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

chapter 1

夜晚風急，冷雨細碎，街道空無一人，泥土潮濕的氣息萦繞四處，細密如霧的雨水包裹全身。

于笙拖着疲憊的身軀，扶着牆，一瘸一拐地走出學校。

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七次受傷了。

這些傷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在學校，以梁雯淺為首的閨蜜團總是以欺負別人為樂，而于笙就是受害者之一。

不僅如此，她還是最常被梁雯淺欺淩的對象。

看着她倍受折磨的樣子，梁雯淺不僅毫無同情心，還以此為榮，不停向周圍人炫耀她的“豐功偉績”。

而後，又是一番狠狠地嘲諷。

于施暴者而言，霸淩別人是種樂趣。

這世間人人都自善其身，他們不關心受害者如何，只關心自己開不開心，以及是否對自己有利。

至于剩下的，與他們無關。

可于笙不是個标本，她是活着的靈魂，卻被這樣任人踐踏，當成玩具一樣拳打腳踢。

就在于笙意識不清時，一撮移動的藍毛映入眼簾。

她睜開眼，視線聚焦在對方身上。

眼前的人頂着一頭張揚的藍發，似乎并不是個善類。

他沒穿校服，身形挺拔削瘦，袖子往上折了兩折，冷光下皮膚透出一股近乎病态的蒼白，神情冷淡又陌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角的傷痕，血水順着眼角滴落，平添一份淩厲的美感。

于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有多管閑事，但看着少年身上的傷，最終又于心不忍地站到他面前：

“你需要創可貼嗎？”

少年深眸疏離，語調單薄如冰：“讓開。”

清澈的眸子迸射出寒意，倒映着周圍深沉的夜色。

于笙果真沒有再管他，身子往旁邊側了側，給少年讓出一條路。

光看那身觸目驚心的傷，別人就能猜到他是個狠角色。

而她惹不起。

她所能做的，就是躲得遠遠的。

彼時，微雨涳濛，寒意更甚。

大雨模糊了聲色，剩影子獨活。

好冷啊。

不止是身體，還有她那顆殘破不堪的心。

……

第二天來到學校，桌子一如既往被塗滿了辱罵的髒話，各種難聽的詞彙映入眼簾，可于笙已經沒有了波瀾。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梁雯淺那幾人幹的。

她早就習慣了。

于笙淡定地拿抹布擦了擦桌子，仔細檢查了一遍桌椅，确認無誤後才坐了下去。

有次，梁雯淺為了捉弄于笙，在她的座位上塗了膠水。

而于笙沒仔細看，直接坐了下去，而後才發現座椅上有東西黏住了衣服，迎接她的又是一番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笨，連椅子上有膠水都看不見。”

梁雯淺的小跟班附和：“看來不僅不會說話，連眼睛也不好使呢。”

梁雯淺笑着提議：“既然她又聾又啞又瞎，我們以後幹脆叫她‘聾瞎’（龍蝦）好了。”

此話一出，立馬得到了小跟班的贊成：“這個主意不錯。”

直至現在，梁雯淺還喜歡喊她這個外號，陰陽怪氣地跟她打着招呼：“聾瞎，早上好～”

于笙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對于這種惡性辱罵，她一般不做回應。

有些事情，沉默比反駁更鋒利。

對方越想看到你氣急敗壞的樣子，你就越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就會讓他們得逞。

于笙就是因為骨頭硬，才招惹上了這群人。

入學不到一個月，于笙就憑借優越的長相在三中名揚千裏，有人表白也是常有的事。

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開得最豔的那朵花往往最容易被人觊觎折下。

禍端的起因很離譜，僅僅是因為于笙和一個同性戀的女生說了幾句話，那人的女朋友便心生不滿，告訴了梁雯淺。

而梁雯淺早就想機會收拾于笙，這樣一來，總算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當梁雯淺在全校大群裏造謠于笙搶她朋友對象時，于笙是憤怒的。

一來，她根本不知道那個女生是同性戀，更不知道她有對象；二來，她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僅僅是說過幾句話而已。

如果這也能成為施暴的理由，那簡直不能再可笑。

她也曾試圖和梁雯淺講道理：“那麽多人和她說話，你們為什麽非得盯着我不放？”

梁雯淺只是兩眼眯眯，笑着拍了拍她的臉頰：“就憑我看你不順眼，長得婊裏婊氣的。”

于笙感到不可理喻：“她是女生！我和她是正常交流！”

“那要是男的，你豈不是直接不要臉地上去勾搭咯？”

