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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夢中自己大概五六歲，爸爸帶她去公園玩，後來她看到一只花蝴蝶，就追着它跑，跑着跑着，迷路了，她一個勁兒地哭，大聲感着“爸爸！”卻沒有任何回應，四周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米戀感到身子一陣發冷，掙紮着醒來，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四周，過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清醒過來，原來是在做夢，只是夢中徹骨的孤寂寒意很真實，讓她分不清這是噩夢，還是小時候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可能是今晚提起爸爸，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米戀沒有放在心上，擦幹身上的冷汗，繼續躺下，卻輾轉難眠，一時想起爸媽如今降到零點的關系，一時又想起那個輕柔的吻……腦袋混亂得快爆炸了，她只好起來看書，轉移注意力。

天亮的時候，她頂着兩個熊貓眼去上班。

“老大，昨晚沒睡好？”住院醫師顏熠希遞給米戀一杯咖啡，關切地問道。

“謝謝。”米戀喝了一口，又問：“前天收住院的那個慢阻肺患者怎樣了？”

“我正苦惱呢！他的病情并沒有好轉！明明已經按常規治療了。”顏熠希煩惱得抓了抓頭發。

“把你寫得病歷給我看看。”

顏熠希連忙雙手遞上，眼巴巴地等着指導，說來慚愧，明明老大只比自己大兩歲，但是她已經是副主任醫師了，而自己還在規培。

米戀翻開病歷，上面寫着：【何燦，男，65歲，因氣促由急診收住院，既往有慢支肺氣腫 30 餘年，因受涼後出現胸悶、氣喘半月餘，逐漸加重。體查：神清，右肺聽診呼吸音低，雙下肺可聞及少許哮鳴音及濕羅音，入院後常規予以吸氧、解痙、平喘、抗感染治療，病情無明顯好轉。】

“随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病房，只見病人直捂着胸口，“醫生，我感覺快喘不過氣來了！”

米戀一番檢查，吩咐顏熠希：“帶他去拍胸片。”

“胸片？前天收院的時候，拍了肺部CT，并沒有異常啊！”顏熠希雖然疑惑，但還是把患者送到X光室。

不一會兒，他拿着片子回來：“老大，真是神了，右側氣胸！奇怪了！臨床症狀并沒有典型的氣胸表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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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但是慢性肺氣腫很容易合并氣胸，基本的體查及臨床觀察很重要。你去給患者進行胸腔閉式引流吧！”

顏熠希連忙掏出本子，把老大的話記下來，“好咧！老大真厲害！”

米戀繼續查房，正當她詢問患者病情時，急診室門口傳來喧鬧聲，“老頭子，你醒醒！醫生，醫生！”

米戀連忙循聲跑去，只見墨池硯背着一個老爺爺急匆匆地跑來，身旁有一位老奶奶在哭喊着。

“米醫生，這裏有人昏倒了！”墨池硯今天出門上班，忽然看到嚴爺爺昏倒在小區花壇旁，嚴奶奶手足無措地哭喊着。他連忙跑過去，按照米戀所教的方法，想對嚴爺爺進行心肺複蘇，然而一觸摸頸動脈，是有搏動的。他不清楚什麽情況，也來不及等救護車到來，直接把人背上車，在車頂放上警燈，一路無阻地沖向醫院。

米戀詫異墨池硯的出現，但也來不及跟他寒暄，連忙對老爺爺進行檢查。

只見他瞳孔放大，嘴歪、流涎，意識已經明顯昏迷。憑經驗，她馬上得出定論：“馬上去拍個腦部CT。”

她懷疑是腦出血。

結果很快出來了。

“醫生，我老頭子怎麽了？”老奶奶哭着問道。

“是左側颞枕頂葉腦出血，需要馬上做手術。”

老奶奶一聽，頓時腿軟站不穩了，她不知道什麽是左側颞枕頂葉，但是她知道腦出血很嚴重！輕者癱瘓，重者死亡！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老頭子啊！”

墨池硯連忙扶着老奶奶的手臂，她心神大亂，一時沒有想到手術的事情，于是他問道：“手術風險大嗎？”

老奶奶聽了，頓時反應過來，急切地看着米戀。

“出血量不是很大，我們盡快手術，沒事的，老奶奶。”對于她來說，這只是個小手術，但是開顱總是有風險的，作為專業的醫生，不能給予病人家屬100%的保證，她只能委婉地安慰。

