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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未唆使花知北除掉來自緬北各幫派的人這件事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給花知北的說法是:“他們曾經那樣□□你,總要為此付出代價,我需要一個昭示天下的機會,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敢碰你就是在打我的臉。”

花知北清楚,這只是太子爺拉攏自己的說辭,自己沒蠢到相信這話,對方也沒蠢到認為他會相信。

事實上,祁未只是借題發揮,把這些想要依附于“坤瓦”的人幹掉,再用一個合理的借口去接管他們的幫派和組織,借機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

比起給這些烏合之衆一些小恩小惠實行“分封制”,他更喜歡把權力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不過把這些人一窩端了還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紮貢也找他談過話,提醒他不要為自己樹敵太多,就算現在“坤瓦”還能護得住他,那些人暫時為了得到“寒鴉”不得不忍氣吞聲,但遲早會有被群起攻之的那一天,要他踏踏實實謹慎做事。

祁未嘴上應着,轉頭就大賞了制造這場血案的花知北。

剛從浴室走出來的花知北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頭上的水,拿手機查看自己賬戶裏憑空多出來的六位數,接過了祁未抛給他的泡椒鳳爪,含着草莓味的棒棒糖說:“你不會是把我當什麽好用的殺人機器了吧,這只是副業,我也是有夢想的。”

“如果你的夢想只是換一箱香辣牛肉面的話,希望你還是換個。”

祁未把浴巾丢給光着身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花知北,“把衣服穿上,像什麽樣子。”

那人理直氣壯,“怎麽了!我有的東西你又不是沒有,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這麽有理,怎麽不去外面裸奔?”

“我樂意,要你管。”

祁未坐在真皮座椅上,翹着二郎腿抱臂轉過身來望着他的臉,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把對方看得心裏直發毛,趕緊拽過褲子套上了。

“別盯着我看了,你這人真他媽惡心。”

“你還是別裸奔了會比較好。”

“哈?老子什麽時候……”

“我是指你的臉。”祁未随手抽過一頁紙,在上面随便畫了幾筆,“殺人的時候把你的臉擋上,別讓旁人看到。”

花知北不以為然,他這人沒什麽奇怪的講究,也不迷信這些,不過祁未會說這話也不讓他意外,越是他這樣大權在握的人越迷信,這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祁未是個很有想法的人,随手便勾勒出一副面具的形态,拿着紙頁在花知北的側臉比劃着。

這人不光有着極高的化學造詣,還有些藝術細胞,随手畫兩筆的設計都很有創意。

他的目光在花知北的臉和草圖之間打量,喃喃道:“讓人給你打副鐵覆面吧。”

“不要,我不戴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花知北撕開包裝袋,叼着一根鳳爪坐去床邊,拿出手機看着最近的新聞,漫不經心地抱怨:“你怎麽像剛交了女朋友的毛頭小子似的,費盡心思地送禮物想讨人開心。”

“你這麽說也沒錯,身邊值得我信任的人,我都願意稱之為愛人。”

花知北做了個嘔吐的動作,“那你去找那個叫迪肯的大塊頭,少在我身上獻殷勤,我只在外人面前演戲,希望你不要被我的演技騙了,真以為我對你有一顆赤膽忠心。”

聽他說話帶刺,祁未也不惱,仍笑吟吟地望着他,“願意跟我說說嗎。”

“什麽?”

“你殺了枭龍那些人的理由。”

“你知道那個表面說辭還不夠嗎?”

“當然,我是個貪心的人,總想要更多。”

“啧,想從我這張嘴裏挖情報,你還是太天真了。”

祁未站起身,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走到那人面前靜靜望着他。

花知北一點都不想搭他的話,視而不見,繼續吃自己的零食。

“在那場血案裏幸存下來的枭龍情婦告訴我,三年前你曾出現在卧底與線人交換情報的現場,被他的人當場抓了現行,他為了從你嘴裏逼問情報,對你嚴刑拷打,把所有能想到的不致殘的殘忍手段都用在了你身上也沒能讓你開口,同樣,那名卧底和線人的閉口不言也讓他惱羞成怒,于是他在你面前殘殺了線人,并以卧底的命來威脅你如果不說出秘密,就将卧底也以相同的方式剝……”

祁未忽然頓住了,他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

花知北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啃咬骨頭的力道加重了,每一下似乎都是在咬斷什麽人的脖子。

“我當時也是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殺人放血,剝皮抽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确實無辜,偏偏我又是老東家的人,他不敢輕易動我,就把我放了回去。”

花知北冷笑:“他看到我提刀出現在他和情婦的窗外就明白我是在報三年前的仇了,他死前最大的遺憾應該是沒讓我死在當年,一時膽怯卻惹來了殺身之禍吧。”

祁未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頂在喉嚨,讓他說不出話。

好一會兒他才問:“後來呢。”

“我把他的屍體挂在市政府廣場上,讓裏面那群酒囊飯袋好好看看治理不好這個國家的結果,又把他被剁下來的腦袋碾進郊區的土裏,永遠讓他對着一個方向磕頭認錯——那裏埋着當年慘死的卧底,他是我的好兄弟。”

祁未不敢想當年的花知北眼睜睜看着戰友死去卻不能暴露身份與秘密會是何心情,即使時隔三年報仇雪恨,故去的英魂也回不來了,手上沾滿鮮血的他是最痛苦,也最無奈的人。

靜默許久,祁未坐下來說:“你跟我一樣,不屬于這裏,也不該留在這裏。”

後來在花知北情緒相對穩定的時候,祁未問他:“你就沒想過離開這裏,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嗎?像你這樣的人,随時可以找到适合你的地方,何苦在這裏掙紮。”

花知北反問他:“你以為這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從做出選擇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沒有回頭路了,如今的我沒有歸處,屬于我的歸宿就是和兄弟們一樣,埋骨于此。”

