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顆星球

第1章 第一顆星球

《浪漫星球》

酒爾呀/2023.9.10

序章

燥熱難耐的七月初,萬裏晴空,天白成一片,飄着幾朵慵懶的雲朵兒。

學校裏,高聳茂密的香樟樹紮根拔地而起,旭日從綠意的間隙中灑下,蟬停居在縱橫的枝桠上地不斷高亢。

而此刻的操場上,本該響着激昂青春的廣播體操的音響,此刻卻換了個調兒,端厚沉緩的太極伴奏從裏面悠悠揚揚地響出。

“預備……起勢……”

好像提前進入了晚年生活。

喻時在往側方踩出腳步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中還在回念着這個想法。

以及她對這毫無道理的體育考核第五十三次的吐槽的開始。

“喻時——!”

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高音猛地從隊伍末尾傳了過來。

喻時眉頭一皺。

是她的體育老師,徐中海。

沒錯,到了期末這個時間點,她們居然還在上體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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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算得上是萃仁的一項特色,無論什麽情況,學生的德智體美勞必須全面發展,體育課尤其如此。

所以就算到了期末,學校也決不允許每一位科任老師以其他任意理由占了體育課。

可現在這三伏天,待在熱到快要爆炸的操場,喻時寧願窩回到教室裏,聽着無聊的知識瞌睡點頭,也比站在這大太陽下連眼睛都睜不開,汗流浃背地去一遍一遍打着死活記不全動作的太極強。

而徐中海原本已經走在了學生散開的隊伍行間的最後一排,正背着手左右打量着學生做的是否标準。

直到剛剛走過隊末,一轉身,不經意地一擡眼,就看到了前面背着陽光的那一小塊陰涼地,準确地來說是縮到一個高個兒男同學背後的女孩。

她正以一個奇異的姿态做着動作,腳尖虛虛晃晃地正向上提吊着,兩條胳膊展開感覺下一秒就要展臂高飛。

要不是他仔細定睛去看,這女孩還多半躲在人身後渾水摸魚呢。

再一看,不出意料果然是喻時。

徐中海立刻開始犯愁。

這女孩,學習成績好是好,偏偏這運動細胞就不開竅。打個太極,四肢和身體剛認識的一樣,動作非常不協調,而且還容易邊學邊忘。

她頭疼,他教的也頭疼。

“膝蓋要微屈一些,前腳擡起來點地。”

聽着徐中海走過來後,對她的一聲聲指導,喻時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将自己那放空懶倦的狀态收起來,身子直挺了不少。她聽話順從地将手慢慢向前推着,上半身很穩,可伸出去的腳下卻一個晃悠,卻使得兩只腳齊齊重重落在了地上。

到了這裏,畢竟老師都過來親自指導了,就算再厚臉皮的人也受不住,喻時立刻有些尴尬地撓了撓腦袋,變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最後還是只好擡起頭,眨了眨眼,一雙黑乎乎的圓瞳有些無助地看向旁邊的徐中海,透出幾分可憐兮兮的無辜感來。

徐中海被她看得也很無助,最後只能無奈地擺了擺手,收回了目光:“等一會兒解散了,你別休息,再找個地兒好好練習一下。”

“好的徐老師。”

不再被徐中海那逼人的眼神壓迫着,她渾身緊繃的肌肉立刻松懈了不少,飛快應下後,便深深舒了一口氣。

畢竟這還關乎着她的期末考核成績,休息了幾分鐘,把身上那幾道肌肉活動抖索的差不多了,喻時便決定再正兒八經打算試着重做一遍。

剛擡起手,還沒完全擺出動作,後一列和她并排站着的男同學陳望忽然爆發出一陣猛笑。

喻時臉一黑,扭過頭去瞅他。

陳望絲毫不顧及她那将近死亡的威脅目光,将她此刻的身姿狀态非常形象地描述出來:“喻時,你知道嗎哈哈哈,你現在就好像一只撲棱翅膀的大白鵝啊哈哈,就那種……”

言語已經不夠滿足他的表達欲,他又揮舞起自己身側的兩條胳膊笨拙地上下擺動着。

“你就像這樣哈哈哈哈……”

為什麽她的學生時代身邊總有一個容易賤嗖嗖的朋友呢?

