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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貢的生日宴正式開始,打扮得人模狗樣的亞示上臺充當今晚的主持,出盡風頭也露足了臉,就像在向天下人昭告他将會成為父親的繼承人。
他先是向願意撥冗前來赴宴的諸位賓客表達了謝意,又拍了紮貢好一陣馬屁,沒人知道在這父慈子孝的假象下,他心裏正醞釀着一個弑父奪//權的危險計劃。
到了紮貢親自致辭的環節,全場掌聲雷動,慶祝這位人到暮年的老毒枭又活過一歲。
人們似乎都忘了今日發生的血案和不知所蹤的築佬,他們各懷心事,都猜測今晚将有大事發生,只想旁觀一場好戲。
有不少人都覺得紮貢的廢話可能剛說到一半,築佬就會帶着人沖進會場把這老家夥亂槍打死,搶了暫時接管“坤瓦”的大權,他們這些局外人說不定還能趁亂撈到些好處,可惜這期待之中的意外遲遲沒有發生。
人們百無聊賴地等着,終于,紮貢話裏的轉折出現了。
“我想諸位多少都聽說了犬子阿未進行了數年的研究,此前實驗一直在保密階段,你們聽到的流言真真假假,很難窺見全貌,今天,在我七十壽辰的這一天,我将正式公布關于‘寒鴉’的具體信息,你們無需再揣測猜忌,所有的答案都将在今日揭曉。”
一時間掌聲雷動,可見人們比起“坤瓦”的內亂,更在乎這即将改變黑市布局的新型藥品。
亞示上臺接過麥克風,“接下來,請各位看向南側的觀光窗,今夜你們将看到金三角最浪漫、最壯觀、最具有歷史性的一天!”
為了應和他這話,幾道煙花劃破黑暗,炸裂在夜空,綻出了絢爛的光彩。
輪船甲板上的兩人被焰火映明了面容,花知北低聲咒罵:“這家夥是不是想炸死我們?”
祁未拉住他的手:“好戲就要開場了。”
在祁未的計劃裏,接下來他應該向游輪上的人們展示“寒鴉”的效果,并告知他們花知北就是“寒鴉”的純品,他的身體裏流淌着價值不菲的藍血,誰能得到他就會成為下一個主宰黑市的巨頭。
然後,他就會将槍口指向花知北,向人們公布他與花知北的禁忌戀情,表明自己不願愛人被利用,像待宰的牲畜一樣不得不被當作吸血的工具,随即一顆子彈了結花知北的性命。
而他自己也将用同一把槍了結性命,與愛人一起殉情,被引燃的火藥将帶着所有的“寒鴉”樣品沉入湄公河底,為他們的故事畫上句點。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祁未和花知北的故事就将在這裏截止了,從此二人就會徹底消失在世上,而他們的新生也将就此開始。
此刻的祁未非常忐忑,他從口袋裏掏煙的手都是顫抖的。
花知北看到他的反應,幾乎是用調戲的口吻:“少爺,你很害怕嗎?”