墨池硯卻是聽懂了米戀的言外之意，他安撫着老奶奶，帶她去辦理手續。

米戀給予了墨池硯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去準備手術了。

米戀對老爺爺全麻，然後進行全腦血管造影術，結果證實左側枕葉動靜脈畸形，經深靜脈-橫窦引流，予以栓塞後，暫時把出血止住了。

從手術室出來後，老奶奶連忙問道：“醫生，手術成功了嗎？”

“暫時止血了，三天後再切除畸形血管團，病人現在還沒醒來，先送去病房吧。放心，沒事的。”

老奶奶聽到老伴還沒醒來，雖然很擔心，但是聽到醫生的話，頓時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覺得這個女醫生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仿佛有她在，老伴就一定沒事。

“謝謝你！醫生！真是太感謝了！”老奶奶抓住米戀的手，不斷致謝，看到站到旁邊的墨池硯，又一把拉過他的手，和米戀的手疊在一起，“也謝謝你，小墨！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墨池硯和米戀尴尬地對視着，都不約而同地別過眼睛，然而卻不好把手抽出來。

“放心吧，老奶奶，先住院觀察兩天，情況穩定了，我們馬上切除血管團。”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老奶奶看到老伴從手術室推出來了，連忙放開兩人的手。

墨池硯過去幫忙，腳步一頓，覺得自己該和米戀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先去忙了，有什麽事你再找我。”米戀叮囑了一聲，就走了。

墨池硯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有點無奈。

安頓好老爺爺，墨池硯來到急診室，想和米戀說說話，但是看到她在忙，便悄悄離開了。

晚上米戀過來探望老爺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墨池硯坐在走廊裏。

“過來給嚴奶奶送飯。”墨池硯率先說話，他指了指椅子旁邊的飯盒，又問道：“你吃了嗎？”

自從昨天他無意親到自己的臉，還有他問可不可以叫她小名，而自己拒絕後，米戀覺得兩人的關系有點詭異，所以她刻意地躲避着他。但是現在聽到他若無其事地和自己說話，她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既然遇上了，也不好再躲了，于是米戀回道：“吃了，你還沒吃？”她看到旁邊還有一盒飯，而老奶奶守着病床旁吃飯。

“嗯，剛下班，不介意我吃飯吧？”

“你随意。”米戀在他旁邊坐下來，中間隔着兩個人的距離。

墨池硯打趣：“坐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的笑容有點痞氣，狹長的眼尾微挑，帶着勾人的意味，米戀一時語塞。為什麽這人，看起來那麽高冷禁欲的，說話卻那麽……騷？

“放心吧，我只會吃飯。”墨池硯塞了一塊紅燒肉到嘴裏。

米戀看着他沒正形的樣子，懶得搭理他，但又好奇他怎麽會來送飯。于是問道：“老奶奶的家人呢？”

“出國了。我們一個小區的，老人家有一個兒子，在國外定居了，平時就他們互相扶持。”

米戀透過玻璃，看着老奶奶坐在病床邊，握着老爺爺的手，昏黃的燈光把她的背影拉長，畫面看起來很凄涼孤寂，卻又很溫馨。

不知道怎麽地，她突然想到一句話——少年夫妻老來伴，就算幾十年的婚姻磕磕碰碰、吵吵鬧鬧，但是最後還是能相互相持，也是一種幸福吧？她忽然有點羨慕。

“羨慕吧？”墨池硯看到米戀望着兩位老人家出神，猜測到她的心思。只是他不理解，為什麽她臉上的神情，似乎有點悲傷。

米戀迅速收斂內心翻湧的情緒，臉上瞬間恢複平靜。

墨池硯目瞪口呆，今天他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變臉比翻書還快。

“撲哧。”米戀被他那傻傻的樣子逗笑了，“有沒有人告訴你，你不适合這個表情。”

“我現在表情怎麽了？”

“就像個傻子。”

“那我适合什麽表情？這樣？還是這樣？”墨池硯做了幾個鬼臉，口歪眼斜的，逗得米戀直笑，但又不敢太大聲，只能憋着。

“別鬧了！”米戀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看到墨池硯還在搞怪，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道。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定格，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爾後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米戀不着痕跡地把手收了回來。

“我明天給老奶奶安排個護工吧，醫院飯堂也有飯菜，你工作那麽忙，總是奔波也不是辦法。”米戀打破沉默。

“嗯！你真是個好醫生。”

“你也是個熱心的好警察！”從抓小偷送她母親去醫院，到搶救老爺爺，下班又來送飯，米戀是真心覺得他人品不錯。

墨池硯感受到米戀對自己的欣賞，心裏十分喜悅。他這是，離她近了一點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