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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東夷公主寸步不讓,朝堂之上,一些急脾氣的大人已經開始出言相譏了。葉蓁裝模作樣阻攔了兩句,樂見其成。
禦書房內,零零散散坐了幾位大人。葉蓁哼笑一聲,将東夷公主送來的文書丢在桌上。
“這位公主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知這是他國家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
秦栖岫從桌上撿起文書,依次遞給諸位大人看過。他說:“這位東夷的公主雖然嚣張跋扈,可看起來并不是沒有腦子的人,應當是受了他們國王的授意,不然不會如此堅決。”
葉蓁沒說話,單手撐着頭坐在龍椅上。這是他認真思考時會做的小動作,秦栖岫十分清楚,于是也沒有出聲叫他,而是讓他自己想。
幾位大人七嘴八舌讨論了幾句,說:“這樣看來,東夷是沒什麽誠意了,只想着空手套白狼。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也不用講什麽道義了,他們從何處來,讓他們回何處去吧。”
葉蓁深以為然,他喊了一聲梁大人,梁大人誠惶誠恐地起身:“陛下有何吩咐?”
葉蓁見他這麽害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莫要擔心,不是送你去和親。不過也确實需要你去跟東夷公主交涉。”
在座的幾位大人都不知道和親的始末,他們看看梁大人有些臃腫的身軀,也随着笑。當着葉蓁的面,梁大人也不敢怎麽樣諸位大人,只能擦擦額角的冷汗,說:“陛下可是要下官去勸退東夷公主?”
葉蓁拍了拍手,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梁大人哪敢不從,領命之後就退了下去。
幾位大人也稀稀拉拉站起身,準備離開。不過片刻,禦書房內就只剩下葉蓁和秦栖岫了。
葉蓁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秦栖岫,他問:“你怎麽不走?”
秦栖岫如夢方醒,他向來留習慣了,今日沒什麽要緊的事,他也留了下來。
他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片刻後他給自己找理由,說:“前幾日不是将你的小麻雀賞人了嗎,我本想着找當年的工匠給你雕一個一模一樣的,但那位工匠年事已高,唯一繼承了他手藝的兒子也不知所蹤了,所以沒辦法給你雕小麻雀了。我只好另找了一個工匠,給你雕了你當年心心念念的大雕。不過不年不節的,東濟縣不方便送大件的玉石擺件來宮中,恐怕有阿谀奉承之嫌,就給你雕了一個小的,跟那個小麻雀一樣大,你應該會喜歡。”
葉蓁愣了一瞬,他讷讷地點了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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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栖岫不知為何感到有些不滿,他輕輕皺了皺眉,問:“就一個‘好’嗎?”
葉蓁終于從自己的情緒中抽身出來,他笑着反問:“不然呢,要我以身相許?”
他話一出口,當即就後悔了,面頰瞬間就漲得通紅。
秦栖岫也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葉蓁會說這個。
葉蓁的耳朵通紅,秦栖岫看着好笑,沒忍住在他的耳垂上撥弄了一下。
好了,更紅了。
葉蓁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瘋狂為自己解釋找補,他結結巴巴地說:“那什麽,我昨日看的話本上,是這麽說的……”
秦栖岫見他這副樣子,更覺得好笑了,于是接着逗他:“看的什麽話本,還能把裏面的句子記住?當年讓你讀幾本書,你生啃幾天都背不下來。”
葉蓁被他戲弄的臉更紅了,他惱羞成怒,伸出胳膊來将秦栖岫往外推:“好了好了,你該早點回去陪太妃娘娘了。”
秦栖岫知道他這是被戲弄的急了,也就笑了起來,任由葉蓁将他往外推,沒有掙紮。
将秦栖岫趕出去之後,葉蓁昏昏沉沉回來坐好。他面頰和耳垂還是發熱,直到過了很久,溫度才消下去。
葉蓁始終沒有後退一步,東夷公主也不願意将自己的條件降下來。她見在葉蓁這裏讨不到好處,也不再糾纏,同意下個月就離開。
為什麽不是當即就走呢,東夷公主表示,她從未見過這樣與東夷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想要多留一段時間,好好欣賞欣賞。葉蓁自然欣然同意,只要她安安穩穩的不作妖,她幹什麽都行。只是東夷公主自己欣賞還不夠,還要派人去将自己的妹妹接過來一同欣賞。
