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現實

現實

淩寒眼看着王俊輝裝.逼，冷冷地問，“你有什麽高見？”

王俊輝說，“汪凱和那人認識，問他是怎麽回事。那哥們也講義氣，只說有人打電話給他，讓他去找季苒苒，至于是誰，他不肯說。你說，校花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淩寒皺眉思考。季苒苒那樣的性子，怎麽會得罪人呢？別人不欺負她就不錯了。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冷冷地說，“王蒙。”

王俊輝也反應過來了，思考了一會兒，他說，“表白被拒還被我們嘲笑了一頓，懷恨在心也很有可能。但是如果王蒙只是打電話，他怎麽就能确定季苒苒會落單呢？聽你說的，那一晚王蒙不在是吧？”

淩寒眉頭緊皺，一點一點捋着線索，眼神一閃，又說出了一個人名，“宋涵。”

王俊輝問，“确定嗎？”

淩寒搖頭，“不确定。”

“行，”王俊輝站起來，“我幫你去問問王蒙。汪凱那傻.逼怎麽還沒回來？”

王蒙來回學校有司機開車接送，王俊輝和汪凱帶人蹲了好幾次，才找到機會，在公交站臺逮住了他。

經過一番動口又動手，王俊輝最終讓王蒙說了實話。

淩寒出院了，他頭上的包紮拆掉，露出一大塊泛青的頭皮。

他看着鏡子，差點沒把自己嫌棄死。

最後他戴着帽子，去理發店，幹脆給自己理了一個板寸。

這種發型，再配上他冷漠的表情，慣穿的黑色衣服，雖然更顯兇了，但也添了幾分狂野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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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寒沒有去找王蒙報仇，也沒有去找宋涵。

上次是他處理欠妥，才給季苒苒招來這麽大的危險。這次他要小心謹慎，從長計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雖然他不是君子。

淩寒回到學校，受到了王俊輝的熱烈嘲笑，“哈哈哈哈哈寒哥，你從哪個牢裏出來的？改造好了嗎？”

這次連汪凱都沒有賤兮兮地唱歌，而是跟着一起笑出鴨叫。

淩寒沒跟他們笑鬧，只麻利地給了一人一腳，然後坐下來專心學習。

可是學習它依然很難。

不少人盯着他的腦袋看，淩寒一個一個地瞪回去，大罵，“看屁啊！”

季苒苒也看到了淩寒的新發型，覺得十分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淩寒緊張地問，“你覺得難看嗎？”

“不難看啊，”季苒苒笑盈盈地說，“很可愛。”讓她想要摸一摸。

淩寒的耳根又紅了。

他拿出手機，問，“你的手機號多少？”

季苒苒把手機號報給他，甜甜笑着，問，“還要□□號嗎？”

“你說呢？”淩寒應着，面上裝作冷靜，心跳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兩人交換了□□號，有時會互發消息。

淩寒覺得，哪怕是季苒苒發的一個可愛的表情，都能讓他激動好久。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淩寒有些緊張。

學習委員将名次表貼在了教室牆上，淩寒一改往日的冷漠，居然第一時間湊過去看。

他一過去，同學自動大氣不敢出地讓開了位置。

他毫不費力地走到前面，從倒數往前看，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又前進了十名。

王俊凱大叫，“卧槽，寒哥他神經病了！”

汪凱說，“神經病它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放棄治療。”

淩寒沒理這兩個真·神經病。

淩寒矜持地在季苒苒面前炫耀，“這次考試，我前進了十名。”

季苒苒笑得眉眼彎彎，“好厲害，淩寒最棒了！繼續加油，我們上同一所高中。”

淩寒覺得整個人酥得要碎在地上了。

他知道上同一所高中是不可能的，但心裏依然充滿了鬥志和動力。

接下來的時間，他每天起早貪黑地學習，認真聽講，積極請教。勤奮程度，驚掉了班上一地眼鏡。

老師們十分欣慰，如果不是頻繁被請教的數學課代表，覺得自己快被吓出心髒病的話，一切都很完美。

淩寒第一次覺得，他和季苒苒那樣近。

季苒苒也覺得，她離她曾經害怕過的那個人，那樣近。

如果現實不那樣雪上加霜的話，他們還可以更近。

四月末的一個早晨，季苒苒如往常一般去上學。

春景很美，空氣裏是香樟的清幽芬芳，玉蘭樹的葉片同季苒苒的心情一樣鮮亮。

然後她聽到了淩寒奶奶帶着哭腔的喊聲，“老頭子，你怎麽了啊老頭子！”

下一刻淩寒跌跌撞撞地背着爺爺出門。

少年的身形單薄，背着老人有些吃力。

季苒苒十分震驚。她記得淩寒爺爺是中考後才出事的啊，為什麽提前了？

淩寒爺爺提前出事，那淩寒，可怎麽辦呀？他明明已經那麽努力地，想要好好中考了。

她焦急地跑過去，喊，“淩寒！”