那一刻，于笙終于明白，跟這群人講不了道理。

有時候，施暴往往不需要理由。

僅僅一句“看你不順眼”，便可以毀了你的人生。

教訓完于笙，梁雯淺還嫌不夠，在學校散播她的謠言。

不明真相的群衆随波逐流，跟着梁雯淺對她進行長達一年的辱罵和校園暴力。

世俗欲吞遍野悲恸，罪惡的模樣從此長在了她心裏，從此她不再被光吸引，放任自己堕落。

這世界的悲傷永遠沒有底線。

下降的成績讓老師對她失望至極，家長也漠不關心。

于笙曾不止一次地向老師和家長訴說自己被霸淩的苦衷，卻無人重視。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為什麽他們只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你要想想自己哪裏做得不對。”

“老師相信你是好孩子，要體諒同學，你和梁雯淺同學調解一下，可以嗎……”

更多的話語諸如此類，仿佛這一切都只是學生之間的小打小鬧。

在現實面前，這些道理便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笑。

胳膊上的淤青時刻提醒着于笙，這不是玩笑。

她對疼痛一向忠誠。因為唯有它，能讓她感覺自己鮮活地存在于這個世界。

人性的冷漠，骨子裏的憤世嫉俗，不過是深淵的前奏。

在真正的深淵來臨前，她只需要做好自己。

*

于笙在學校沒有朋友，這都是拜梁雯淺所賜。

只要她發現誰和于笙走得近，就會把他列入自己的黑名單，帶着全班人一起孤立他。而誰也不想被孤立，于是幹脆遠離于笙這個禍害。

從那以後，于笙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下課，一個人回家。

确切來說，後面還有個梁雯淺追着她不放。

梁雯淺哪天心情不好，就會把于笙拽到女廁所揍一頓，路過的人多是來看熱鬧的，唯獨沒有人告訴老師。

而梁雯淺臉上也總是挂着無比燦爛的笑容，在老師面前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她當然得意，因為她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女，和倒在地上如同爛泥的人天差地別。而于笙這種沒家世沒背景的硬骨頭，只會被欺淩。

她只是供他們取樂的玩具而已。

-

今天梁雯淺的心情不好，火很大，洶湧的怒火幾乎要将人活活燒死，于是找了個替罪羊遷怒于此。

而這一切的起源，僅僅是因為于笙穿了一件和她一樣的外套。

梁雯淺氣不打一出來，拽着她往女廁所走：“誰他媽允許你穿這個的？”

于笙不想理她，扯了扯嘴皮，沒開口。

“講話！”

一巴掌落下，打在于笙的左臉頰。

“啞巴啊！”

又是一巴掌。

面對眼前蠻不講理的人，于笙好笑地開口：“這衣服是寫了你名字嗎？”

“你也配穿這個牌子？！”梁雯淺鄙夷地看着她，“你知道這衣服多貴嗎，足足兩千！你怎麽可能買得起，是盜版的吧！”

這件衣服是母親送給于笙的生日禮物，她沒想到竟然這麽貴。

“原來是盜版狗啊。”小跟班“啧啧”道，眼神充滿了鄙夷，“這麽愛慕虛榮，怎麽不去賣呢？”

于笙咬咬牙，手緊緊攥着衣服布料，用力得幾乎要将它揉碎。

“給我脫下來！”梁雯淺扒掉她的外套，仍到了地上。

今天下雨，水泥地上有許多淤泥，外套也沾上了泥水。

等幾人走後，于笙默默起身，拾起衣服，想擦幹淨上面的爛泥，卻怎麽也弄不掉。

就像梁雯淺一樣，擺脫不掉。

-

“聽說了嗎？祁灼把隔壁職高的大哥打了。”

“我當時就在現場，打得可兇了，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

“那種不要命的混混，還是離遠點比較好。”

“……”

清晨的教室總是格外熱鬧，然而于笙卻像是與世隔絕般，做着自己的事。

忽然間，她被這個陌生的名字奪去了注意。

祁灼？

回想一番，似乎在哪裏聽過。

于笙微微蹙眉，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

世人好或不好，與她無關。

經歷了這麽多慘痛的折磨，她早就沒有同情心了。

可如果對方有實力有勢力就不一定了。

她現在需要一個這樣的靠山。

于笙回頭，問後座的高苒：“你知道祁灼是誰嗎？”

高苒是五班唯一願意和于笙說話的人，但也因此多多少少受到了梁雯淺等人的排擠。

“他是我們學校十二班的，就是很爛的那個差班。天天跟人打架，聽說他右手的小拇指就是之前打架打斷的。”提及祁灼，高苒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笙笙，你問他做什麽？”

在旁人眼中，于笙算是個好學生，看着不像是會和祁灼扯上關系的人。

“沒事。”于笙若無其事地答。

在這樣一所仗勢欺人的學校，要想不被欺負，就必須找一個更厲害的人作靠山。

而祁灼就是那個靠山。

她得想辦法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