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男朋友

男朋友

賀千辭看她，眼眸深邃不明，沉默半晌後，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男朋友知道嗎？”

賀千辭怎麽知道她有男朋友。

不是，前男友。

梁朝夕怔然：“知道什麽？”

“你說呢？”

梁朝夕走上前一步，大膽拽着賀千辭的袖子：“我分手了，做您的助理前就分手了。”

賀千辭垂眼盯着那只越界的手，小小的，指甲幹淨整齊，透着淡淡的粉色，他慢悠悠道：

“跟我有什麽關系？”

梁朝夕忍不住：“那你問什麽問？”

“……”

賀千辭嗤笑道：“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的事情多了，哪能都告訴你。

梁朝夕仰着頭，眼睛裏流露出真誠，拽着袖子的手又往前挪了幾寸：“你單身嗎？”

賀千辭不說話。

梁朝夕繼續往前挪：“我想讓你做我男朋友。”

“或者我做你女朋友也行。”

怎麽聽都是她不虧本的買賣。

賀千辭視線緩緩往上，不知道是落日淌火還是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在害羞，白皙的臉蛋染着紅暈，連耳朵尖都是同樣的顏色，卻還是鼓起勇氣，迫不及待伸爪子出來試探。

她沒有再說敬語，不是公司裏的上司和下屬，而是用平等普通的男女關系問他。

既然都頭腦發熱說出口了，梁朝夕不滿意得不到回答，于是更近一步：“可以嗎？”

最後，賀千辭面無表情扯回自己的袖子，平靜地打破僵持已久的氣氛：“不可以，出去。”

-

火鍋店，梁朝夕盯着毛肚冥思苦想：“你說，他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才拒絕我的？”

第一次主動表白居然這麽失敗。

莫楠楠往脆球裏塞蝦滑：“可能吧，估計現在反應過來，腸子都快悔青了。”

“是吧。”梁朝夕心情好了一點，“我長得又不醜，跑步又快，他有什麽理由看不上我？”

莫楠楠看過去，梁朝夕的長相真的沒什麽可挑剔的，随便放在一群人裏也可以輕易認出來，宜大開學軍訓的時候，找她要微信的人就不下十個。

“你有調查過賀千辭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嗎？”

“怎麽調查？”梁朝夕說，“他天天拒人于千裏之外，總不能賄賂林秘書讓他去問吧？”

“你忘了？”莫楠楠湊近，“我們高中那會兒，是怎麽套路班主任給我們放假的？”

“……”

梁朝夕舉起酸梅汁：“莫軍師，敬你一杯。”

莫楠楠懶洋洋跟她碰了一下：“要是賀千辭太難釣就算了，我爸過段時間有個酒會，多得是優質男人，要不要跟我去玩？”

梁朝夕搖頭：“我就要賀千辭。”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他情根深種。”

她笑了笑：“半途而廢不是梁朝夕。”

周日，太陽時不時出來透個氣，梁朝夕很滿意這個不冷不熱的溫度，她花了五毛錢在複印店打調查單，又花了五十塊租了一件小醜魚的玩偶服。

坐在木椅上吃早餐，總算等到賀千辭從家裏出來，穿的白色運動服，手裏拎車鑰匙。

梁朝夕趕緊把最後一口燒餅塞進嘴裏，戴上奇醜無比的頭套，笨拙地小跑過去。

她從莫楠楠那裏學來的變聲：“先生，我們游樂園正在舉辦一心一意活動，填寫愛情心願單就有機會獲得理想的完美女友哦。”

賀千辭蹙眉：“沒興趣，借過。”

梁朝夕伸手擋住車門，聲音帶着哭腔：“我家境貧寒，這是我的第五份兼職，請先生幫幫忙，早點填完我就可以早點回家。”

“……”

兜裏的手機在振動，賀千辭挂斷了明睿的來電，漫不經心伸手扯過心願單：“筆？”

梁朝夕在玩偶服裏暗笑，乖乖把筆遞過去。

耐心等了一會兒，賀千辭把東西還給她，坐進車裏，車窗升起時瞥了一眼小醜魚，踩油門走了。

想不到這麽容易就搞定了。

梁朝夕喜滋滋看答案，結果一片空白，只有背面龍飛鳳舞寫了一句話：腦袋戴反了，下次注意。

-

“啪——”，排球重重砸地的聲音吓明睿一大跳：“卧槽，你怎麽走神了？沒事吧？”

賀千辭右邊手腕很快泛起青紫，把球扔了回去：“沒事，先不打了。”

明睿笑嘻嘻：“有情況啊哥們。”

賀千辭揉手腕：“沒你情況多。”

明睿點頭：“确實，我最近遇上個難纏的女人，不知道從哪兒摸到我的手機號，天天發信息中午早安淩晨晚安，瞎子都看得出來是随便敷衍我。”

“不僅如此，還老讓我唱歌或者自言自語給她聽，你說有這麽追人的嗎？是不是笨？”

賀千辭扯了下嘴角：“是挺笨的。”

“八九不離十，她想跟我網戀。”

賀千辭看他：“你哪來的自信？”

明睿說：“她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不就是想跟我在一起？難道還想跟我拜把子結兄弟？”

“……”

“網戀需謹慎，所以呢，我得釣一釣她。”

-

銘今頂層，梁朝夕無精打采趴在桌面，米陽瞧她：“怎麽了，這麽快就患上周一恐懼症啦？”

梁朝夕搖頭：“沒有。”

她患上了賀千辭綜合症，失眠了。

連接辦公室的內線電話“滴滴”作響，梁朝夕接通，另一邊傳來資本家的吩咐：“泡杯咖啡進來。”

