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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蕭規暮略過她,不忍心再去看那盆裏的血。

他走到床邊,而溫榆鷗坐在床上背對他,彎着腰捂嘴咳嗽。等溫榆鷗聽見腳步聲回頭時,蕭規暮才發現這人嘴角有一抹紅色。

旁邊的宮女用水将帕子沾濕,應該是要幫他擦幹淨嘴角的血。蕭規暮不知為何有些不放心,從宮女手裏拿過那帕子,告訴她可以離開了。

等殿裏的人都退到門外,蕭規暮才拿着帕子逐漸靠近溫榆鷗。

“……皇上。”溫榆鷗好像是想起自己卑微的身份,掙紮着從床上下來。

他太瘦弱了,因為彎腰的動作背上的骨頭突起,整個人快薄成了一張紙。

最後溫榆鷗拼盡全力也只是徒勞,只懸空小幅度的身體重重落在堅實的木板床上,發出一聲悶響。

蕭規暮害怕他受傷,把那帕子放到一邊,兩步并一步地走到床邊,扶住還在企圖站起來的溫榆鷗。

“你不用行禮。”蕭規暮悶悶道。

他心裏就像堵着一塊巨石,讓他在看到溫榆鷗讨好他時那副可憐卑微的樣子時喘不過來氣。

溫榆鷗明明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他在蕭規暮碰到他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發抖,忍耐着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他不明白蕭規暮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只能忍着疼痛等到災難的降臨。

似乎上天真的聽到他內心的聲音,一聲悶雷在天空炸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不過才是早晨,可外面的天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狂風大作,烏雲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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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公跑進殿內,樣子又慌又急。

蕭規暮扶着溫榆鷗,回頭問跪在地上的張公公:“什麽事讓你這麽着急?”

“皇上!”張公公難掩高興,“天降祥瑞于您也!”

正當蕭規暮一臉疑惑時,一向臉色蒼白虛弱的溫榆鷗露出釋然的笑。

“不知您是否還記得在您小的時候曾有一個巫師來到皇宮,說您是千年難遇的命定之人?”

蕭規暮當時就對那巫師持鄙夷的态度,現在又聽到張公重提此事,只覺得他也被那巫師迷惑住眼了。

于是他皺眉道:“是有此事,但何必當真。”

“是真的。”溫榆鷗突然開口。

他聲音很低,蕭規暮把耳朵湊到他嘴邊,示意他繼續說。

溫榆鷗不着痕跡躲了躲。他不适應蕭規暮向他示好般的親密。

或許是察覺到同樣看過來來自張公公充滿疑惑的目光,溫榆鷗低垂着眼,看着地板,讓自己的視線裏不出現任何一個人。

他獨居了五年之久,和人相處已經變成一件極為艱難的事。

“皇上是天子,是命定之人。而現在出現的情況意味着您可以通過歷劫成為神仙,也就是所謂的永生之人——”

溫榆鷗還不适應說這麽多話,再加上嗓子間又湧上一股腥甜,他捂着嘴咳嗽幾聲,把血咽回去。

蕭規暮幫他順氣,讓張公公拿過那帕子遞給他,然後小心擦拭着溫榆鷗的嘴角。

張公公退到一邊不再跪下,而是偷偷打量面前這兩個靠得極近的人,嘴角不禁挂上笑。

可是他又突然想到溫榆鷗身體狀況,以及那句“時日不多”,猶如當頭一棒,收斂笑意後仔細聽他說話。

“所以你前幾日那句‘為我擋下五年的詛咒’又是什麽意思?”

“那您願意相信我嗎?”

蕭規暮有一種預感,接下來溫榆鷗對他說的話可能會颠覆他以前所有的認知。

果不其然,溫榆鷗第一句就是“陸钰芷給您下了詛咒”。

溫榆鷗看見蕭規暮臉上閃過的猶豫,明白他不相信自己。于是他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笑了笑。

可是他的笑看起來就像是哭一樣,讓人能明顯感受到他內心的委屈。

“我相信,你說吧。”

蕭規暮雖是有一絲懷疑的,但他想溫榆鷗是沒有理由騙他的。

除非是溫榆鷗這些柔弱可憐都是裝的,拿着陸钰芷的幌子來博取他的同情。

“……好。”溫榆鷗慢吞吞道,“我自進宮起一直在東宮裏做事,因為幹的都是雜活,所以很少能碰到您。就算是碰到了,我也是躲在角落裏偷偷看您。”

他的心意不言而喻。

“後來您即位,娶了陸钰芷為皇後,而我還是在東宮。因為您沒有子嗣,所以東宮就已經空着。皇後說她還是念及原來的日子,堅持住在東宮,而您也同意了。”

陸钰芷大概沒想到東宮裏還會有個為淨身的男人,再加上溫榆鷗做的是砍柴燒水的活,整天待在柴房裏,所以陸钰芷不知道溫榆鷗的存在。

這也就是陸钰芷沒有對溫榆鷗使用秘術的原因。

陸钰芷會秘術,這是溫榆鷗經過長期觀察發現的。

因為只要是與陸钰芷待過的宮女,無論年齡大小,都會向溫榆鷗敘說着同樣的經歷。

起初溫榆鷗坐在小木凳上,一邊往火力添柴一邊聽着到他這來端熱水的宮女誇贊陸钰芷的溫柔大方。他想這位皇後可能真是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每個向他說陸钰芷的人,所說出的話和講出來的事簡直一字不差。

甚至他和他關系還算不錯的一個宮女,明明昨天一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第二天還會向他講述那個關于和陸钰芷相處的所謂昨天的“往事”。

溫榆鷗悚然。

他覺得陸钰芷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蕭規暮待在他的身邊肯定有危險。

就在他準備提醒蕭規暮的那晚,有刺客闖進皇宮。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取蕭規暮的姓名。

溫榆鷗看那黑衣刺客拉着弓對準蕭規暮,什麽也顧及不了,跑上前推開蕭規暮,替他擋住那箭。

好在這時上天還是眷顧溫榆鷗的,沒讓那箭刺穿他的心髒,只是紮進了他的肩膀。

溫榆鷗忍着痛,再擡頭時看見蕭規暮那雙充滿驚訝的眼睛。

蕭規暮生着一雙丹鳳眼,眼尾還有顆痣。那眼裏似有流光般,看人的時候卻意外顯得溫柔。

可溫榆鷗沒時間看了,拉起他的手躲到殿裏。

蕭規暮後知後覺,而張公公在他身後吓得差點走不動路,問蕭規暮有沒有受傷時聲音都在抖。

“朕沒事,倒是他……”蕭規暮一轉頭發現面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見,只有手上還留有那人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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