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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如果還有力氣的話，溫榆鷗一定會擦掉蕭規暮的眼淚。

可是他太累太痛了。

他想起蕭規暮面對陸钰芷亦或是與她有九分像的瑜兒，臉上都會不自覺露出笑。可是蕭規暮在面對他時，展現出來的是憎恨，然後是後悔，最後是現在的悲傷。

“你不需要我啊規暮哥，”溫榆鷗幫他細細數着，“你是皇上，身邊有很多人陪着，有張公公，還有你喜歡的瑜兒……這些人都這麽好，總有一個會陪你到老。而我……我身體不太好，會很麻煩的……”

“不麻煩，”蕭規暮抱住他的力度不是很大，因為害怕傷到他，“榆鷗你聽我說，瑜兒她懷了別人的孩子早就出宮了，因為我們并不相愛。”

“當初我把她納入後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長得像陸钰芷，但更多的是……”

“更多的是想讓你看到她誤以為陸钰芷死而複生，讓你産生恐懼，以此來折磨你。”

“可是我現在知道所有的真相，也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蕭規暮松開手，讓溫榆鷗面對着自己：“我知道這樣說顯得我好像個混蛋——雖然我真的是混蛋。”

“你可以先不用回答要不要原諒我，我會用接下來的日子向你忏悔我的罪行——”

蕭規暮小心靠近他，與溫榆鷗額頭相抵：“——所以在沒看到我付出代價前，可以不要離開我嗎？”

溫榆鷗仔細看着他，似乎沒想到這話會從蕭規暮嘴裏說出來。他如冥思般愣了片刻，啓唇答應道：“好。”

第二天，張公公懷着忐忑的心情來殿裏的時候，徘徊着不敢走進去。直到蕭規暮叫了他一聲，張公公心裏一驚，小心走上前。

張公公害怕看到溫榆鷗的臉，因為每次看的時候就會想起溫榆鷗所經歷的，光是他一個外人看着就覺得痛苦，更何況是溫榆鷗這個當事人。

然而他走近了些，隔着紗帳竟瞧見兩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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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規暮幫溫榆鷗穿好衣服後自己則披了件打大氅，撩開紗帳，擡眼看見愣在原地的張公公。

“怎麽了？”

張公公驚訝到連敬語都忘了說：“他這是……”

還沒等蕭規暮回答，床上那人咳嗽幾聲，聲音有些沙啞：“是張公公嗎？”

再次聽到溫榆鷗的聲音，張公公激動到差點落淚。

他頭發花白，臉上布滿褶皺。可是他看向溫榆鷗的眼睛裏卻裝滿了淚。

“是臣……”張公公抹掉眼淚，為溫榆鷗的醒來由衷感到開心。

他想這個人終于不用這麽苦了。

蕭規暮拍拍他的肩，讓他吩咐禦膳房準備些清淡的飯菜。

張公公一一記下卻沒有立即離開，猶豫半天說道：“臣還是建議讓太醫來給他看看。”

太醫為溫榆鷗把脈的時候眉間緊鎖，蕭規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回禀陛下，這人并無大礙，只是胃疾還未痊愈。”太醫收回手，微微欠身。

這也解釋為什麽溫榆鷗總是覺得肚子疼。

這時飯菜已被端上來，太醫檢查一番，讓宮女撤下兩道菜。他方才皺眉的原因是對溫榆鷗恢複這麽快感到奇怪。

等太醫離開後，溫榆鷗才小心端起面前的粥，啜了一口。

他也聽到剛才太醫的話，知道現在自己最大的問題就是有胃疾。

太醫說如果在以後能注意飲食，再加上吃藥，還是很可能恢複的。

蕭規暮不太餓，但還是和他坐在一起，拿起那沒有味道的糕點咬了一口。

“要吃點嗎？”蕭規暮餘光裏看見溫榆鷗一直盯着他手裏并不好吃的糕點，于是拿一塊遞給他，“但是味道不怎麽樣。”

溫榆鷗反應很慢，在蕭規暮手伸過來那一刻下意識躲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他的話，猶豫着接過那糕點。

蕭規暮知道他潛意識裏還是怕自己。雖然昨晚兩人相擁入眠，但是蕭規暮把他抱在懷裏的時候還是感覺到溫榆鷗在發抖。

他對溫榆鷗造成的傷害仿佛刻在了他的骨頭上，讓他永遠也無法忘記與釋懷。

“……可能有點幹，”蕭規暮給他盛一碗湯，“先喝點東西再吃。”

溫榆鷗本來要咬那糕點，聞言愣了一下，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端起碗抿了一口。

大概是許久沒吃到一頓像樣的飯，溫榆鷗在喝下第一口湯時就覺得肚子開始痛起來。

他不想讓蕭規暮擔心，只能硬撐着把面前的飯吃完。可後者早已發現他的異常，放下手中的碗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溫榆鷗本想搖頭，看見蕭規暮一臉你別想騙我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欲說出口的“不是”也停在嘴邊，最後只能老實交代：

“……肚子，可能有點疼。”

他說是可能有點疼，其實是已經痛到臉色發白渾身冒虛汗的地步。

蕭規暮起身想宣太醫，但這時溫榆鷗卻拉住他的衣角，告訴他不用麻煩太醫，他已經習慣這痛了。

“什麽叫習慣痛了？你不要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蕭規暮不免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有點沖。

可當他看到溫榆鷗臉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意識到自己可能吓到他了，立馬轉變态度，溫聲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兇你，我就是看你不把重視自己身體而感到着急。是我的錯，你別害怕。”

溫榆鷗了解蕭規暮，知道他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知道他和蕭規暮總有一天會分開，而現在他對自己态度轉變這麽大也只是因為心裏對他的內疚。

“沒關系。”溫榆鷗低着頭小聲道。

太醫來的時侯正好送來了熬好的藥，溫榆鷗喝完後感覺那疼痛确實緩解了不少。

正當他把碗遞給負責收拾的宮女時，嘴裏被塞了一個蜜餞。

大概是考慮到他的胃還沒有恢複，蕭規暮喂給他的那顆蜜餞很小，但吃進嘴裏時卻意外的甜。

溫榆鷗很喜歡吃甜的東西，但是因為長期待在宮裏，每天能接觸到的食物只是些粗茶淡飯。

現在的溫榆鷗或許能接受那些食物的味道，但對于小時候的溫榆鷗來說，那些食物簡直一點味道也沒有。

不知道是哪來的膽子，溫榆鷗有一次饞的不行，半夜跑到禦膳房偷冰糖吃。

所以再嘗到甜味的溫榆鷗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回到那個心驚膽戰偷糖吃的晚上。

“甜嗎？”蕭規暮一面擔心那藥太苦，一面又擔心溫榆鷗吃不了這麽多糖。

溫榆鷗記不得那藥的苦，只知道嘴裏的蜜餞是他有生以來吃到過最甜的東西。

“甜。”

蕭規暮其實一直很擔心溫榆鷗會吐血，因為他那次在冷宮裏通過鏡子看到溫榆鷗自從失去孩子之後，只要一吃東西就會混着血全部吐出來。

好在溫榆鷗并無異樣，只是吃完後有些困，陪他在禦花園裏走了一圈後又回到殿裏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