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你不祝我生日快樂嗎

哥，你不祝我生日快樂嗎

午飯時間還沒到，餘宥迪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可眼前這個條子啰裏八嗦的還沒說完，眼看又要開始新一輪說教，趙默懂事地跑進來，“迪哥，你弟來了！”

嘿，餘宥迪第一次覺得，他那弟弟出現得正是時候。

“李警官，實在對不住了，我弟還是學生，來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我得趕緊見他。”餘宥迪邊說邊拍着李警官的手，“我弟啊，親弟啊。”

“你還有個弟弟？”李警官上下打量他，“可別把你弟帶歪了。”

“那不會，我弟是好學生來着。”餘宥迪露出得意的笑容，他這人長得輪廓分明，濃眉星目，有股古代英勇善戰大将軍的氣勢，然而，因着他現在做的許多事，多少沾了灰色地帶，大将軍變成一方土霸王，倒是更貼切。

“行了，那我就走了。”李警官不再多說什麽，撒手轉身之後，看到門口一個模糊的輪廓，雖然面對着他們，可是身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形成逆光光暈，看不清楚他的臉龐。

即使這樣，不知為何，李警官依舊感覺到這個人情緒很低落。

應該是餘宥迪的弟弟吧。

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警官看到他右臂上纏着黑紗，腳步稍稍停頓了一瞬，心想怪不得情緒低落，原來是家裏有人去世。

他腳步繼續向前，直到上了車才驚覺，餘宥迪的親弟弟胳膊上戴孝，餘宥迪怎麽沒戴？

。。。

“哎喲，看看是誰來了？我的大寶貝弟弟小帆啊，來來來，來哥這。”餘宥迪的熱情和之前李警官的到來如出一轍，只是他的弟弟餘帆并不如李警官一樣做樣子和他熱絡，反倒是一臉平靜地走近了幾步。

跟在餘宥迪近旁的趙默想笑，卻只能憋住，微微抿嘴，“迪哥，我先出去？”

“別，走，吃飯去。”餘宥迪潇灑揮手，竟是直接忽略了他面前的男生，“餓死老子了。”

“額。”趙默跟餘宥迪跟得久，他當然知道，迪哥對他這個弟弟表面上熱情似火，實際上愛搭不理，其實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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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餘帆眼眶微紅、僵直地杵在那裏，趙默為餘帆暗叫憋屈，心地善良的他，之前也曾多次充當兩人的和事佬，也不差這一次，況且人家剛剛失去了親人啊。

“呵呵，那，小帆，咱一起去吃飯呗。”

“今天是我18歲生日。”餘帆說了進門後的第一句話，聲音依舊是平靜的，表情依舊是不動聲色的，仿佛不想讓人猜透他的想法。

“啊，哈哈，小帆成年了啊。”餘宥迪拍着手掌上前，然後又拍上餘帆的肩膀，“不錯，真不錯，是個大小夥了，哈哈。”

趙默尴尬掩面，他的迪哥啊，怎麽總是在他的弟弟面前表演這麽拙劣的演技。

他連真心真意的笑都不願展露，哈哈的笑聲像是背後有個按鈕在操控。

唉。

“那迪哥，你們兄弟倆去吃吧，我跟弟兄們随便對付一口，啊。”說着趙默人就往外竄了。

“诶，诶诶，趙默，你小子，給我回來！”餘宥迪喊得太大聲了，簡直振聾發聩，趙默沒那個膽子，趕緊急剎車，回頭看他。

“新力那邊，仔細盯着點，這幾天白烨可是讓我給個交代。”餘宥迪臉色變得陰狠，雙眉蹙起，眉峰中間有個淺淺的溝壑，即使平時不皺眉，那道溝壑似乎也能看出痕跡。

典型的面相上來看，脾氣不好惹。

不怒自威，怒了威力更是無窮，無人敢上前招惹。

“好嘞好嘞。”趙默連連答應着，繼續轉身一溜煙跑了。

“吃飯去！”餘氣還未消，餘宥迪重聲重氣地說話，不管餘帆回不回應，大步出了門。

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叫綏峽鎮，住的是一座山下的石磚房，房子只有一層，屋子不多，院子卻極大，飄蕩着灰塵的土地上，并排放了一輛拖拉機，一輛越野，還有一輛摩托車。