葉蓁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後來,秦栖岫說:“既然東夷的公主同意要走了,即便她将自己的妹妹接過來,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葉蓁想想,也是這樣,況且聽說東夷國的公主,只有這位大公主野心勃勃,其他的公主倒是中規中矩,不會刻意制造什麽麻煩,于是也就同意了。
不過,東夷國其他的公主來了就又要開宴宴請她們。葉蓁不喜歡這種宴席,就将此事全權交給了梁大人和攝政王。
攝政王撓撓耳朵,想要拒絕,葉蓁用他上次取笑自己的事情威脅,他也只能同意下來。
過了幾天,東夷國的另一位公主到了。她長得跟大公主有幾分相似,但是相比于大公主的鋒芒畢露,二公主顯得沒有那麽有攻擊性,而是乖巧可愛一點。
不過,二公主與大公主皆是天姿國色,讓負責接待的梁大人樂開了花。
二公主不像姐姐那樣嚣張跋扈,安靜到有些內向。她十分有禮貌。梁大人親自駕着馬車去接她到驿館的時候,她還對梁大人颔首致意。梁大人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臉紅了一瞬。
兩姐妹團聚,并沒有梁大人心中想的那樣熱淚盈眶,抱着彼此不撒手。二公主性子沒有那麽熱烈,而大公主看着內向的妹妹,只是擡了擡眼,給她指了個位置。
晚上,大公主帶着妹妹,在京中的小湖裏面泛舟。她站在船邊,指點着岸邊的一切,說:“這次帶你來,是讓你認認路,日後這都是你的封地。”
二公主眼中泛着精光,與白日的悶不做聲完全不一樣了。她拉着姐姐的手,說:“我喜歡這裏。”
大公主笑着測過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接着又說:“你喜歡就好。我們将這裏打下來,等我登基為王的時候,就将這塊土地作為你的生辰禮物送給你。”
二公主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她輕輕點頭,看着湖邊不斷後撤的房屋。那裏有酒樓、賭坊,她從踏上這片土地的一瞬間,就已經将這裏劃成了自己的領土了。
“不光如此,我還會給你一個很漂亮的男人。放心,你會比喜歡這塊土地還喜歡那個男人。”
二公主頓時充滿了向往。
二公主到的第二天,宮中舉辦了盛大的宴會,要為她接風洗塵。
太後不願意湊合這種外來的熱鬧,稱病沒有出面,葉蓁孤身一人坐在高臺上,秦栖岫坐在群臣中間。葉蓁生怕二公主看上了秦栖岫,非要押他去做驸馬,于是将秦栖岫放在了一群大臣中間,試圖将他的身影掩蓋起來。
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鶴立雞群時,不會讓那只鶴跟雞群們一樣,而是會将這只鶴襯托得更明顯。
葉蓁是在開宴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的,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這位二公主跟她姐姐一樣,醉心于權勢,不要想兒女情長。
葉蓁朝秦栖岫的方向瞥一眼,又瞥一眼,他發現,對方沒有轉頭看他,于是恨恨地喝了口酒。
“多謝陛下為我妹妹接風洗塵,我幹了。”大公主起身,向葉蓁敬酒。她很能喝,酒杯中的酒讓她喝的像水一樣輕松。
葉蓁也端起杯子,朝她遙遙致意。不過葉蓁只是将杯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意思了一下。他不太能喝酒。小的時候秦栖岫和秦繁管着,即便是在宴會上,也并不會讓他喝酒,導致葉蓁快要成年了,最多也只能喝兩杯。
大公主眼尖,發現了葉蓁耍賴。她并沒有當即揭穿,而是偷笑了一下,與妹妹交換了一個眼色。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公然揭穿他們的君主喝酒耍賴,未免太讓人難堪了。
二公主與大公主對視了一眼,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席間有不少少年郎,他們常常被為官的父親帶着參加這種宮宴,本以為這次也是無聊的開始,無聊的結束,但沒想到,這次的席間居然有這樣兩位絕美的少女。
他們趁長輩不在,偷偷咬耳朵:“聽說這兩位是東夷國的公主,怪不得長得這麽好看。”
穿一身湖藍衣袍的少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隔壁席上穿棗紅圓領的少年,湊近他小聲說:“我覺得那位二公主長得比你姐姐好看。”
湖藍衣袍的少年已經跟棗紅圓領的少年的姐姐定下了親事。他們既是好友,又是未來的姐夫與小舅子。
棗紅圓領的少年皺起眉頭,重重捶了他一拳:“你馬上就要跟我姐成婚了,居然還肖想着別國的公主?!”