他半開玩笑道:“你要是真的念我幫過你的情,就在我死後把我的墳頭朝向祖國的方向吧。”

“如果我能活的比你長,一定會。”

做出這個承諾的時候,祁未就覺得時候到了,他該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了。

雖有将這個想法付諸于實踐的念頭,計劃依然需要籌謀很久。

他将所有相關事宜都委托迪肯親自去辦,目前迪肯是他為數不多能信任的人。

至于百裏述,那是紮貢安插在他身邊的一雙眼睛,為了方便自己做事,祁未總要把他打發到別處去做些有的沒的小事。

他對百裏述的評價一直是:有些沒必要的小聰明。

沒想到對方還真的不負他這話,給紮貢傳遞了很不得了的悄悄話。

沒幾天,紮貢就把祁未叫到了身邊。

不同于其他犯罪組織首腦的兇神惡煞,紮貢外表看起來就像個和藹的老人,臉上總是挂着親近的笑意,這也是迷惑了很多人的假面。

他老人家心情不錯,正在窗邊逗弄鳥籠裏的金絲雀。

祁未了解自己的父親,事情一定沒有表面看上去這麽簡單。

果然,走近就看到窗外有幾個馬仔正在毒打那些被騙來做電信詐騙卻業績不佳的人,這些人被堵住了嘴,發不出慘叫,襯得金絲雀婉轉的鳴叫格外駭人。

“父親。”

“我聽說你這些日子和那個年輕人的走的很近。”

紮貢頭也不擡地專心逗着鳥,将米粒撥進食槽。

“他是個有本事的人,如果能收他為我所用,接下來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他這樣的人野性很重,你把握得住他嗎?”

祁未眸色一凜,“把握不住就毀掉他,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紮貢笑了,滿意地打量着愛子,“你跟我真是越來越像了。”

祁未以為這次談話又是每日例行的請安,沒有挂心,但這次紮貢卻沒有立刻放他走。

他看着父親慢悠悠地打開鳥籠的門,把手伸了進去。

金絲雀起初很害怕這只大手,在籠子亂飛,羽毛都掉了不少。

它漸漸認出這只手是每日三餐按時給它喂食的主人,也就放下了戒心,一步跳到紮貢的手指上,取悅性地朝他叫了幾聲。

紮貢解開它腳上的金鏈,将它從籠子裏拿了出來。

金絲雀好奇地面對外面的新奇世界,從睜眼看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它就沒有離開過囚困它的樊籠,如今自由就在眼前,它卻畏懼着未知的一切,不敢輕易逃離,圍繞着紮貢飛來飛去,親昵地停在他的手背上。

正當祁未欣賞着金絲雀那優美的身姿,一條黑王蛇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他的腳邊。

他認出這是百裏述的愛寵,這小子很喜歡冷血動物,跟紮貢興趣相投,不久前紮貢還支持了他豢養一窩毒蛇來榨取毒液的事業,這讓祁未惡心了很久。

黑王蛇是很特殊的蛇類,它主要以毒蛇為食,可以免疫血循環類的劇毒,本身卻無毒,所以才有“王蛇”之稱。

在百裏述的衆多寵物中,只有這條他還算有些好感。

正當他俯身伸手打算讓黑王蛇爬上自己的手腕時,金絲雀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吓,撲騰着飛了起來。

在眼前亂晃的獵物激發了黑王蛇的狩獵本能,它猛地撲了上去,将金絲雀咬在口中!

祁未忙喝了它一聲,趁它還沒把金絲雀吞入腹中,趕忙救出那可憐的鳥兒。

雀鳥奄奄一息躺在他掌中,抽搐着身體。

他向紮貢道歉:“抱歉父親,這畜生太不知深淺,傷了您的寵物,我記得它是墨西哥那邊送您的生日禮物,這些日子我會找人去墨西哥再尋一只跟它相像的鳥兒回來……”

紮貢從他手中接過半死不活的鳥兒,用手指碾碎了它的腦袋,将那血淋淋的屍體撕碎了喂給黑王蛇。

王蛇美美飽餐了一頓,祁未也明白了這是父親對他的警告。

“它是自己從我手中跑掉的,死了也是活該。”

紮貢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跡和碎羽毛,輕描淡寫:“你現在明白了嗎,那看似囚禁它一生的籠子剝奪了它的自由,卻也給予了它無上的安定,既然是它自己決定逃離的,那麽接下來所有的後果都應由它自己承擔。”

對此,祁未只有低頭應下。

紮貢生性嗜血,常以極端的手段殘害人與動物,寵物也不例外,這只金絲雀是為數不多能留在他身邊的寵物,因為它是墨西哥犯罪集團“Zetas”送給紮貢的禮物,也是墨西哥方面與金三角友誼的象征。

當時祁未只覺得兩個暴力犯罪集團用這樣玲珑的禮物交好很可笑,而現在,他父親卻将這份禮物毀掉了,這也意味着他們與“Zetas”的友情到了頭。

果不其然,紮貢慢悠悠道:“墨西哥政府宣布克魯茲在與政府軍的交火中被他們擊斃了,失去了主心骨的‘Zetas’風光到了頭,我們要聰明一點,換個更穩定的合作方,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我聽說墨西哥在‘冰’上嘗到了甜頭,也正在嘗試研制新型合成類藥品,你去打探下消息,順便給他們提供一點有限的幫助。”

他咬重了“有限”二字的字音,可見就算是在與墨西哥的合作上,他也不願做吃虧的一方。

這倒是給了祁未一個不錯的機會,時隔多年,他終于可以離開東南亞,去看看外界的風景了。

可惜從決定讓花知北陪伴他左右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這場旅途與“平靜”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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