餘宥迪掃視一圈，餘光看到廚房那幾個小弟探頭探腦地看他，為了彰顯他這個大哥的身份，長腿邁向摩托車，潇灑的上座，擰鑰匙，轟隆隆的引擎發出咆哮，餘宥迪沖跟出來的餘帆點頭，“上來！”然後甩甩頭發，戴上頭盔。

他當然不會把多餘的頭盔給餘帆，那可是給妹子用得好嗎。

餘帆剛剛坐上，餘宥迪故意啓動，摩托飛一般沖出院子，留下揚起的塵土，四散飛揚。

由于慣性，在沖出去的一霎，餘帆身體前傾，貼在了餘宥迪後背，雙手更是環抱住他的腰，兩個人前胸貼後背，不留一絲空隙。

餘宥迪突然就起了雞皮疙瘩，他想擺脫身後這個散發出陽光幹淨氣息的年輕軀體，可一想，是他為了耍帥選擇騎摩托的，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也就生生忍着了。

幸好，綏峽鎮這個地方，出門就是山路，看着條件不好，實際上，只要路通的地方，物資供應就不會太差，況且，這裏距離南固市區的路程并不算太遠，只能說南固原本山就多，住在山裏壓根也不算稀奇事。

所以，騎了不到兩公裏，餘宥迪就帶餘帆到了目的地，他依舊是不顧身後的人，到了飯店就招呼上菜了。

“哎喲，迪哥來了？”老板娘稀罕地看着餘宥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哎呀，這位是新收的小弟啊？沒見過啊！”

餘宥迪回以熱情的笑，“我弟。”

“是嗎？迪哥，你弟長得真好看啊，水嫩嫩的，跟你氣質完全不一樣，哎喲，看出來，你對你弟保護得真好。”

“啧。”餘宥迪聽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我倆氣質哪不一樣了？”

“啊？呵呵，你弟看着就乖孩子嘛，你呢…哎喲，還用我說嘛，你想聽你的氣質，改天讓芽芽去你那說給你聽，成嗎？”

“呵。”餘宥迪一下子笑出來，掂了掂桌上倒水的杯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花心着呢，去我那的女孩沒十個也有七八個了，芽芽是個好女孩，你可別讓她掉價喽。”

老板娘何嘗不知道餘宥迪是個什麽人，綏峽鎮就沒人不知道他，你看，她年紀明明比他大，還要叫他哥，他叫自己姐，這身份地位可就一下子顯現出來了。

他人長得又高大帥氣，十足的男性魅力讓人非常有安全感，怪不得她那小姑子鐵了心往他身上貼。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餘宥迪帶過那麽多女孩子回家去，偏偏不帶芽芽，她家芽芽也不醜啊，真就奇了怪了。

距離飯點還有一會，店裏沒其他人，老板娘走後，除了後院裏抽煙機的隆隆聲，再沒其他聲音。

餘帆貼心為餘宥迪續水。

“行了。”餘宥迪耐性用盡，整張臉板起來，看上去威嚴可怖，“你媽才死多久？你還有心思過生日？”

“43天。”餘帆聲音變軟，聽起來是為母親過世而悲傷的語調。

但是，餘宥迪知道，他是變成了只有兩人相處時的那副樣子，那幅他極度讨厭的樣子。

是的，他倆有外人在的時候，一個扮演熱情關愛弟弟的哥哥，一個扮演冰冷無情的弟弟，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反過來了，但又有些不一樣，哥哥變得冰冷，卻又不止是冰冷，簡直是無情，弟弟是熱情又不止是熱情，簡直是小白兔！

裝呗，餘宥迪想，反正裝這麽多年了，餘帆還在裝，他就跟着裝下去。

“哥，你不祝我生日快樂嗎？”餘帆雙眼滿含期待地望着他，期望着來自哥哥的生日祝福。

餘宥迪則是更冷了，“你他媽要過生日找爸去，或者你同學，朋友，甚至你找個妹子給自己成人禮都成，找我幹什麽？”

言外之意，哪怕是生日快樂四個字，他都不願意說？

“哥……”餘帆表情瞬間委屈，好像快哭了，“可我想你陪我過生日。”