湖藍衣袍的少年讪笑了一聲,捂着被捶的地方不說話了。
這番對話恰好傳進了大公主的耳中,她看看妹妹,得意的笑了笑。
她看不上普普通通的官宦子弟,他們長得一般,想的卻很好。明明身上連功名都沒有,居然想着憑借父親的光娶公主。大公主中意的,是秦栖岫那種。
酒過三巡,大公主突然起身,她朝葉蓁拜了一下,問:“陛下,聽說你們國家要滿了年紀才會婚配,可是實情?”
葉蓁愣了愣,心中知道,這是要發難了。他笑着說:“沒錯,依本朝的習俗呢,男子須滿十八歲及冠,女子須十五歲及笄之後,家中才會準備為他們籌辦婚事。”
大公主沖他挑了挑眉,又問:“我看陛下年紀不大,想來還沒有及冠吧?陛下如今後宮中一位佳人都沒有?”
葉蓁摸了摸自己仍顯稚嫩的臉,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是啊。在座的諸位青年才俊,有一半都是沒有婚配的。本朝講究先立業後成家。”
大公主随意的掃視了一圈殿中其他的男子,将目光定在了攝政王身上,她伸手一指秦栖岫,說:“攝政王看起來要比他們大多了,應該有孩子了吧?”
梁大人滿頭的問號。大公主曾試探過他秦栖岫有沒有婚配,他當時很确定自己說的是沒有,大公主怎麽在這裏裝起糊塗來了?
秦栖岫被點到了名字。他起身行了個禮,說:“讓公主見笑了,本王還未曾婚配。”
大公主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說:“連婚約都沒有?”
她想的很好,若是秦栖岫點頭,說沒有婚約的話,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說,自己的妹妹二公主也沒有婚約,這樣,他跟二公主的婚事便可以順理成章了。畢竟娶一個別國的公主,總要比獨身一人或者娶一個朝中大臣的女兒要值錢得多。更何況她對自己妹妹的美貌十分有自信。不喜歡她妹妹長相的,她一概認為是瞎子。
秦栖岫垂了下頭,他确實不曾有婚約,但是他也知道,一旦他承認了這件事,他就陷入被動之中了。大公主會步步緊逼,無論大公主還是二公主,他都不想娶。
可朝中的大臣都知道他沒有婚約,還想着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呢,這要怎麽應付過去……
他還在思索如何回答,葉蓁已經先一步開口了:“大公主,攝政王已經有婚約了。他已經與人私定終身了。沒想到吧,他看起來悶不做聲的,但早已經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過他現在還并不想讓諸位大人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還請諸位大人多擔待。”
葉蓁笑吟吟地,朝諸位大人拱了拱手。大公主準備好的話都被葉蓁堵了回去。她第一次體驗啞口無言,竟一時愣在了原地,還是二公主輕輕扯了兩下她的裙擺她才回神。
“恭喜攝政王、賀喜攝政王!雖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麽好福氣,但能得攝政王青眼的,一定不同凡響。”梁大人先從這驚天大秘密中回過神來,他趕緊起身,恭喜秦栖岫。無論秦栖岫究竟有沒有婚約,葉蓁的話不能掉在地上。畢竟婚約可以補,陛下生氣了要砍人腦袋可就救不了了。
秦栖岫自己還蒙着呢,自己什麽時候有婚約了?但是梁大人已經率領諸位大人給他賀喜上了,他沒辦法,只能笑着一一回禮。
有位頗年輕的大人開秦栖岫的玩笑,說:“大人這可真不夠意思,好事将近了還不通知大夥。”
秦栖岫笑了兩聲,說:“還不是十拿九穩的時候,不敢告訴諸位,怕讓大家白高興一場。”
那位大人緊接着說:“大人這可不行啊,瞞了大家這麽久,這不得請大家吃一頓?”
