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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月色朦胧,自高牆上那扇小小的氣窗裏照了進來,暈染出了一小塊的淡白色來。
葉晚寧倚在牆角裏,看着巴掌大的老鼠從她的腳尖爬過,窸窸窣窣的穿過幹草堆,停在了倒在地上的飯菜前,不過片刻功夫便“吱吱”的叫了兩聲,翻了肚皮,細小的四肢顫動了幾下便再無動靜。
美人之所以為美人,約莫就是在最狼狽不堪的時候,亦是美的吧。昔日裏如墨般的烏發即使如今如枯黃的雜草般遮住了小半張的臉,可那雙含着水光的細長眸子依舊美的灼目。
她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方銀白月光,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抹純白。
就在她的雙眼即将要阖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喚她。
“阿寧!”
“你睜眼看看我啊!”
男人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葉晚寧勉強撐開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氣若游絲道:“你來啦!”
男人半跪在他的面前,身上滿是傷痕,鮮血幾乎将他的衣裳都染成了紅色,他抓着葉晚寧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哽咽着道:“你說過要等我的,我就快要成功了,你怎麽能舍我而去!”
“只要我當了皇帝,我一定會替你們葉家平反的,你為何就不能再多等我些時日。你明明答應過我的,葉晚寧,你怎麽可以出爾反爾!”
男人歇斯底裏,聲淚俱下。
葉晚寧的指尖微微動了下,她想替眼前的男人擦去眼角的淚,可是她實在沒力氣了,眼前的一切都越來越模糊了。
“林風眠,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她咳了兩聲,繼續道:“若是有來世我一定一定會先去找你的......”
男人的手修長蒼勁,骨節分明,可掌心裏的溫度卻怎麽也捂不熱那頹然垂下的手,男人癱坐在地上,将葉晚寧的屍身緊緊的摟在懷裏。
“阿寧,你可知自打少時你我初見面,我便愛上你了!”
可昔日京中最明豔嬌貴的女子卻再也聽不見了,徒餘男人那低低的嗚咽聲回蕩在刑部大牢裏。
烏雲遮月,暗牢隐在濃到化不開的夜色裏。
......
“小姐?”
“小姐,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葉晚寧睜開了眼睛,眼神迷離,微微帶着些醉意,映入眼簾的是丫鬟紅豆的那張圓臉和她臉上的焦急之色。
遠處的棗紅色長幾上擺着個鎏金的獸首香爐,裏面正冒着袅袅的輕煙,那是極好的沉水香。
“紅豆?我這是在哪兒啊?”
葉晚寧手撐着軟榻坐了起來,腦子裏一片昏沉,紅豆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拿了軟枕墊在她的身後,哽咽着道:“小姐莫不是醉糊塗了?今兒聆音閣來的新樂師會依例彈奏一曲,所以小姐便換了男裝帶着奴婢來瞧個新鮮。”
聆音閣?
新來的樂師?
葉晚寧閉上眸子,伸手揉了揉額角,“今年是哪一年?”
紅豆狐疑的看了看她,拿手背貼在了她的額上,回道:“今年是承平十二年啊,小姐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雖不知為何死後會回到了承平十二年,但是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葉家滿門的性命,還有那個男人的恩情。
“不過是個破樂師罷了,小姐不值當生氣的,沒的氣壞了自己個身子,小姐若是真的看上了,待明日奴婢去跟大公子說一聲,将人帶回府裏,日日彈琴給小姐聽就是。”
紅豆一邊倒着茶一邊絮絮的念叨着。
無數紛雜的記憶湧進了葉晚寧的腦海裏,她猛然想起了方才自己幹了什麽荒唐事。
此時的她還是玉京城裏最惹眼的貴女,當朝宰輔葉銘章的嫡親孫女,整個玉京城裏的人上至耋耄老人,下至牙牙學語的孩童都知道寧惹皇家親,不惹葉家人。
葉家老太爺年少之時曾有從龍之功,一生輔佐過三代帝王,如今雖已年近六十,卻依舊穩坐宰輔之位。
朝中大半的臣子都是其門下學生,當今聖上對這位宰輔大人更是禮遇敬重有加。
前些日子京中盛傳聆音閣內來個新的樂師,琴技了得,堪比伯牙子期,氣度高華,宛如谪仙,每月只逢雙日才會彈奏一曲,事後無論是刀|斧加身或是珠寶銀錢擺在眼前皆不會再彈奏第二曲。
葉晚寧自是不信這些的,她素日裏最是瞧不起那些沽名釣譽之輩,所以今夜帶了紅豆出來瞧個究竟。
沒成想那個樂師卻是個藏頭露尾的鼠輩,躲在重重的帷幔之後不說,還帶了個銀色繡着藤蔓的面具,只留下一雙清冷的眼睛和緊抿的薄唇。
喝了幾杯酒的葉晚寧氣不過便掏出了銀票砸在了樂師的臉上,揚言說是見不到樂師的真容便将整個聆音閣給掀了,衆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惹,只在一旁勸着。
誰知她腳下一個踉跄跌倒了,暈了過去。
可好巧不巧她居然摔在了那樂師的腿上,還吐了人家一身。
葉晚寧一想起方才的種種,都恨不得挖個地縫将自己埋進去,若是不知情也就算了,可她卻偏偏死而複生了,重生在了這一夜。
旁人或許不知曉樂師的身份,她卻清楚的很。
他就是林風眠,那個願意為她舍生忘死的男人。
葉晚寧長長的嘆了一聲,“紅豆,你說我現在跟人家去道歉,人家會原諒我嗎?”