喻時無語地遲遲說不上話來。

她壓住心底裏升上來的無名火,給自己反複做了幾份深呼吸後,還算淡定地偏過身子,腦袋斜擡,然後輕睨了後面還在捧腹大笑的損友一眼。

“行,大白鵝是吧,陳望,大白鵝要求你今天數學作業第一個交。”

陳望一慌:“別,你不是大白鵝,你是天鵝行了吧,美麗的天鵝姐,今兒那個作業後面兩道大題我還沒解出來呢,就那樣交出去任老師非把我揍死不可,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答案是什麽呗?”

喻時閉着眼睛,輕哼了一聲:“休想。”

在解散自由活動的時候,江昭從隊伍的另一側跑過來,拉了拉喻時的胳膊。

她剛才看到體育老師訓喻時,神色有些擔心:“喻時,太極放在這次體育課上是作為期末考核标準的,過不了的話,等到了高三,是領不了畢業證的。”

喻時眯起眼睛看了眼頭頂上正曬的熱得不行的那太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勾着江昭的胳膊慢慢走到了香樟樹投落下來的蔭蔽處。

這裏正好是臺階,她倆坐在了最下面一層。

她不能休息太久,坐了沒多久就打算給自己挑個涼快一點的地兒再去練練,邊找邊還是壓不住內心的郁悶,手搭在旁邊的欄杆上,對坐在臺階處正低頭看書的江昭垂頭喪氣地低頭說道。

“昭昭,你說好好的,學校怎麽忽然搞這麽一出,非得拿這套作為考核标準,還練習時間這麽短,讓我們這種肢體不協調的人怎麽辦?”

這時,剛剛在隊伍裏出聲取笑喻時的陳望去而複返,因為自己剛才的口舌之快,開始在喻時面前瘋狂獻殷勤。

他用校服外套兜着飲料,從裏面扔給喻時和江昭兩瓶水,順勢就搭在了旁邊的欄杆處,臉上露出幾分讨好的笑,看向她:“喻時你那麽聰明,怎麽可能連個太極也學不會,多練練就行了。”

喻時不理他,見他靠過來又将頭扭在那邊,但水倒是接在了手中。

陳望有些着急,看向喻時:“這不都賠禮道歉了,請你倆喝水,喻天鵝,天鵝姐,這次總能告訴我答案是什麽了吧。”

喻時接過,擰開連着喝了兩口之後,也不再吊着他,直接将答案告訴了他:“3,根號2。”

陳望臉上還算燦爛的笑容在那一刻僵硬了幾秒,他懷疑地扭了扭眉毛,看向喻時:“真的?”

喻時拿起水就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陳望連忙追上去:“不是,我可是很相信你的,能不能再和我說說你是用什麽算的......”

“別跟過來,不然太極我就拿你練手。”

喻時丢下這一句,便腳步不停,一直繞到操場背後,才停下來。

後面是一排密綠的香樟樹,婆娑的樹影投落下來,太陽也被擋住,正好有一塊空地。

再加上現在正在上課的時候,很少有人過來這邊。

喻時前後都探頭看了一遍,也沒見有學生過來,這才放心了下來,立在原地,深呼吸做了好幾次,這才開始一式一式地沉身去練。

經過這段時間的太極學習,她已經深刻意識到,現在跟着時代進步的是她的腦子,身體應當還停留在遠古時代,不然為什麽她的身體這麽不和諧。

不管怎麽說,她還是必須得把這一門學好了,才算不上給她自己拖後腿。

而在向左做倒卷肱時,她剛把身子朝左轉回去,正要屈着胳膊虛步前推時,忽然吹過來一陣夏風,把她前面的那一堆草叢嘩嘩作響,吹的七零八落向旁邊倒個不停。

現在很熱,加上她又不停地練習,身上正熱烘着呢,來這麽一陣清風,吹的喻時頓時很是舒服。

她下意識籲出一口氣,一直淺眯着的眼也在這時徐徐睜開,然後就落入了一雙清澈見底的漆黑瞳眼。

一個身形高薄清瘦的,穿着白T恤黑色短褲的男生半蹲在被吹開了的草叢後面。他五官很出衆,眉眼清淡,卻又不失幾分鋒利,輪廓分明,那一雙瞳仁尤其黑的幹淨純粹,是放在人群中非常紮眼存在的那類帥哥。