秦栖岫心說,沒影的事呢,還想着趁機宰我一頓,但他自然不敢将心裏話說出口,只是連連點頭,好說話的很。他說:“好好好,明日下朝後,去哪家酒樓吃,諸位大人定。”
大殿中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無論秦栖岫有婚約與否,起碼這頓飯,諸位大人是蹭到了。整個大殿都沉浸在攝政王要請客吃飯的快樂中,無人在意坐在大殿正中東夷國兩位公主的臉色。
大公主的計謀撲了個空,臉色十分難看。葉蓁瞥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差點沒壓住。
秦栖岫責備地看了一眼葉蓁,後者無辜的回了他一個眼神。
大公主已經不想在殿中呆下去了,随便跟葉蓁聊了兩句後就要提前離席。兩位主人公都走了,別的大人也沒有久留的道理,于是紛紛起身告退。
葉蓁臨走沖秦栖岫丢了個眼色,暗示他一會禦書房見。秦栖岫輕輕點了點頭,出了大殿。
殿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從天上飄下來,被屋檐接住,落了厚厚一層。
秦栖岫擡起頭,任由雪花落在他臉上。他剛剛被勸着喝了幾杯酒,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他臉上微微發燙,腦子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葉蓁清醒的很,他剛剛在筵席上石破天驚,來了那麽一句,雖說是為了讓大公主死心,但是秦栖岫那邊,卻是不好交代了。
他托着腮,手裏攥着筆在紙上漫無目的的瞎寫,等着秦栖岫來。忽然,門口傳來雲然問好的聲音,是秦栖岫到了。葉蓁不知為什麽,突然感到一陣心虛,他瞬間坐直了身子,手裏的筆也擺在筆架上,還整理了一番,秦栖岫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坐在桌案之後的少年,面上帶着心虛,手裏攥着一把毛筆,按照粗細将筆擺了一排,十分整齊。
“沒事整理這些幹嘛,你丢在這裏,雲然都會替你收拾幹淨。”
葉蓁從小就喜歡亂放東西,秦繁給他改正過許多次,但他就是不長記性。所以在讀書的時候,一看桌上筆墨紙硯擺的亂七八糟的,就知道是葉蓁的。
“我這不是……”葉蓁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索性閉了嘴,裝死。
秦栖岫在他手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沒計較他瘋狂找理由這件事,偏着頭問他:“怎麽收場?”
葉蓁當然知道秦栖岫問的是什麽事,他手裏把玩着一小塊玉佩,心裏亂糟糟的,當時的話脫口而出,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怎麽收場。
雖然秦栖岫語氣平淡,一點埋怨的意思都沒有,可他就是覺得心中酸酸漲漲的,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內疚,還不如讓秦栖岫罵自己一場呢。
秦栖岫原本還很急的,見葉蓁這個樣子,忽然覺得也不是很要緊了。他眨巴了眨巴眼,沖葉蓁一笑:“你說的時候就沒想到接下來要怎麽把這個謊給圓好?”
葉蓁悶悶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當時完全沒想到這些。
秦栖岫嘆了口氣,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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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