他沒想到祁未會承認:“……是啊,老實說,我并不是會演戲的人,紮貢曾經不止一次說過我蹩腳的演技讓他尴尬得腳趾抓地,我對今晚的事沒什麽信心。”
“我看出來了。”
花知北安慰人的意味太明顯了,他将祁未拿煙的手握在掌中,這個姿勢剛好背對着游輪上的人們,讓人看不清他們此刻的親密動作。
他邊說邊從祁未懷裏摸出打火機,順勢滑進自己的袖子,用指腹輕輕一點祁未的唇角,鼓勵道:“去吧少爺,不管怎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祁未深呼吸幾次,也就在這時,甲板上亮起的燈光照明了兩人的身影。
他回身直面游輪上人們的視線,從中搜索到了紮貢的影子。
突然鞏固的恨意讓他淡化了緊張,抿了抿嘴唇,将耳機戴在了右耳。
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去:“先生們,女士們,晚上好,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赴宴,為‘坤瓦’的首腦慶賀七十歲的壽辰,在這極具意義的一天,我将向各位展示一個激動人心的研究成果。”
他的态度跟上趕着在人前表現父子情的亞示截然相反,就連這種場面話他都不肯叫紮貢一聲“父親”。
這讓紮貢覺得事情不妙,對身邊的亞示耳語了幾句,随即派人前往那艘輪船上監控祁未的行為。
他覺得亞示還是不夠了解祁未這個弟弟,作為厭惡金三角,不久前還曾出逃過的“太子”,身邊沒多少人看着總歸是不行。
他不知道的是,亞示恰恰是知道祁未有危險的計劃才這樣安排的。
“我想到訪的貴客之中,應該有很多人聽說過‘寒鴉’這種研發時長達三年的藥物,知道它的一部分特性,與如今黑市上銷售的精神藥品相同,它也具有強成瘾性,無視個體差異,只需0.02毫克就可以讓人産生依賴性,如果各位對這個劑量沒有什麽概念,可以試想一下,這種藍綠色的藥品可以被投在食品、飲料等任何入口的東西中,直接吸入鼻腔或嗅聞其燃燒産生的氣體都會讓人成瘾,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在無形中讓人産生依賴。”
游輪裏的賓客對此議論紛紛,顯然這個成瘾劑量讓他們動心了,如果祁未說的是真的,就可以大大減小販售的風險,相當方便。
“它的功效呢?除了産生致幻作用讓人醉生夢死,它有什麽不同之處嗎?”有人透過亞示手裏的麥克風向祁未發問。
“只要純度和劑量達标,再稍微施加一點外界的因素,理論上可以達到控制人的效果。”
這下人們就像炸開了鍋,除了讨論所謂的“控制”,還有一部分人在意的是他提到的另一個關鍵點。
“純度?你之前可沒說到過這個。”
祁未輕笑着取出一支安瓿瓶,裏面裝着的藍綠色液體在游輪上看的并不清晰,對此感興趣的賓客們都不顧形象地貼上了玻璃,試圖看清他手裏的東西。
“就如各位在傳言中聽說的那樣,‘寒鴉’具有很多不同的形态,可以是液體、固體,也可以是氣體、凝膠一類并不常見的狀态,其形态與純度息息相關,通常純度高達90%及以上的‘寒鴉’是綠松石一樣呈藍綠色的固體,融于酒精會成為同色的通透液體,其次是純藍或純綠色,純度約在30%-45%之間,除了藥品中含有的雜質以外,它的功效不如純品,而且會帶來巨大的副作用。”
一位對化學頗有研究的賓客提問:“可以進行提純嗎?”
“目前還沒有找到提純的方法,‘寒鴉’的純度與反應發生的時間、原材料的使用量、催化劑的加入時機等等有着嚴格的要求,通過普通的提煉技術無法提升其純度或剔除掉本身存在的雜質。”
“那純度較低的‘寒鴉’有哪些副作用呢?”
“這可就多了。”
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祁未顯得輕松了許多,游刃有餘地背着手在甲板上緩慢地踱着步子。
“我們在30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身上做了實驗,這些人使用過純度在30%-45%的‘寒鴉’以後都在半個月內出現了程度不同的排斥反應,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身體的潰爛,純度較低的‘寒鴉’對皮膚和肌□□有極強的腐蝕作用,先是皮膚表面出現淤斑,随後會向周圍蔓延,長出密集的白色疱疹,生瘡流膿,腐蝕血液,發展到全身最快只需要28天的時間。”
人們從祁未的敘述中品出了被紮貢奉為“真神”的藥品事實上也并沒有神到那個地步。
有人提出質疑:“這也就意味着,如果讓純度較低的‘寒鴉’流入黑市,買主或是吸食藥品的瘾君子可能只能活28天。”
“那這不就是一錘子買賣嗎?如果用不了幾天主顧就會嗝屁升天,那‘寒鴉’的穩定性豈不是還不如‘冰’?”
“我要的是財源廣進的長期買賣,可不是一次性賺一筆就跑路啊?況且那些瘾君子又不是傻子,發現身邊的人吸死了一定會換回更穩定的老牌藥物吧?”
見氣氛不對,亞示忙代替這幫人問出了他們目前最在意的問題:“有沒有獲得純品的捷徑?”
