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40
Chapter 40
一上車覃鳳聲就問吃什麽,他今天将近一天都耗在法院了,此刻餓得要冒煙。
霖慈被他一問,也感覺好餓。此時車外北風呼嘯,車內安靜,車載香薰被暖氣烘出一陣又一陣淡淡的香氣。
“火鍋!去吃火鍋吧?”霖慈說起吃來眉飛色舞,“這麽冷的天就需要吃正宗四川火鍋,好好出出汗!”
覃鳳聲想起一家來,那家老板也是G市人,于是直接驅車帶着霖慈駛去。
冬天的火鍋生意一向很好,不大的店面裏坐滿了人。老板又在外頭扯了個塑料棚,又可放下幾桌。覃鳳聲擔心棚子漏風,而霖慈又大病初愈,本打算多等一會。可霖慈聞着滿屋子的香味,當即肚子裏的饞蟲一個個都被勾地冒了頭,“诶呀,沒事的!吃起來怎麽會冷!”
的确。透明的塑料布上已經鋪滿了濃濃霧氣,只有影影綽綽的人影映在布上。覃鳳聲這才放下心來。
氣氛太好,霖慈提議小酌幾杯。
覃鳳聲點點頭——這地方就在家的附近,今晚吃完直接走回家就好,所以不必擔心酒駕的事。
霖慈心滿意足地呷了一小口,感嘆道,“爽!”
覃鳳聲兩條長長的胳膊正忙着下菜,“穆霖慈,你酒鬼啊你?”
“對啊,我就是酒鬼!”霖慈沖他做鬼臉,“後悔也晚了哦,你已經娶我了。”
覃鳳聲無奈,時刻盯着鍋裏帶籽鱿魚的熟度,“我可沒說後悔啊。我只是單純陳述事實。”
切,搞得她好像很情緒用事一樣。
算了,不跟他計較。霖慈端起酒杯,“來,幹一杯,感謝覃大律師這段時間放下身段甘當司機!”
覃鳳聲也不推脫,很臭屁地跟她碰杯,“給你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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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只見店員嬢嬢已端了兩道爆炒的菜盛了上來——這兩道菜一道是爆炒黃喉,一道是仔姜兔,都是G市人家最愛吃的幾道菜之二。據覃鳳聲觀察,霖慈在吃飯時總是耐性欠缺,故而先點了兩道炒菜,等火鍋時可以讓她先吃菜。
果不其然,菜一端上,霖慈頓時眼冒精光,趕緊嘗了兩口,兔肉嫩滑,仔姜催爽,果然是G市正宗味道。
霖慈還來不及豎大拇指,鍋裏的鱿魚藕片也好了,覃鳳聲此時倒很矜持。反而霖慈像個一天沒吃的人,他把裹着鮮亮紅油的白嫩鱿魚放進霖慈面前的瓷碟裏,色香味齊齊刺激着感官。
塑料棚裏每桌都是熱氣騰騰,霖慈和覃鳳聲相對坐着,偏安一隅,如此溫馨氣氛下不覺喝得就有些多了。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霖慈幾次三番感受到覃鳳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滾燙炙熱,燙得她心顫。
“你看我幹什麽?”霖慈終于被盯得坐不住了。
“我在想,如果我看你足夠久的話,你會不會擡起頭來看我。”覃鳳聲說這話時,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
霖慈倒吸了一口氣,堪堪壓住飛速跳躍的心髒,小聲道,“那你如願了,我看到了。”
氣氛正好,周邊經常乞讨的老人趁老板沒注意的時候鑽進來,抖着不鏽鋼盆祈求人們的施舍。果然,整個棚子裏只有霖慈放下筷子開始掏兜。只可惜她最近囊中羞澀,為了防止自己花太多,她都沒有帶現金在身上。
還是一旁一直冷眼旁觀着的覃鳳聲從兜裏掏出五十來遞給那人。那人來不及道謝,就被趕過來的老板給轟出去。老板娘不忘回頭跟霖慈解釋,“這老頭從十幾年前就在這兒裝聾啞人了,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哦。”
覃鳳聲在一邊觀望霖慈的神色,果然在得知被騙之後,霖慈臉上難掩失望,罷了也是無奈,像是自我安慰,“算了,他年紀都那麽大了。”
覃鳳聲笑了,起身去結賬,“穆霖慈,你天天可憐這個可憐那個,怎麽不可憐可憐我?”
兩人出了門,寒風刮過,霖慈趕緊系緊圍巾,聽不明白,“你還需要可憐嗎?”
覃鳳聲道,“你覺得呢?”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什麽就要什麽,還這麽有錢,為什麽要可憐你呢?”
“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形象嗎?”覃鳳聲笑了,但這笑中苦澀意味更重,他伸手摸了摸霖慈被吹亂的頭發,“沒關系,我還是挺喜歡你這樣想我的。”
起碼在你心裏,我不是那個一無是處、處處碰壁的形象。
“你有很多不開心嗎覃鳳聲?”霖慈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揚起臉問他,“是不是盧老師的情況不太好?”
是,也不光是。覃鳳聲不想談這些,他反手握住霖慈的手,“走吧,下一步,逛公園,走。”
霖慈驚訝,“覃鳳聲,現在真的好冷诶!”
可腳步已緊緊跟上。
隔壁就是西城公園,不知道為什麽,像是在等待什麽似的,兩個人誰都沒提暴露在寒風中緊緊相依的雙手。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座巨型摩天輪下。
霖慈有些驚訝地指着摩天輪,驚訝道,“這玩意兒還能坐嗎?我唯一一次來玩,好像還是大學。”
覃鳳聲道,“大一?和一堆朋友?就你跟一個高高的男的走在最後面?怎麽,你前男友?”
