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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三角,祁未向紮貢交了差,很快就投入到對新型合成藥品的研究中了,常常閉門不出,連軸轉個幾天幾夜都不合眼,除了來給他送一日三餐和咖啡的傭人,其他人都被他拒之門外。

這樣拼命的結果自然是他的研究取得了顯著的成果,他将改良版的“寒鴉”用在小白鼠身上,只需0.01克,試驗品就産生了成瘾性,對藥品的需求與日俱增。

紮貢龍顏大悅,命他量産這種藥物投入市場,将這種綠松石色的晶體迅速變現。

祁未拒絕了這個要求,他表示目前的“寒鴉”還不是成品,仍有很多尚待解決的問題,在試驗過程中他們發現有95%使用了“寒鴉”的小白鼠出現了巨大的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在短期的藥物影響下出現身體潰爛、器官衰竭、迅速衰老的症狀,在解決這些問題前,他還不能讓“寒鴉”量産。

紮貢勃然大怒,他對這個兒子的優柔寡斷不滿已久,斥他不要做憐惜衆生疾苦的菩薩,賺到大把的鈔票才是硬道理!

祁未第一次态度堅決地違抗了自己的父親:“不,父親,我不想做一次性的生意,用長遠的眼光去看,持續的合作才能有穩定的收入,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紮貢收斂了他的火氣,沒有将桌子掀翻在兒子臉上。

就在祁未心中忐忑是不是已經說服了父親的時候,他聽到了紮貢的冷笑:“跟那個叛逆的小子在一起待太久,你學會忤逆我了嗎?”

“不。”祁未惶恐地否認,“絕對沒有。”

他不敢說自己絕對沒有受到花知北潛移默化的影響,但他絕不能讓紮貢的怒火燒到與此毫無關系的花知北身上。

結果父子倆不歡而散,組織的高層也有人給祁未施壓,但他并不打算妥協。

他在紮貢消氣後請求對方給自己多留些時間,紮貢雖然怒火中燒,但畢竟“寒鴉”的公式和生成方法掌握在祁未手裏,他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緊。

于是他給出了一個相當苛刻的時間限制,要求祁未在半個月內給出階段性的成果,如果做不到,就要将“寒鴉”的半成品立刻投入使用。

祁未焦頭爛額,半個月的時間,無論是改良“寒鴉”,還是籌謀離開這裏都顯得太倉促了,如果他能再早一點做打算,或許現在就不必這樣為難了。

某一個瞬間,他扪心自問為什麽要如此糾結?就算半成品的“寒鴉”投入市場,對他又會有怎樣的影響呢?就像紮貢所說的,他為什麽要在乎那些素不相識的人的死活?

他随即頓悟,那些人的生死對他固然不重要,他只是想兌現對花知北的承諾,不讓這種害人的東西大規模流入市場。

然而這個時候,實驗出現了瓶頸,即使他不眠不休守在實驗室盯着生成反應也無濟于事,藥品在小白鼠身上造成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在持續使用藥物超過一個月後,這些試驗品很快就進入衰竭狀态,死去了。

就算進行及時的搶救,也無力回天。

這意味着在人類身上也可能發生類似的情況,祁未陷入了困境。

在他進退兩難,糾結該如何抉擇時,面前出現了一杯咖啡。

花知北抱臂倚在桌邊,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說話都沒敢大聲,怕驚吓到這個幾天都沒睡,眼底頂着一片烏黑的家夥。

“我有話想對你說。”

“再給我些時間……”

祁未用了給紮貢一模一樣的請求。

花知北無情地揭穿他:“我再給你多少時間都沒用,你老爹不肯給你機會,我們就玩不轉。”

祁未無從狡辯,揉着劇痛的太陽穴,試着讓自己好受些。

花知北帶着些憐惜的意味看着他,“記得你跟我的交易內容是不讓這種新型藥品流入市場,而我做你的忠犬,幫你離開這裏。”

“提這個做什麽?”