“提升已有藥品的純度在這個當前這個階段是不可能的,搭配其他藥物減輕非純品帶來的副作用也不現實。”
“那不就是……”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各位,目前‘坤瓦’持有的‘寒鴉’藥品最高純度為88%,但我卻擁有純度高達99.8%,最接近純品的‘寒鴉’。”
他的措辭很微妙,前者的主語是“坤瓦”,而後者的主語卻是“我”。
聽到這個細節的花知北背對着游輪,望向平靜的水面,微微一笑。
注意到這一細節的不止花知北,還有面色鐵青的紮貢和笑容燦爛的亞示。
他聽得出來,弟弟這是在炫耀對花知北的所有權呢。
他盡職盡責地發揮着主持人的作用,明知故問:“弟弟,你這話可是自相矛盾啊,能說的再清楚一點嗎?”
祁未無奈地苦笑着:“誰說‘寒鴉’的形态一定得是固液氣其中的一種呢?他明明也可以、是人形的。”
人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舞臺的燈光就紛紛照向了坐在甲板圍欄上,背靠着湄公河的花知北。
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他方才就扯松領帶,解開了領口的扣子,迎面吹來的夜風拂動他的衣衫,将他頸子上的愛痕盡顯無疑。
畢竟花知北年華正好,又長着一張不凡的帥臉,外貌體态等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不少女性賓客見了他便動了芳心,小聲調笑:“他的情人一定是個熱情似火的姑娘。”
亞示聽了這跟他弟弟完全不沾邊的形容,暗自在心裏偷笑。
更多的人在意的還是祁未這個時候把花知北推到衆人眼前的目的,以及這個曾經靠心狠手辣聞名緬北的年輕人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玄機。
祁未聲音發沉:“研究‘寒鴉’時,我曾陷入過長達3個月的瓶頸期,稀有的原材料和苛刻的生成環境讓‘寒鴉’無法實現量産,那個時候我突然靈光乍現,想到了一個離譜又确實可行的方法,那就是将‘寒鴉’注射進人體,通過人體的生理反應來完成複雜的轉化過程,具體的操作流程是機密,在這裏不便透露,但最後我成功了,北極其稀有的血液與他被上天賜予的基因成功實現了與‘寒鴉’的融合,他的血液中可以提取出我無法生成的高純度的‘寒鴉’。”
人們聽了這話都屏住了呼吸,看向花知北的眼神就如見了獵物的虎狼,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血肉。
“但是現在……”
祁未的聲音發顫,讓他不得不停頓下來。
如果夜色不深,花知北就會發現說這話時的祁未雙眼是通紅的,一副無可奈何的悲容。
“……明知道‘寒鴉’的存在可能會害無數人深陷苦海,我怎麽能……怎麽能讓這麽危險的藥品流入黑市呢?”
祁未的腳步停在花知北身前,兩人靜靜凝視着彼此。
接下來,祁未就該把槍口抵在花知北的額頭,扣下扳機做出擊斃他的假象,放火引爆船上的火藥,演一出與愛人殉情葬身火海的大戲了……
但在祁未舉槍時,花知北卻擡了眼,眸中滿是讓他感到陌生的憎恨與厭惡。
“你在做這一切之前,在把我改造成你的制毒工具之前,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嗎?”
花知北的語氣平靜而冰冷,像一把無形的利刃,徑直刺入祁未的胸膛。
“你的自我感動真可笑,像傻子一樣被我玩弄的樣子更可笑。”
說着,花知北突然從圍欄上跳了起來,一拳打向祁未,劈手奪了他手裏的槍,将那人的脖頸命脈箍在臂彎,迫使形勢逆轉,反将槍口頂在了祁未的下颚!
“紮貢,讓你的人滾遠點!不然我現在就開槍打死他!”
花知北的威脅讓那些乘坐救生艇向輪船靠近的馬仔不得不停下等待新的命令。
而花知北則用調情般婉轉的語氣對自己懷裏的愛人說着恐怖的話:“知道為什麽不用槍頂着你的太陽穴嗎?因為我不想沾上你的血和腦組織,從這裏開槍子彈就會貫穿你的大腦打穿天靈蓋,在你頭頂爆出一朵血花,就像剛剛的焰火,一定很漂亮,我親愛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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