霖慈驚訝,“覃鳳聲,你私生飯啊?什麽啊,不過當時那個學長的确在追我罷了。”
她又正色道,“說正經的,你怎麽知道?”
覃鳳聲笑了,“竟然真的是你。我當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覃鳳聲的聲音被蕭瑟秋風吹得走了形,像是從很遠古的某處吹過來。他開口道,“因為那天我見到你了,穆霖慈,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們就相遇了。”
霖慈驚訝地說不出話。
覃鳳聲自嘲地笑笑,“穆霖慈,你真的很厲害。我找了你一個暑假,你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結果在我放棄的時候,又不打一聲招呼的出現在我面前。”
覃鳳聲靜靜站在巨型摩天輪之下,這個巨大的鋼鐵巨獸像是城市的陰影,默默助力在這座城市的一片土地上。
他啞然失笑,“穆霖慈,你知道嗎?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第一個念頭是以為我自己瘋了。”
臉上一涼,霖慈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她從沒見過覃鳳聲這幅模樣,委屈、脆弱、赤/裸。
覃鳳聲還記得那天,是在剛上大學時第一學期的深秋。同宿舍的兄弟們嚷嚷着要聯誼,覃鳳聲對此并無熱衷,窩在床上不肯出去。宿舍老大打着他的招牌才忽悠來一衆各院美女,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當即爬到他窗邊,頭對着頭,跟忙着跟游戲機死磕的覃鳳聲道,“老覃,你這麽宅不是個辦法啊,你看都開學多久了。你還是獨來獨往的,不是自己窩在宿舍打游戲,就是一個人晃蕩。多頹廢!一點也不青春洋溢!”
頹廢嗎?
覃鳳聲望了眼老大桌子上的鏡子,裏面有個胡茬叢生的下巴。是夠頹廢的。
覃鳳聲想,他恨穆霖慈。
老大還在翻着一張張美女照片試圖“色/誘”他,“老覃你看看,這麽多美女,可都是為你的照片來的。你說說,就算一開始談個渣女,後面還有二三四五六七八個美女拿着愛的號碼牌呢,多光明的未來啊。”
“瞧瞧這個......诶诶,老覃你怎麽起來啦?你想通了?”
覃鳳聲起床洗漱,“對,我想通了。我該出去走走的。”
“那你好好收拾收拾啊,咱寝室的兄弟們可都指望你呢!”老大在後面大喊。
覃鳳聲端着洗漱籃已經下樓了。
然而等到活動當日,覃鳳聲頓覺無聊乏味,只是不好中途退場,只能跟在衆人身後慢悠悠地晃着。那天唱完KTV都好晚了,覃鳳聲還記挂着自己游戲機裏打了一半的人馬老師,連連哈欠想要回去。奈何年輕人各個精力旺盛,有女生提議去坐摩天輪。
“大晚上去坐摩天輪,多浪漫啊。”女生星星眼。
覃鳳聲覺得自己的好脾氣要到頭了,“大晚上的,小心撞鬼啊。”
女生神情有些不好看,還是老大笑嘻嘻地圓了回來,還不忘沖他使眼色。覃鳳聲沒辦法,撓撓頭,只好認命跟上。
沒想到,就是在那裏看到穆霖慈的。
彼時她背對着他,穿了一身棕色鬥篷式格子風衣,兩條細細的腿穿着黑色打底配小皮鞋,通身一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
覃鳳聲站定腳步,枉顧衆人在前面喊他的聲音,只是在心裏問:穆霖慈,你是人是鬼。
緊接着,反而不敢确認那背影究竟是不是穆霖慈。
老大跑過來拉他,覃鳳聲被他拽了一下,再扭過頭去,卻是哪裏也見不到穆霖慈的身影了。
是而覃鳳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覺得自己已經想她想到精神失常了。
于是愈發頹廢。
故而在今日,曾經以為再也不會相見的人就在站在自己身邊,肩膀和肩膀之間不到一拳的距離。
是誰說命運不奇妙呢?
覃鳳聲掏出一根煙來,迫切地想要冷靜,“不過穆霖慈,你又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了。你又出現了......這就很好,我就當你這是在可憐我了。”
可憐我這麽多年苦苦追尋,終有一日得償所願。
點煙的手卻被人堅定握住,他詫異又害羞地仰起頭來。只見面前的霖慈也堅定地望着他,眼底是罕見的不曾掩飾的洶湧愛意。
“覃鳳聲,我們重新開始吧。不管摩天輪還營不營業,不管我們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麽,又錯過了什麽。”
我們都重新開始吧!
霖慈鼓起勇氣,踮起腳尖,仰頭歪着腦袋朝着覃鳳聲吻去。
唇齒一熱,如同火星般迅速蔓延全身。覃鳳聲驚訝地望着面前的人,很快閉眼,伸手,一把摟住霖慈的腰,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就在同一瞬間,身後的摩天輪上的燈光次第亮起。原來方才只是設定的時間不到。
而光亮之下的兩人已無瑕顧忌。覃鳳聲一手摟着腰,一手捧着她的臉,他吻得認真激烈,幾乎不給霖慈喘息的機會。
終于,覃鳳聲抽空在她耳邊喘/息笑着,“瞧瞧,這世上還是有奇跡的。”
“謝謝你,送我一場我自己都原本不敢奢望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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