“啧。”餘宥迪正待發作，菜上來了，服務員小妹好巧不巧，聽到了生日二字，興頭很足地說要給老板娘說聲，給他們上一份長壽面。

餘宥迪那是阻攔都阻攔不住。

小妹一走，餘帆正一臉開心地望着他，嘴角的弧度像月牙，幹淨，漂亮。

老板娘說的沒錯，他這個弟弟的确長得好看，八年前第一次見到他就被驚豔到了，一雙桃花眼，細致上挑，一張菱形唇，生動矜貴，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唇也彎彎，弧度都那麽恰到好處，驚豔四座。

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笑得好看，怎麽偏偏老是喜歡對他笑呢。

“哥，一會兒，你能陪我逛逛嗎？”

“幹嘛？”

“給我買禮物。”

“扯淡，不去。”

“不用你花錢，我偷偷攢了些錢，你用我的錢，買給我，成嗎？”

餘帆說的卑微，可在餘宥迪聽起來簡直是在打他的臉，“我他媽用你給我花錢？”

喊完了還不解氣，激光槍一樣噼裏啪啦，“我每個月給餘兆光那麽多錢，他沒給你花啊？你他媽還偷偷攢錢？自己吃好穿好得了吧，還要什麽禮物？只有女生才能要禮物知道嗎！你把心思放學習上，好好準備高考才是正事！”

很多時候，餘宥迪覺得自己挺稱職一當哥的，雖然跟餘帆說不到一起去，總歸三兩句話就往學習上引沒錯，從他初中到高中，這些話他說過不下幾百回了。

現在他都該高考了，得可勁好好說他，“你哥我雖然參加了高考，可是根本沒大學要，那成績一塌糊塗的，現在我都老後悔了……”餘宥迪哼唧兩聲，趕緊清清嗓子，覺得自己不适合這一挂，“所以啊，吃完飯就回去吧，我讓人送你回去，啊。”

“哥。”餘帆又用那雙無辜的眼睛望他。

“哎呀，先吃飯，吃飯吧。”餘宥迪不想讓他說話，不停給他夾菜，還繼續說着，“等會兒走的時候，我再給你些錢，你拿去花，缺什麽了自己買，想買啥随便買，哥不差錢。”

他一心想的都是，趕緊讓這個讨厭的小東西消失！

反正，一直以來，餘宥迪都是這麽敷衍和推開他的，他向來做得得心應手。

餘帆開始沉默低頭吃菜，餘宥迪看不清他的表情，心底一閃而過的愧疚讓他起身大聲喊，“長壽面好了沒啊？”

“快了快了，就來！”

餘宥迪看餘帆還是不看他，也不說話，心想樂得清淨，趕緊開始大快朵頤，剛才淨顧的想方設法支走他了，吃得都不痛快！

沒一會兒，長壽面上來了，餘帆很自然地盛出來一碗遞給餘宥迪，“哥，你先吃。”

“呵，我可不跟你客氣。”這一小碗哪裏夠，餘宥迪盯的是剩餘的那些，他一把把那一大碗拿到自己面前，挑釁地看着餘帆。

餘帆只是回他一個笑容，“哥，你吃吧，剛好我差不多飽了。”

哼，總是這樣，怎麽坑他騙他玩弄他，他都不生氣，每次還一副讨好的笑容面對他，讓他感覺忒沒勁。

吃完飯，餘帆懂事地提出自己回去，只要走不多遠就到車站，他可以搭車回南固。

餘宥迪樂樂呵呵的上摩托，一擡眼，又瞧見餘帆希冀的眼神。

明明這幾年他個頭長得飛快，校服下的身板看起來也不再瘦弱，可偏偏還要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都18歲了，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再一想到，這個人的母親才去世不久，他甚至看不到他眼底的沉痛和成長，相較九年前他自己的母親去世時的心境，餘宥迪對餘帆頓生嫌棄。

“哥，去車站是這個方向嗎？”餘帆真誠發問。

“啧，你上來，我送你去車站。”

路上，餘宥迪不斷勸着自己，這個地方不比南固，餘帆雖然來過幾次，畢竟還是不熟，萬一丢了，餘兆光不得找他麻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