少年身子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急匆匆地背着老人往前跑。

“小寒！小寒！”淩寒奶奶踉踉跄跄地跑出來。

季苒苒急忙去扶住她，說，“奶奶不要擔心，淩寒送爺爺去醫院了。”可是，她覺得自己的語言好蒼白。

有鄰居聽到聲音，跑出來幫忙。

劉敏也出來了，她今天休假。

“你去上學，我來照顧淩寒奶奶。”劉敏從季苒苒手裏接過老人。

季苒苒抿了抿唇。她很想跟着淩寒去醫院，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得太殷勤，會惹人懷疑的。

她只能心情沉重地搭公交車去學校。

一整天心神不寧，晚上季苒苒回到家裏，問劉敏，“淩寒爺爺怎麽樣了？”

劉敏神情沉重地搖了搖頭，“估計不太好，咳了好多血。”

果然是這樣。

季苒苒難過又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明天放假，我能去醫院探望淩爺爺嗎？”

劉敏點頭，“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躺在床上，季苒苒給淩寒發短信，打字，“爺爺在哪個病房？我和媽媽明天去看你們。”

淩寒回複，幹脆而冷硬的四個字，“你不要來。”還沒有标點符號。

季苒苒擔心又糾結，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依然頂着黑眼圈去了醫院。

劉敏從幫忙的鄰居那裏打聽到病房號。她買了很多水果，季苒苒則提着一箱子牛奶，兩人來到病房。

在門口的時候，季苒苒就聽到淩寒爺爺生氣地說，“我的身體我知道，不需要住院。”

淩寒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他的點滴，然後搖鈴叫護士。

季苒苒忐忑不安地跟着劉敏走進去。

淩寒的表情，在看到她的時候，變得更冷了。

季苒苒難受地低下頭。

劉敏和淩寒爺孫兩打招呼，送上禮物，然後坐在椅子上安慰淩寒爺爺。

“淩老師，”劉敏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呀，該注意還是要注意。不過也不要擔心，聽醫生的準沒問題。您教書育人那麽操勞，現在剛好可以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一下。”

淩寒爺爺不善言辭，磕磕絆絆地和劉敏聊天。

而淩寒一直冷冷瞪着季苒苒，半分鐘後，他終于移開眼，再也沒有去看她，一眼都沒有。

劉敏提出告辭，淩寒爺爺讓淩寒送人。

“不用送，淩寒，你好好照顧爺爺。”劉敏拒絕。

然而淩寒依然堅持給她們送行。

他走在兩人身後，一言不發，神情冰冷。

劉敏體諒他的難處，沒有責怪他的無禮。

淩寒送兩人坐上公交車。季苒苒坐好後回頭，看到淩寒孤零零地站在人群裏，看向自己的方向，目光是那樣遙遠。

“哎，他們這一家子，太難了！”劉敏嘆了口氣。

季苒苒鼻子泛酸。

第二天中午，季苒苒打車去了醫院。

淩寒拿着爺爺的報告單，站在走廊上，神情一片死寂。

季苒苒走過去，輕聲喊他，“淩寒……”

淩寒擡頭，看着季苒苒，語氣平靜得仿佛一潭死水，“不是讓你不要來嗎？”

季苒苒眼裏泛起水霧，“我擔心你……”

她的少年在遭受世上最沉重的苦難，而她既不能替他挨痛，也沒辦法幫忙。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淩寒平靜地說着。

“淩寒……”季苒苒哽咽着喊他。

淩寒轉身走進病房，輕輕關上了房門，也關上了自己的心門。

他走進衛生間，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擡手狠狠地一拳砸在牆壁上，五指頓時血肉模糊。

他沒有感覺到痛，只是覺得可笑。

哪有什麽“上帝關上了你的門，一定會為你開一扇窗”？

上帝只會在關上你的門，然後在你掙紮着爬窗的時候，輕飄飄地将你推下。

除了苦難，他一無所有。也不配妄想，伸手夠到高潔的月光。

季苒苒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

盧曉琪看着她的樣子，擔憂地問，“怎麽了？”

季苒苒伏在桌上大哭了一場。

她很想問，為什麽命運這樣不公平？

為什麽命運要這樣折磨她喜歡的那個人啊！

盧曉琪不明所以，但為她感到心疼，鼻子泛酸了。她一下一下順着季苒苒的脊背，輕輕地哄，“不哭了，不哭了啊……”

季苒苒發洩了情緒後冷靜下來。

她擦去自己的眼淚，告訴自己：季苒苒，你不能軟弱的，你喜歡的那個人，還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