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公主抱

公主抱

梁朝夕擡起頭：“不一樣，我這是工傷。”

“……”

飯局上梁朝夕喝了幾杯酒，她這會兒楚楚可憐地蹲着，鼻尖被寒風凍得紅通通，透亮的眼珠子略微濕潤，真像是走不動道了，不得已求幫助。

賀千辭眉梢輕挑，擡腳就要往前走，褲腿被一只小手拽住，聲音悶悶的：

“獎勵，我就要這個獎勵。”

本來打算來點實際的，誰知道遇見死對頭。

賀千辭垂睫：“想好了？”

眼看着渣男和白蓮花就要過來了，梁朝夕着急，晃了晃他的褲腿，伸手說：“腳好疼，你快抱我。”

賀千辭不作聲，梁朝夕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正想再撒個嬌，身體忽然騰空起來，雙腳離地之時，她心倏然一跳。

适應了幾秒，梁朝夕小心勾住賀千辭的脖子，手指交扣着，此刻的距離近到可以聞見他身上的淡香，不是難聞的煙草味，像雨後清露。

說不緊張是假的，前男友都沒有這樣抱過她。

賀千辭竟然成為了她第一個這樣接觸的男人。

梁朝夕勾唇，埋首進他的衣領，笑了起來。

賀千辭跨着大步，在餐廳門口和他們擦肩而過。

李廷敘驀地停下腳步，認出了梁朝夕手上的那款包包，回過頭去，卻只能看到升起的玻璃窗，一片漆黑，車子緩緩駛向公路。

葉冬萱跟着側身，好奇問道：“那是梁朝夕？想不到這麽快就找到新歡了，抱她上車的人會是誰？”

連號的車牌在津宜沒幾個人有。

但李廷敘還是壓下了內心荒唐的猜測，他自認為梁朝夕不可能跟賀千辭那樣的人有關系，或許是他看錯了，一樣的包包有很多個。

李廷敘牽着女朋友的手：“不知道，我們走吧。”

-

車裏，賀千辭随意靠着座位，在浏覽文都地區的銷售情況，梁朝夕指尖纏着頭發梢，輕聲問：

“賀總，你有看到我的手鏈嗎？”

“沒有。”

“你再仔細想想，亮晶晶的貝殼。”

賀千辭蹙眉：“再買不就行了？”

“那是我去年在海邊撿的，一模一樣的貝殼要找好久，失去的時光不再來，你賠我。”

賀千辭好笑道：“我賠？”

可能是剛才的公主抱沖擊力太大，以至于梁朝夕說話沒過腦：“要不然呢，我上次明明就放在這個位置……”

說漏嘴了。

林勝在前面偷聽得津津有味，結果突然卡了這麽一回，他下意識地望向後視鏡裏的自家老板。

果然老板不愧是老板，臉色未見一絲改變，他什麽都看不出，動了動身子，專心開車。

狹小的空間裏，詭異的沉默。

賀千辭像是被這番話勾起了興趣，撩起眼皮看她，嗓音低沉：“什麽？”

梁朝夕腦子轉得飛快：“……我上次明明放在這個位置的包包旁邊結果不見了。”

“林勝，見着沒？”賀千辭問道。

林勝回答得很快：“賀總，我沒看見。”

優秀司機準則之一，看見了也不能說看見了。

梁朝夕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開始回想自己到底放沒放，還是忘記了。

家裏也沒有，難道它長翅膀飛外太空了？

車子停在華章苑，梁朝夕演到底，單腳蹦跳着下去：“賀總，我自己進去就行了，謝謝送我回家，明天見。”

賀千辭不辨情緒，“嗯”了一聲，林勝開車離開。

梁朝夕甩了甩包，轉身往小區旁邊的便利店走去，肚子餓了，買飯團吃。

手鏈就算了，反正只有九塊九的加工費而已，大不了再想想其他預備招。

她還有耳環，腳鏈，鎖骨鏈……

十字路口，林勝問起：“賀總，現在回家嗎？”

賀千辭松開袖扣：“先去醫院。”

外面霓虹燈閃過，後視鏡反光，林勝這才注意到老板手腕的位置纏着一圈紗布。

他擔心：“您的手沒事吧？”

“沒事。”

賀千辭往後靠，淡然看向人行道牽手散步的一對情侶，林勝放了電臺廣播劇，男CV語速很快：

“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歡迎收聽逐聲制作《你是騙子我的心》第一季第一集，讓我們一起聽聽Z小姐與C先生的願者上鈎……”

“……”

林勝想抽自己，閑得蛋疼沒事聽什麽愛情廣播？

賀千辭收回視線，沉聲：“關掉。”

“是！”

從醫院回到江畔水岸已經十二點，賀千辭疲憊走到房間，劃着手機屏幕的同時抽空解開襯衫扣子，發現衣領處沾了一抹淡色口紅印。

梁朝夕十分鐘前發過信息。

-賀總，晚安。

後面跟了一個貓頭表情包。

他神色平靜，扔了手機走進浴室，很快水流聲響起，磨砂玻璃起了一層厚厚的霧氣，潮濕而空蕩。

夜色漸深，周圍靜悄悄的。

梁朝夕看完電視劇，聽說晚上男女聊天會産生戀愛幻覺，她盯着賀千辭的頭像，編輯發送。

今晚的月亮好圓。

沒回應。

賀千辭！

不理她。

我家着火了。

五分鐘後，那個白色頭像終于彈出一條新消息。

金龜婿：？

“……”