不過他現在手中正松松垮垮拿着一支樹杈,雯雯來企鵝裙以污二二期無耳把以好似正思考着什麽,嘴角邊還嚼含着一根狗尾巴草,聽到聲響也下意識也轉過頭來,一臉茫然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嘴巴上的狗尾巴草的小穗還正在随着他的動作一簌一簌的。

然後就對上了喻時意外投過來的目光。

一時間,雙目相對。

一個是金雞獨立正欲振臂乘風高飛的姿态,另一個是撅着個腚蹲在草堆後面不知道在幹些什麽的樣子。

兩人便以這樣的姿勢,互相對望。

本就安靜的場面越發的無聲,空氣都好似不流動了起來。

只有不遠處操場傳來的學生的嬉笑聲不時傳來,還有高挺濃綠的香樟樹上,偶爾響起的幾聲蟬鳴。

喻時:“......”

男生:“......”

不知怎的,喻時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陳望剛才說的那句:“喻時,你就像一只大白鵝。”

嘎——嘎——

伴随着腦海中幾聲清脆熟悉的鵝叫聲,還有那進而浮現出來的笨拙難堪的動作,喻時“蹭”地一下将虛擡着的手放了下來,規整地搭在身側,站的比軍姿還筆直。

她神色有些緊張地看着不遠處還在半蹲着的人。

而男生被她立刻變換的動作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發了一下愣,擡手把含着的草取了下來,胳膊搭在膝蓋上也往起直了些身子。

他動了動眼皮,看着眼前一臉拘束緊張的女孩,先是有些奇怪地掀眼看了她,似是有些想不通她為什麽這個狀态。

但他很快回想到了什麽,濃黑的眉毛往下一拉,似是在努力憋笑一般,可最後唇角還是沒忍住抽動了幾下,

但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調整了過來,清咳了一聲,然後喻時就看見他颔首思考了幾秒,偏過頭,一本正經地用手裏的細樹枝點了點地,對她進行了一句禮貌又不失分寸的鼓勵:“沒事,打得真挺好的。”

喻時頓時有些無助地閉了閉眼。

大可不必這麽多表情變換的。

檀公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失為這時最好的對應之法。

可她剛轉過身,餘光裏忽然瞥見男生蹲着的地方,前方正是一片剛鋪好的水泥地,還沒完全幹涸,上面卻已經有幾個腳印,應該是同學沒注意踩上去的。

可挨着他最近的那塊地,好像畫了什麽東西,有行有列的,再結合剛才他手裏拿着的,和姿勢綜合來看,這應該就是他剛剛寫上去的。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停頓在哪處,他也順着看了過去,然後站了起來,将手裏的樹枝扔在了地上。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那幾個比圖案還要明顯的大腳印,笑了下:“這應該不算損壞公物吧?”

喻時立刻收回目光,不吭聲,縮着肩膀就要往回走,沒走出兩步又被他叫住。

“同學,還有幾分鐘下課?”