畢竟拿銀票砸人臉上這種事還是挺傷人自尊的。
道歉?
紅豆仿佛見鬼似的看了看她,她家小姐在京中可是橫着走的存在,都是旁人見了她繞道走的,何曾見過她家小姐跟人道過歉的?
“小姐,你莫要說胡話了。你以前不是說過咱們葉家人出門在外只有別人向我們道歉,沒有我們低頭認錯的那一天嗎?”
大話猶在耳畔,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葉晚寧的臉上。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他跟其他人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了?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奴婢瞧着也就那樣,還不如咱們上回帶回府裏的那個永安伯府家的小少爺長的好看呢。”
紅豆憤憤不平的叉着腰,就跟道個歉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葉晚寧被她吵的頭疼,起身理了理妝容,便朝着雅間外走去。
剛出了雅間,外頭的議論聲就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往後退了幾步,謹慎的看了看她,生怕城門失火,殃及自身。
有幾個頗有身份的公子哥拱手勸道。
“葉小姐不妨就算了吧,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是啊,是啊,大家出來聽曲,就是為的圖個樂。”
“葉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不如就算了吧,我府裏還有幾個姿容不錯的戲子,等明兒便送到府上去。”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言語上惹怒了她。
葉晚寧懶得搭理這些人,徑直朝着樂師走了過去。
樂師似是沒有察覺,依舊低着頭拿着帕子擦拭着矮幾上的瑤琴,動作小心翼翼,似是在擦拭什麽古董寶貝似的,男人的手蒼白如玉,纖瘦細長。
他半偏着頭,露出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颌。
衆人皆都倒吸了口氣,生怕下一刻葉晚寧就會将樂師手裏的瑤琴給砸了。
可比砸琴更恐怖的事卻發生了。
只見葉晚寧對着樂師微微福身道:“先前都是晚寧醉酒的緣故,多有得罪,還請林公子切勿見怪。”
葉家大小姐居然對人福身道歉了?
在場的衆人皆都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拿手擦了擦眼睛,再次看了過去。
林風眠那掩在面具之下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清冷沉寂。
他在聆音閣彈琴之事,連義父和聆音閣的老板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如何知曉的?
“無事!”
男人的聲音清冽而幹淨。
葉晚寧再次福身,然後逃也似的出了聆音閣。
外面很冷,北風貼着地面打着旋兒,卷起地上的積雪撒向半空。
葉晚寧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腦子也跟着稍微清醒了些,只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夜色出神。
紅豆拿着雪青色的大氅追了出來,将大氅給她披上,試探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葉晚寧轉過身來,急切的問道:“我方才摔倒,暈了多久?”
紅豆狐疑的看向她,回道:“小姐,你是不是喝斷篇了?你何曾暈倒了?方才小姐腳下不穩是差點摔倒了,不過好在那個樂師眼明手快,将矮幾推開了,小姐不過摔到那樂師的身上罷了。”
紅豆見葉晚寧目有疑色,忙道:“小姐若是不信,可以摸一摸額頭,連個紅印都沒有呢,奴婢只是扶着您在雅間裏醒酒呢。”
“要奴婢說啊,這些人就是不識好歹,小姐能看得上他們帶他們回府做面首,那也是享福的,偏有些人就不識擡舉,到了咱們葉府,那還能委屈他們了?不比在這煙花之地賣藝強上百倍嗎?偏要裝出一副貞潔烈男的模樣來,奴婢瞧得真真的,這些個人慣會使些欲擒故縱的手段的,小姐千萬不要上了他們的當了......”
紅豆絮絮叨叨的說着。
葉晚寧卻一句也未聽進去,一想起方才的夢,她仍心有餘悸,通體生寒。
“小姐,小姐?”
紅豆大聲喚了幾下,又見葉晚寧抱臂縮在馬車的角落裏,關切的道:“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等回去了奴婢即刻請大夫來瞧瞧?”
葉晚寧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裏透着股濃濃的疲憊。
“不必了。”
“可是,小姐.......”
紅豆有些擔憂的看了看面色蒼白的葉晚寧。
馬車停在了葉府的偏門外,下車的時候葉晚寧又想起什麽似的道:“紅豆,明兒你去布莊裏挑幾件顏色淡雅的布料做幾身男式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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