“現在有個交易的機會,就看你要不要把握了。”

花知北将兩張前往美國的船票拍在祁未面前,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臨走前,他丢下一句:“時間就在明天,如果想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記得先讓自己睡個好覺。”

祁未以為自己面對這個誘惑會很糾結,一方面他想逃離這個囚困了他前半生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計劃太倉促,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按照他的性子,他是不會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輕信花知北,跟他一起踏上旅途的,但事實就是,或許神智不清醒的他在那個關鍵時刻,做出了讓自己一輩子都不後悔的決定。

他們臨時起意,逃出了金三角。

那個晚上,花知北給祁未指出了一條安全路線,約定好會合地後便縱身躍入黑暗。

他沒有給祁未留下任何遲疑的餘地,祁未只能選擇相信他。

祁未來不及準備什麽,除了一些現金、一把手//槍之外,就只有身上這套衣服。

臨走前,花知北特意毀了他的手機和所有可能被追蹤的電子産品,把他推進熱帶雨林,讓他像個原始人一樣逃出這片黑暗的土地。

而花知北自己卻戴上祁未給他打造的鐵覆面,将他帥氣的背影留給了祁未。

那個晚上真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此起彼伏的槍聲劃破死寂,沖天的烈火将黑夜映得猶如白晝。

花知北用一把火僞造出其他幫派為了得到“寒鴉”而入侵“坤瓦”的假象,當時另一支盤踞在東南亞的勢力就如日漸高升的新星,步步威脅着“坤瓦”,這也是紮貢急于求成,逼着祁未盡快量産“寒鴉”,穩定組織地位的原因。

花知北的嫁禍行動非常成功,沒人想到除了這支勢力之外,還有什麽人膽敢在“坤瓦”的老巢綁走他們的太子爺。

制造了這起騷亂的花知北達到了目的,很快便趕到約定的地點,與祁未會合。

他就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身血腥地拎起正焦急等待他的祁未,把人丢進了湄公河,自己則拿起早就準備在岸邊的游泳圈,一并跳了下去。

奮戰之後,他有些力竭,抓着祁未的手力道也在慢慢松脫。

花知北将頭搭在泳圈上,疲憊道:“殺死你那窩用來試藥的耗子是我今晚做過的最難受的事。”

祁未看着他身上新添的傷,心裏很不是滋味,“比殺人還難受嗎?”

那人冷笑:“人?我不過是殺了群殺人不眨眼的畜生,閻王都得在生死簿上給我記下功績……可那群耗子不一樣啊,它們沒有做錯什麽,卻被迫成了你們害人的幫兇。”

祁未摸着花知北浸了河水,顯得冰涼的臉,“你是個心軟又心善的人。”

“不敢當,我只是在它們身上看到了從前那些戰友的影子,他們落到你們手裏,也被注射了實驗中效果不明的藥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盡快結束他們的痛苦,就像今晚對那些耗子一樣……該死的從來就不是他們,而是你們!”

祁未垂下眼簾,“抱歉……”

“曾經我恨你制造這種藥品害人無數,巴不得能将你碎屍萬段,告慰死去的英魂,後來知道你從沒用人體做過實驗,我對你的印象有了改觀,直到現在才明白,你只是投生錯了地方,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有更适合你生存和發展的地方。”

“所以你才沒有殺我,而是給了我一個離開的機會嗎?”

想到因自己被害的人們,祁未自知罪孽深重,哽了半天擠出一句:“或許你該殺了我的……”

花知北沒接這話。

祁未只覺身邊人身子一沉,随即弄翻泳圈,墜向了水底,他立刻沉入水中摟緊那人,将花知北抱上了水面。

他這才發現身後的河水都被血染紅了,失血過多的花知北不知什麽時候暈了過去。

其實這個時候的花知北還有些殘存的意識,也聽到了祁未的最後一句話。

或者該說是忏悔。

那一刻,他有種強烈的直覺,認為自己沒有在這場騷亂中殺死祁未是正确的選擇。

後來,他就徹底昏了過去。

意識恢複時,他發現自己睡在一間簡陋的木板房裏,外面隐約能聽到泰國方言交談的聲音,随後一陣腳步聲漸近。

“醒了?先喝了這碗白粥吧。”