她磨磨蹭蹭轉過身,去看他。

男生下巴微擡,目光瞟向她的手腕處帶着的表。

眼睛還挺尖。

喻時在心底裏嘟囔了一聲,還是舉起自己的右手飛快地看了眼時間,給他報了一聲。

“還有十分鐘。”

被打斷後,又遇到這樣的場景,她原本想離開來着。

但想到距離集合還有五分鐘,她還能再練一會兒,又有些舍不得,幹脆停下不走了,給後面那個瘦瘦高高的男生讓開了路。

“行,謝了。”

幸好男生知道時間後沒有選擇再停留在這裏,朝她散漫說了一聲謝後,擡着修長的腿就往前走。

在他經過她身邊時,她身子有些許的緊繃,還帶着方才沒有完全褪去的局促。

而此刻,頭頂上那刺眼的陽光被比手掌還大的茂密樹葉擋住,周邊暖洋洋的絲縷清風浮動打轉在空氣漩渦中,輕輕掀起了兩人的衣角,僅粘住分秒片刻卻又被吹開,喻時鼻尖忍不住翕動了一下。

随着風而來的,不光有着樹葉的清香,還有少年身上的味道,簡單而又清冽,是一股一種很淡很幹淨的香味兒,很好聞,又很純粹。

給人一種怎麽說呢,就好像一大清早,人是從還挂着水汽滴兒的潮濕草地上醒過來時,空氣中彌漫的那個味道。

又好像仲夏靜夜裏,從高枝繁葉的樹上掉落下來的熟果,掉落進旁邊的一潭沁涼清泉裏濺在人身上的水花,令人通透。

喻時不由得瞥了眼他離開的方向。

是慎敏樓,也就是高一學生的。

她稍微想了想。

和她一屆,但面孔很生,來學校不穿校服,上課期間在外面晃蕩,而且還在剛修抹好的水泥地上亂塗亂畫。應該是經常在外面野不服管教的混學生,

腦中無形的紅色警戒線拉起。

喻時想。

對于這種人,還是少靠近為妙。

五分鐘已經過去,操場上集合的聲音已經從遠及近傳了過來,喻時這才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篤在原地,什麽都沒幹,光顧着對一個一面之緣的男生分析了這麽久。又想起自己那還學的吊車尾的太極毫無進展,她頓時渾身都沒了勁兒,深深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往回走。

這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

正文

萃仁中學每年暑假放的很遲。

加上最近還是期末,考試壓力再加上天氣炎熱,學生很不好受,教室天花板上挂着的兩個大風扇“呼呼”地無時無刻地都在吹着,也壓不住教室的悶熱。

“喻時,不是我說,你當初要不是中考沒考好,早去了北市一中了,那兒條件多好啊,哪還用得着待在懷城這小地方,來萃仁呢。”

陳望剛剛看完喻時遞過來的卷子,着重對了一下答案,最後看了看最後兩題的解題步驟,有些多,但女孩寫的很工整,字跡很清秀,讓人一目了然。

陳望立刻就清楚自己究竟在解題的哪一步出了錯,拿出紅筆動作熟練地在那一步勾了出來。

剛上完一節課,中午沒睡覺,導致一下午精神氣兒都不是很好的喻時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聽着後桌陳望的念叨,語氣很平地回了一句:“萃仁不也挺好的?”

她才不想去北市。

陳望有些納悶地嘀咕了幾聲:“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放着好好的北市一中不上,一個兩個都往這小地方的萃仁裏鑽。”

陳昭是她的同桌,剛剛從外面打完水回來,聽見他的話,疑惑道:“什麽叫一個兩個,還有人和喻時一樣?”

這次換陳望疑惑了,邊把卷子換過來邊說:“你還不知道?”

女孩從桌子上趴了起來,懶懶打了個哈欠,轉過了身,也跟着問了聲:“知道什麽?”

陳望放下筆,悄聲說道:“咱們今年不是組了一個數競班嗎?”

喻時敷衍地應了聲,興致缺缺。

“聽說北市一中的一個學生這幾天要轉到萃仁來,好像到時候直接要進數競班,估摸着關鍵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北市一中死活都不肯放人,還開出了最好的條件,可這個人卻硬是非要轉過萃仁來,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怪?”

聽着他說到後面,喻時才升起點興趣,手搭在面前的課桌沿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這個人很厲害嗎?”

從陳望幾句話可以得知,他口中的這個轉學生,很明顯非常搶手,不然離開也不會讓北市一中那麽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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