:“那其他字呢,是什麽?”
“是我們的名字呀。”阿糸稚聲稚氣道,“禾斤、阿蘭、諾答、拓爾……”
“拓爾?”安之打斷她,“誰是拓爾?”
阿糸指着後院裏的圍牆:“拓爾就住在隔壁啊,她們家種了一株很大的櫻桃樹。”
“吃飯了吃飯了。”阿蘭在裏頭喊,“快來吧。阿糸?你人呢?”
“來了!”
名字……名字?
成勳找到安之的時候她還呆愣在原地,他走過去問:“怎麽了?沒事吧?”
安之搖搖頭。
成勳伸手扶住她,摸到她掌心一片濕涼:“怎麽出冷汗了?”
“阿糸說是名字。”
成勳蹙眉:“那石碑上的字?”
安之自顧自地繼續說:“郁攸也說是名字。”
“為什麽要把名字刻在海角村的石碑上?”心中有太多疑問,安之低喃道,“誰刻的?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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