梁朝夕犯困了，打着哈欠，來來回回在聊天框打字又删除，最終抵抗不了周公的熱情邀請，随便放幾個省略號，選擇拉燈睡覺。

在徹底陷入沉睡之前，迷糊想着，今天好歹抱上了，那麽離魚咬鈎不遠了，繼續努力。

-

梁朝夕安排好上午的工作，下了班就聯系學車教練，駕校名字挺有意思，叫一次過。

教練姓李，三十多歲，報名過程中一直在介紹他的個人專輯：“做我的學員就這兩個好處，駕照到手，免費試聽。”

梁朝夕眨眼：“……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拉着梁朝夕坐下，發了條鏈接，一首一首介紹靈感來源，看得出心中教練只是副業的驕傲。

銘今頂層，賀千辭拔通內線電話，米陽接的：“賀總，有什麽事嗎？”

賀千辭說：“我剛剛發到郵箱的資料打印出來，設計部人手一份。”

“是。”

米陽把棉花糖塞嘴裏才進去，恭敬放下資料準備離開，賀千辭嗓音偏低：“梁朝夕呢？”

米陽轉身站直：“她下午休假了。”

“去哪兒？”

米陽把棉花糖咽下去：“不……不知道。”

賀千辭擡眸：“你先出去。”

他摘了眼鏡，慢條斯理劃開微信頁面，昨晚睡前，梁朝夕好像是給他發過信息。

好幾條裏只混着一條正經的。

賀總，我明天休假，沒問題吧。

他沒仔細看，只回了個嗯。

林惟敲門：“賀總，明總來了。”

“林惟，我跟你家老板都穿一條褲子，不用每次都報備，把這兒當成我家就行了。”

明睿徑直走進來，吊兒郎當坐到會客區，挑了最貴的茶葉，開始熟門熟路地泡茶。

林惟：“……好的。”

明睿：“老地方，晚上喝酒去。”

賀千辭哂笑：“又分手了？”

“什麽屁話！”明睿否認，“我跟你說，這回老子可是被追的那個，女人一旦愛上，真的是可怕。”

“……”

“名字叫莫莫，好聽吧，人迷戀我迷到走火入魔了，天天發紅包纏着要我唱歌，聽不到我的聲音就睡不着，說喜歡我，給我整不會了都。”

賀千辭擡眉：“別人賣藝你賣聲。”

明睿摸下巴：“釣魚這種事，首先要給魚嘗點甜頭，要不然不容易上鈎。”

“你确定被釣的不是你？”

“我有那麽傻嗎！”

賀千辭推了一張名片：“有空去。”

明睿盯着：“這什麽？”

“認識的醫生，精神科。”

“……”

-

梁朝夕沒想到會有這麽能說的教練，從她踏進駕校的那一刻開始，教練的嘴巴除了喝水上廁所就沒停過。

結束的時候已經傍晚，教練聽聞她住在華章苑，說着巧了，正好在附近，可以捎她回去。

一路上順便給她講解方向盤轉向燈的使用方法，經過一家面館時停車：“給我說餓了，一起吃點？”

梁朝夕也聽餓了：“行。”

離開面館，教練繼續念叨到小區門口，梁朝夕解安全帶下車：“謝謝，新時代的唐僧轉世。”

“……”

沒想到她走了幾步，教練追下來：“鑰匙忘拿了，你看你記性不好，學車的時候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的學員……”

梁朝夕深呼吸，終于忍不了了：“教練，交警來了，這裏不能停車！”

“哦哦，我馬上走。”

教練小跑回去，看見後邊跟着停的那輛賓利，提醒說：“哥們，快走吧，免得貼單。”

車主聲音很熟悉：“知道了。”

梁朝夕心跳加快，猛地擡起頭，循聲望去，賀千辭穿着西服，沒打領帶，漫不經心地從駕駛位下來。

他手臂随意搭在車門，表情似笑非笑：

“腳崴了？”

“……”

聽這話應該目睹了她下車到現在的全過程。

梁朝夕慌亂了一瞬，擺手道：“賀總，你聽我狡辯，不是，解釋。”

賀千辭：“？”

“我家太奶奶祖傳的藥酒特別管用，一個晚上就可以恢複如初，是不是很厲害？”

“……”

梁朝夕轉移話題：“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千辭看向別處：“路過。”

奇怪，她家到公司的方向并不順路，而且還是相反的，這是路哪門子的過？

什麽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梁朝夕越想越開心，恍然大悟“喔”了一聲，笑嘻嘻地問：

“一個下午沒見，你想我了對不對？”

“……”

賀千辭：“沒有。”

“就是！”

梁朝夕忽然靠近，仰頭看賀千辭的那雙眼睛，瞳孔裏的光像彎月，雖然冷漠，但漂亮得不像話。

她彎眼笑，雙手捏緊包包，踮起腳尖，額頭故意擦過他的下巴。

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陳述句，一字一頓說：

“賀千辭，你就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