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新式學堂

新式學堂

“慢着！”

“怎麽,大嫂覺得不滿意？”慕雲微微皺眉，甄家家大業大，這位大嫂還差一點成了世子妃，有些傲氣也是正常。

“他撞的人是我，不是他挨鞭子的理由！”甄蓁生氣的瞪着那馬倌兒，“同樣，他撞的若不是我也不是你可以不問黑白罵人的理由！”

馬倌兒聽得似懂非懂，一個勁兒是是是。

“你幾歲了？”她問那個孩子。

“十、十歲。”

她轉過頭瞪着孩子的爹，“這麽大的孩子怎麽不送去上學？整天由着他們瞎混！”

“啊？上啥子學？”

甄蓁無語，對慕雲質問道，“寒山莊園難道沒有學校的嗎？”

慕雲解釋，“學堂是有一座。不過只有一些管事家的孩子念書。至于這些孩子，再大一點會有師傅教他們武藝，或是送去學徒。”

甄蓁擰過頭來，直直的盯着慕雲好一會兒，看的他渾身不自在。

“你撞了人，需得賠禮道歉才是。”她回過頭嚴肅的說道。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那男孩咕咚一下爬在地上就要磕頭。

“起來！不許跪！站起來！”那孩子又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起來。

“說對不起。”

“對、對不起。”

“你撞到我，如果早說一聲對不起，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她頓了頓，口氣複又嚴厲了起來，“但你沒有。非但沒有，還想打人。所以你必須得到懲罰。”

男孩茫然的眨着眼睛。

“會做俯卧撐嗎？”

“啥、啥叫俯卧撐？”

“兩手撐地，身子繃直。趴下去再起來，肚子不許碰到地面。”她連比帶劃的解釋了一番，“先做十個，然後去繞着山莊跑一圈！”

這倒是新鮮。看着她認真的數着數，慕雲了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這位大嫂果然與衆不同！怪不得大哥火急火燎的要把人給娶回來。

“去吧！盯着你兒子不許偷懶！”把馬倌兒也打發走，她撥弄着頭頂上的土。

“大嫂真是宅心仁厚。”慕雲笑着誇她一句，收到不屑的一哼。“我還當二莊主是個聰明人...”看她拍打着衣服往宅子裏去，慕雲摸了摸鼻子，自己剛才怎麽招惹她了？

...

“所以，你們都是白幹活沒有工資？”

“...夫人，工資是什麽？”幾個小丫頭面面相觑。

“工資就是——”甄蓁喝着茶，想了想該怎麽解釋，“你幫我幹活，我付你工錢。”

“夫人，”一個叫小梅的姑娘眨着眼睛，“我們都是自願服侍夫人的，不敢要工錢。”

“不拿工錢你們怎麽會心甘情願的伺候我？”

“夫人！”另一個姑娘意會錯了意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夫人不要把我們攆走！這裏吃穿用的都比家裏好，還能給家裏剩一口人吃飯！要是夫人不要我了，肯定會被我爹打斷腿的！”

甄蓁舉目望天。原來一個人工這麽低賤。

“所有人都不領工錢嗎？”

“嗯，給莊裏做事的男人們，是有月例的...”

“都多少錢？”

“這個...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甄蓁想了想，第二天去找了王大總管。

“夫人...是要查帳？”王總管有些為難。府中賬務一向只有三位莊主可以查對，但這位又是莊主夫人，也得罪不起。

“我不查賬，你不用緊張。”甄蓁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咱們這裏一些大概的人力花銷。你若不方便給我看，我問你你告訴我一個大概數額就可以了。”

“哦，是這樣，夫人請問。”

教書先生月例二兩，各處管事二兩，下面普通幹活的，一吊錢的也有，幾鬥米的也有。甄蓁聽了半天，還是沒有個明确的概念，“那我一個月的開銷是多少？祁寒的呢？”

王總管有點慌，“三位莊主不算在內。夫人，呃，夫人的月例還沒有定，先報了二十兩，如果覺得不夠的話再加也不遲...”

二十兩是多大的購買力？還是沒概念，她索性把頭上帶慣了的那根簪子拔了下來，“王總管您給看看，這根簪子值多少錢？”

王總管眯起眼睛，“這...夫人這簪子金純玉白，雕功也屬上乘，一看就是着南方有名的工匠打造的，拿到咱們北方來，少說也得賣七八十兩！”

聽到這個數甄蓁兩眼一亮，甄家老爹還是挺厚道的嘛！這只是她最樸素的一只簪子，要是都變現了的話也好大一筆呢！

她又去找了慕雲，這一回，笑意盈盈。“二弟。”

“大嫂。”慕雲也畢恭畢敬。

“你大哥不在，我倍感無聊，想要找些事來做。”

“哦？大嫂想做什麽？這附近有幾處廟宇風景不錯，不如叫管家備車帶你去轉轉？”

“不用了，外面太冷，我吃不消。”她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表明來意，“我聽說這山莊裏外事物主要是二弟打理，所以特地來問問，哪些事我能做主，哪些不得做主。哪些人可管，哪些人不可管。問清楚了，以免将來不小心給二弟填麻煩。”

慕雲也擺出笑容跟她客套，“大嫂哪裏的話。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麽吩咐他們去做好了。”

“別。”她太清楚這些社交辭令，“我還是問清楚，不然萬一耽誤了二弟的正事就是我的罪過了。”