梁朝夕沒搭理，直接挂了。

米陽豎大拇指：“勇敢！”

“……”

生氣歸生氣，男人還是要的，十分鐘後，梁朝夕盡職盡責地笑：“賀總，請喝咖啡。”

她看着賀千辭毫無防備喝了一口，被燙到後擰眉的樣子擔憂道：“賀總，您沒事吧？”

賀千辭擡眼，不怒反笑：“兼職做完了？”

梁朝夕咬牙：“托你的福，早早回家了。”

還浪費了她五十塊零五毛。

賀千辭看了她幾秒，淡聲：“行程。”

梁朝夕聽聞翻出備忘錄：“今天十一點有關部門全體會議，下午約了羅總打高爾夫球，還有剛才靈申的李總親自打電話過來想約您談合作，我已經回絕了。”

賀千辭微揚下巴：“我說了不見？”

“李總兩天前也打過幾個電話，賀總如果真的想見的話不會置之不理，對不對？”

梁朝夕想要求證自己的猜想。

賀千辭擡眉：“你倒是聰明。”

“謝謝賀總誇獎。”梁朝夕美目盼兮，“所以你喜歡聰明的，對不對？”

賀千辭蹙眉：“出去。”

“……”

下午的應酬，滿眼都是綠色，跟羊吃草的環境沒差別，梁朝夕壓低棒球帽檐，慢吞吞跟在後面。

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感覺頭頂的太陽不見了，她怔然，原本為賀千辭打傘的人小聲道：

“賀總說怕你低血糖。”

梁朝夕得意笑起來。

打傘的人又繼續說：“容易碰瓷。”

“……”

商人之間客套的話術很無聊，梁朝夕玩過兩局後就坐着吃水果，看賀千辭游刃有餘地周旋其中，不難想象這麽多年，他有沒有聽過別人說一句真心話。

羅總也帶了個眉清目秀的助理，咋一看特別像動漫裏的月島螢，梁朝夕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結果對方似乎以為她懷有什麽不正經的心思，也跟着看了回來，兩個人莫名其妙對視幾秒，直到賀千辭進球了，梁朝夕才略帶抱歉地點點頭。

“你好，我姓郭，一郭端的那個郭。”

梁朝夕輕笑，氣氛很快熟絡起來，兩個人聊了幾句，對方掏出手機：“梁助理，加個微信嗎？”

梁朝夕出于禮貌：“可以。”

她點進微信，總感覺有一道冷冰冰的視線盯着自己，不安心地确認過後，憑着感覺擡眸，直直望向賀千辭的方向。

折了一個角的陽光逆在他側臉，微微側頭瞧她的眼神漫不經心，球杆被球童接去。

他徑直越過她，嗓音清冷淡漠：

“梁朝夕，過來。”

什麽語氣，招小狗呢？

梁朝夕理解莫楠楠為什麽會是聲控了，明明聽了那麽多遍自己的名字，卻還是在這一刻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所以賀千辭肯定是吃醋了！

沒等郭助理掃完，梁朝夕利落收回二維碼，說了聲“抱歉”，小跑回到休息室，聲音甜軟：

“賀總，我在呢。”

賀千辭睨着她：“等會兒你替我打。”

“你确定？”

自從表白失敗後，梁朝夕脾氣不太好。

她別過腦袋，傲嬌地提要求：“不讓別的男人加我微信，那你補上，要不然我不會。”

“……”

賀千辭拿出手機，悠悠道：“過期了。”

她彎眼：“再加一次，你現在同意。”

賀千辭讓她掃完，眼裏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拖着腔調：“好好打，贏了有獎勵，輸了扣工資。”

“……”

大二那會兒的暑假，莫楠楠對高爾夫心血來潮，找教練讓梁朝夕陪着一起學，一個月下來也只是會點皮毛，可沒想到羅總的技術比她還要菜。

“你的這個小助理厲害啊。”羅總笑呵呵。

賀千辭扯唇：“讓羅總見笑了。”

“晚上吃飯，我讓小郭訂餐廳，小助理一起來。”

梁朝夕瞄了一眼賀千辭：“好。”

飯桌上，梁朝夕坐在郭助理旁邊，時不時見碗裏多出幾塊沒殼的蝦肉，她眨眼：

“郭助理，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

“沒關系。”郭助理說，“照顧女士是應該的。”

梁朝夕忽悠道：“我其實是個男的。”

“……”

羅總去接老婆電話，梁朝夕感覺那道熟悉的，涼嗖嗖的視線又來了。

她看向賀千辭，對方先說了一句：

“坐過來。”

“？”

梁朝夕夾菜的手一頓，“為什麽？”

賀千辭：“剝蝦。”

梁朝夕把牛肉夾到碗裏，沉默片刻：“我只給我男朋友剝，你是嗎？”

“……”

郭助理不敢再聽下去，抹了把汗，小聲說：“賀總，我來剝。”

賀千辭眼裏的情緒慢慢收了：“不用。”

臨近十點，羅總老婆打第四通電話查崗，總算是可以散了，梁朝夕站在門口等賀千辭出來。

一輛白色車子停在不遠處的空車位，她不經意間望去，怒氣值以最快的速度持續往上竄。

死渣男和白蓮花！

梁朝夕的報複心被直線點燃，餘光裏的賀千辭走近，她忽地蹲下，我見猶憐地抱着雙腿。

賀千辭垂眼，淡聲道：“你又幹什麽？”

“賀總，我腳崴了。”

梁朝夕默默心想，如果真的有時光機，她不想回到小時候，也不想回到高中時代，她只願意回到兩個小時前，心甘情願為賀千辭剝蝦。

那樣，她就不會聽到接下來的這句話：

“我只抱我女朋友，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