打扮的跟當地村民一樣簡樸的祁未端着碗熱粥走到床邊,作勢要給花知北喂粥。

後者見狀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能理解的場面似的,接過碗來豪放地喝了下去,連勺子都沒用上。

祁未愕然看着他,目光移到了他腰間的傷口:“你……不疼嗎?”

“一點皮外傷,有什麽好矯情的,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你睡了一整天。”

“靠,錯過船票的時間了。”

“反正你也沒打算趕這趟船,何必裝的這麽失望呢。”

花知北沒繃住笑了出來,“被你發現了啊。”

祁未無奈嘆氣,“別把我當傻子,你那船票的日期明明是去年這個時候,你如果不是有什麽時空穿梭機,就只能是安排了別的行程。”

“喲,原來你不傻啊,行吧,确實沒打算坐船,從泰國到美國,誰要坐船橫跨大洋啊,等到地方可能都是明年的事了,當然要坐飛機。”

“這個不急,你的傷……”

祁未憂心忡忡地盯着花知北腰間被紗布包紮的傷口。

被他看得不大舒服,花知北用手一擋,“別總盯着我的胴體看,你那赤//裸//裸的眼神真惡心,這只是一點皮肉傷。”

“……子彈差點打傷了你的腎髒。”

“那不是還沒打着嗎,沒傷到器官沒大出血都叫皮肉傷。”

花知北饑腸辘辘,晃着碗支使祁未再去給他添碗粥,他可算是找到欺負對方的機會了。

等對方端着粥進來,他邊吃邊問:“你怎麽會這麽關心我疼不疼,我記得你不是說過自己感覺不到疼的嗎?”

“那不是天生的,是後天意外造成的。”

祁未淡然道,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我這麽大的時候跟紮貢還有他的兒子們一起出游,那時紮貢最寵愛的長子大我十歲,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橫行霸道,我因為天生體弱,一直是被他們欺負取樂的笑柄,他的長子那時候看我不順眼,一腳把我踹下山坡,我從坡上滾落,頭撞到了樹上,從那之後神經就受損,沒有任何痛覺了。”

他直呼紮貢的大名,還用“他的長子”這樣的稱呼來代指自己的兄弟,可見他已經下定決心揮別過去,與痛恨的親人劃清了界限。

花知北有些心酸,那大概是祁未四五歲時遭遇的事,自己這個年紀還是父母寵愛的寶貝,對方的境遇卻跟他截然不同。

“神經受損前我還是有痛覺的,不小心被劃破個口子都要疼上好幾天,何況是你這樣撕裂身體的重傷?所以你說不痛這話在我看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那你就當我也沒痛覺吧。”花知北放下粥碗,起身便開始走動,一點都不像行動受限,“我們該走了,在這裏逗留太久被抓住尾巴的話,可就永遠感受不到痛了。”

他們一路隐匿蹤跡,裝作旅行的游客,來到了曼谷。

一方面這裏有國際機場,另一方面這裏又是旅游勝地,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游客很多,便于他們僞裝。

花知北從接頭人手中得到了兩個假身份與配套的證件和機票,一路順利地帶祁未坐上飛機,前往了美國西海岸。

飛機起飛後,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軟椅上,放心大膽道:“雖然給你的船票是假的,不過目的地是一樣的。同樣的假船票我還留在了“坤瓦”,特意燒掉了年份和船票的編號,那張殘缺不全的票能給紮貢提供的信息就只有‘洛杉矶’這一個地名。”

祁未忍不住笑了,“你還真是了解他。”

“以他老人家的性子,發現船票上的假信息後就不會再相信船票上的任何內容了,所以前往上面的地點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安全的,這就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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