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發現

發現

邵清辭扶着他回家坐下,看到他傷口的血還是流出來,又拿着手帕幫他擦幹淨,小心地問,“疼嗎?”

陳安寧搖搖頭,又被他挾制住下巴不能移動。他咧咧嘴,“真不疼,我當時打仗的時候受的傷比這嚴重多了。就說我救楊柳那次吧,那一把大刀好長好寬的,我當時就想啊,這麽大的刀要是砍下去,楊柳一個女孩子那命可就沒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沖上去了呀,別說大刀砍人就是帶勁,就我右肩後面,當時都見骨頭了,那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啊,把敵方那小兵都吓傻了都。我就趁機,把他給制服了。”

“後來呢?”

“後來就沒有了呀,我就回去治傷啊,不過傷口太深了當時條件也不好,沒有徹底治好,現在每到陰天我右肩還疼呢。但是!有個但是啊,但是整個治療過程中,我都沒有哭哦,疼的我咬牙咬木頭塊,那都汗如雨下了,我一滴眼淚都沒掉,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呀?”

邵清辭眼眶微紅,聞言點頭,“很厲害。”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看他還挺驕傲,邵清辭的手微抖了一下,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辛苦你了。”

陳安寧自然地仰着頭,依舊滿心的驕傲自豪,“不辛苦,為大興朝人們服務嘛。”

衛林送了藥膏進來,又輕輕地退出了房間。

陳安寧看着他手中的藥,仰臉閉眼,“那就麻煩邵公子啦。”

邵清辭站在他面前彎身用手指蘸了一些藥膏,輕輕地幫他抹到傷口上,“會有些痛。”

“沒關系,你繼續吧。”陳安寧眯了一下眼睛,“我能忍得住。”

邵清辭一點點的抹好藥,看他依舊仰頭閉眼,他輕拍了一下陳安寧你的額頭,“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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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疼的話就哭出來。”

陳安寧啧吧啧吧嘴,憋了憋又笑嘻嘻地說,“可是我哭不出來啊。邵公子這麽有經驗啊,是不是安慰過很多愛哭的女孩子呀?”

邵清辭未說話,再次彎低身體抱住了陳安寧,伸手輕拍着他的肩背,撫了幾下之後又找到他的右肩背,語調漫長而沉靜,“辛苦你了呀,安寧。”

他的衣服冰涼柔軟,陳安寧的臉頰有些發燙,便忍不住蹭了一下他的衣服。蹭着蹭着,鼻腔內便湧上一股不可抑制的酸澀出來。他抽了一下鼻子,卻壓不住那股洶湧的委屈。

他的懷抱不暖,但卻像一根支柱般,撐住了陳安寧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身體。他一個人生活太久了,久到從睜開眼有記憶以來,一直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去撿剩飯破衣服,一個人睡在破廟裏,生病了自己扛發熱了自己熬。

熬過去了又是美好的一天,抗不過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反正一個人嘛,無人關心也無人在意。

生活艱難,一路風雨。他本可以就這麽淋雨刮風般度過,哪怕跌跌撞撞滿路泥濘,他走慢一些,也能活下去。

可是有一天,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和他同行,撐起他彎曲的身體,給他已經冰涼的心注入了溫暖。

哪怕不能為他遮風擋雨,可同行的這段路,已經讓他又重新擁有了力量,去繼續接下來的路程。

一滴眼淚掉下來,很快就淹沒在邵清辭的衣服裏。

那滴眼淚像是蓄存洪水的閘檻,突然被打開之後,裏面已經積滿的液體就找到了宣洩口,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噴湧開來。

陳安寧伸手抱着他的脊背,開始哭出聲來,“我好疼呀邵公子,你不知道當時那刀砍在身上有多疼,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床,我每天夜裏都疼的睡不着覺,軍醫大哥說藥材不夠他還不給我抓止疼藥,我恨死他了這輩子我都不要再見到他。”

“好,不見他。”

陳安寧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裏,完全聽不到邵清辭的話,一直自顧自的說着,“我小腿膝蓋也疼,小時候我去飯店後廚撿剩飯,他們就放狗咬我,我跑的太快就絆倒在地上了。那地上好大的石子啊,一下子把我的膝蓋都劃破了,比今天臉上還要疼。那天街上人好多啊,可是都沒有人關心我,也沒有人扶我,還有人踩到我的手了,我,我一個人躺了一會兒就爬起來了。”

邵清辭的胳膊緊了一些,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以後不會了,我會陪着你,也會.....保護你。”

陳安寧卻沒有聽到他的話。

哭累了之後,他便倒在邵清辭的懷裏睡了過去。

邵清辭無奈地笑笑,伸手繞過他的臂彎把他抱着放到了裏間的床上。只是陳安寧的手攥的有些緊,在放他下去的時候,邵清辭的脖子被他向下拉了一下,完全停留在了陳安寧的臉龐上空。