“既然如此...”慕雲開心一笑，“莊上在冊的人都有日常事務，各司其職。如果大嫂想差用的話...最好提前告訴我，我來安排。不然，可能會引起某些困擾。”言下之意，我的人你哪一個都別動。

甄蓁點點頭，毫不意外。她想了想，“不知這些在冊的人裏面，有多少女人？”

“女人？”慕雲愣了一下。除了幾個廚娘和打掃衛生的婆子，連甄蓁身邊幾個小姑娘都算不得入冊。

“也就是說，其他人我都可以用咯？”

“當然。”

“那麽，房屋呢？”

“房屋？”

“是呀，我要找點樂子，總得有個地方。”

“大嫂...是看上哪裏了嗎？”他試探道，這女人今天是有備而來呀。

“不錯。我看場院邊上那個小院不錯，說是暫時只堆放些雜物。能借給我嗎？”

慕雲想了想，“可以。我過兩天叫人給收拾出來。”

“可以支配的銀兩有多少？”

“每月二十兩。今年莊上花銷大，還請大嫂多擔待。”最大的花銷就是準備這位大小姐的聘禮好嘛！天知道大哥一紙飛書他吭吭哧哧的湊了多久！

“好。這樣一說我就清楚了。二弟，你的工作我會盡量不打擾，我的事務也請你多行方便。”

“這個自然。”他笑吟吟的，好奇心又提了起來，“大嫂要那處院子不知作何用處？”

她微微一笑，才不打算輕易告訴他，“玩玩。”

沒過兩天，一個消息在莊內外迅速擴散。夫人身邊要請四個人，不限男女。一個要識文斷字，能讀會寫。一個要精通算術，一個要會基本武藝，一個會做飯。月錢分別是一兩和半兩。男女年齡蓋不限、自願報名。

“夫人是覺得每天的飯食不合口味？”叫小梅的女孩鼓起勇氣問。

“不是。不是給我做飯。”

“那、我娘成麽？”

“你娘會做大鍋飯麽？”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

“就是那種十幾二十個人吃的。”

荷花還沒搭話，邊上一個叫秀兒的小姑娘趕緊接道，“夫人不知，我們日常家裏頭吃飯都是一個菜一鍋飯的。人多多做點，人少少做點。這個我娘也會，做的可好吃呢！”

毛遂自薦的人不少。甄蓁一一見過，挑了幾個本分大方的，暫時先這麽定了。

接着，另一個更大的消息在莊內傳開，夫人要在場院邊上建一所學堂。無論男女，六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都可以來上。不但不收錢，還包一日兩餐。據說每個月還能吃一次肉！

慕雲興致盎然，這就是大嫂口中的玩玩？山莊裏符合條件的孩子不少，都送過來，可是不小的一筆開銷呢！“她哪裏來的銀子？王管家？”

“是，聽說大夫人賣了一只鳳釵。又從月例裏分出一些給那幾位師傅。”

“她這是圖什麽呢？”慕雲摸了摸下巴，讀書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供養的起。而且那些女孩子也跟着一起讀？有什麽用？

“夫人好像說...受不得身邊都是粗鄙之人。所以讓他們改化改化。”

“哦？”難道甄園裏個個兒都識文斷字不成？“你說她請的先生連秀才也不是？”

“...對，夫人說那些四書五經都沒有啥用...”

沒有用？“那她教什麽？”

“好像是：早上先跑步，圍着場院一圈圈的跑。跑完進去學識字。一天十個，加上之前學的滾着練。然後休息一柱香。教算數。中午吃過飯練武，下午再寫字、算數。”

就這些？慕雲愣了愣，“女孩也這樣？”

“嗯，是的。”

“不教女德什麽的嗎？”

“這個沒聽說。”

他想了想，表揚道，“王管家，有勞你了，莊裏的事你真是事事都清楚呀。”

王管家憨厚一笑，“二莊主謬贊了。我家那幾個丫頭也去了。所以我才知道的這麽清楚。”

慕雲更是驚訝，不過再一想，光是包兩頓飯對于普通人家就是了不得的事了，何況還能免費讀書。

一轉眼，“吃肉”的這天到了。好些個窮人家一年才能吃上一頓肉，所以都不用打聽，也能從下人津津樂道的談論中知道個大概。

肉是普通的雞肉，用柴鍋炖得很香！從早上跑完步開始，寫字要考，算數要考。考完當場判，判完當場放榜。排名前一半的地方用紅筆畫了粗粗的一條線，紅線這邊的人吃肉，紅線那邊的人看着對面啃鹹菜。

“唉呀！我們家那個不争氣的小子！”

“我們二丫頭說那雞可香了！”

“是麽！我就說他爹不該叫孩子去幹活！看看人家！俺們過年才舍得殺雞！我家小喜子饞得眼淚汪汪的！”

“還有下次呢！叫娃好好學，興許下回就吃上了！”

一頓雞吃得全莊上下跟過節似的，慕雲現在覺得大嫂口中的玩玩的确是有點意思。更可怕的是，下人們中流傳着，夫人不喜歡身邊的丫鬟不識字。打算過一陣從學堂裏重新挑選。這一下連小梅她們都慌了，“怎麽辦？夫人不要我們了！”

“我是打算換一批識字的丫頭，可我沒攔着你們去上學。你們願意去，白天可以去。活放着晚上幹。将來只要你們達到我的要求，我自然會留下你們。”

于是連夫人身邊的丫鬟們，都紛紛跑去學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