只是他完全沒有心思來反應這個事情了,因為在他左手的虛拳下,一團軟綿的肉感在他的指尖皮膚上爆炸開來。邵清辭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只覺得腦海中像是被人放置了無數個煙花一般,噼裏啪啦的開始點燃。

邵清辭的左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振幅很大,但是卻沒有驚醒陳安寧。可能是心中積壓多年的情緒一下子宣洩出來,讓他有些虛空和沉累。他抹了一下嘴,翻個身繼續睡去。

邵清辭慢慢的把手從他的脖子下抽出來,目光不經意,又帶着刻意的從陳安寧的脖子上經過,嫩滑白皙,像是月光下的羊脂白玉,泛着柔和誘人的光。

一滴未被擦幹的淚順着他的下巴滑過,經過平坦的脖頸,淚滴的體積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小小的一團,停在了他的鎖骨處。

邵清辭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抹掉了那滴淚。

指腹和皮膚接觸的剎那,那股溫熱的觸感像是帶着刺,讓他的手匆匆撤回。

邵清辭連忙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又輕輕的掩上門離開。

看到他的腳步有些急促,衛林忙伸手扶住他,“公子?”

“無事,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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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陳安寧的私自離開不參加集體會議事件,九皇子難得表現的大度了一次,第二日去上課也沒有找他的麻煩。只是在看到他臉上那道細長的疤痕時,依舊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陳三毛,你要破相了?”

“關你屁事啊!”

“不過也沒關系,齊嬌玉不是想着讓你入贅嘛,到時候你入贅不就得了。但是吧,齊嬌玉看上的就是你的皮相,你如今破相了,她還要不要你,這就難說了。”

陳安寧上前想要踹他,卻被九皇子機敏地閃過,指着他揚起的腿,“嘿,謀害皇子啊你!小心我誅你九族!”

“誅九族?我讓你誅九族!”陳安寧追上去,想要繼續踢他。

九皇子笑着跑遠,“準備一下開始訓練了啊,昨天你沒在,針對那場比賽,我又列了新的訓練計劃。”

“好。”

“不過你這副樣子配別人肯定不行,和我對練吧,我應該能忍住笑,哈哈哈哈。”

陳安寧沒理他,準備換上作訓服借着訓練好好的‘教訓’一下九皇子。不過九皇子雖然生活中挺混的,但一旦進入到訓練中,神情狀态立刻變得認真起來。這點上陳安寧就很佩服他,一場對戰下來,他也沒從九皇子身上讨到什麽好處。

訓練結束之後陳安寧窩在休息室裏抹藥,鏡子是反向的,他一直抹不到準确的地方。九皇子換好衣服經過,見狀便走了過來,“抹藥呢?喲,白玉複容膏啊,這可是好藥,誰給你的?”

陳安寧挑眉,“關你屁事!”

九皇子踢了一下他的凳子,又坐到他身邊,“能不能好好說話啊,來,我幫你。”

陳安寧卻偏了一下頭躲過他的手,“不要你幫,老子自己可以。”

“讓你好好說話!”九皇子輕拍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用手撐着腦袋看着他一點點地摸索着抹藥,笑嘻嘻地說,“嬌玉要是真嫌棄你了怎麽辦?”

“嫌棄就嫌棄呗,老子又不是沒人要。”

“哦對對,還有楊柳嘛,她不嫌棄你。”

“那是,我們家小柳兒,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只看重人的皮相呢。”

“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說我呢。”

“不要懷疑,就是在說你。”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抹好藥,又把藥盒珍惜地蓋好。九皇子有些奇怪,“不就是一個白玉複容膏嗎,你要多少,我母後宮裏多得是。不對,這盒藥是誰給你的?是不是邵清辭?”

他所認識的人中,楊家那幫大老粗是不可能有這種珍貴細碎的藥膏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白玉複容膏雖不屬于頂級藥膏,但那也是宮裏藥材比較緊缺的。除了楊大将軍,也就只有邵清辭有這個能力能随手送出了。

陳安寧點頭,“就是邵公子送的。”

“邵公子邵公子,你怎麽天天就知道邵公子!陳三毛,你要記得,你是武學院的人,邵清辭可是文學院的,咱們文武可勢不兩立的。我警告你啊,以後你離他遠一些!”

“就不就不,”陳安寧說着又站起來,“時候不早了,我要和邵公子一起去吃飯了,九皇子慢走不送?”

“嘿你不聽話是吧,信不信我揍你啊?”

“揍我?論單打獨鬥,你也就能和我打個平手。”

“鬼才給你單打獨鬥!”

“你才不會以多欺少呢,你是正義的九皇子。”

“給老子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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