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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再收到蔣澄宇的消息已經是三天後。

淩绫的感冒藥還沒吃完感冒就好了，淋雨噴頭的水将她身上的紋身沖刷的更劣質，她看到遲來的消息就像是一種諷刺，盡管對方已經說明了原因。

這段時間蔣澄宇陪父母外出旅行，沒看手機。

淩绫沒由來的憤怒，什麽樣的地方會沒有網，但是她并沒有發洩 ，而是選擇了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她删掉了對方的對話框。

然而她胸腔卻憋了一股氣，煙瘾像是魔鬼纏上了她，可惡的下課鈴還沒響，各種負面情緒凝固成了一面發熱的烤盤，淩绫十分煎熬。

生物老師不合時宜的點名喊她起來回答問題，班裏的人維持常态，畢竟沒有淩绫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但是今天她捧着書半天沒有反應，生物老師皺起了眉頭，“有些同學有點成績就沾沾自喜，我任課二十年見的太多，但是，高三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機會，現在不能說一切，坐下。”

煙瘾屏蔽了生物老師的教訓，淩绫坐下時身上輕松了三兩。

蔣楠主動站了起來回答問題。

課堂進行的井然有序，淩绫卻煎熬難耐，只等清脆的鈴聲響起，她像被釋放的囚犯沖出教室。

她沒找到向往的自由，無人的雜物間門被鎖了。

空蕩蕩的走廊裏，看着她的只有牆上列夫托爾斯泰的變色畫像，以及走廊盡頭安在牆上的安全梯，走上去就是這棟樓的屋頂，學校的無人區。她走進看了看，屋頂被風尚了，上帝沒給她留下一點僥幸，當然她也可以選擇直接在走廊抽煙，更危險更刺激。

淩绫在煎熬了幾秒後最終決定走下樓梯，她游蕩在校園裏尋找安全的角落，像個孤魂野鬼，直到上課鈴再次響起，淩绫都沒點燃一支煙。

那種饑渴難耐的痛苦折磨了她整個下午，有眼睛的人就知道她不對勁兒。

每堂課的任課老師都說了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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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智戰勝欲望之後，淩绫想她該戒掉煙瘾，不能做個被欲望操控的傀儡，眼前不切實際的幻想跟希冀說好聽了是為夢想而奮鬥，其實就是被貪婪抓住了。

這天，她晚自習缺席了，一個人走在烏漆嘛黑的校園裏，手裏還捏着一支煙，她細細的摩挲着煙頭，多麽令人眷戀的味道，也同樣讓人恐懼，最終她選擇折斷了煙身并扔進了垃圾桶。

夜色浸透了整個校園，月亮在夜空燙了個窺探人心的洞。

自然在遵循自然的規律，但是人卻因為心境過分解讀。

淩绫望着孤零零的夜色，從前她十分喜歡黑色，安靜美妙适合學習，後來她讨厭夜晚，黑暗伸出孤獨的魔爪摁住了她的喉嚨，現在她平靜的看着一切，真可笑，那些幻象不過是自己退縮的證明。

煙瘾還在身體裏作祟，也讓她有了更多的時間來反思最近的行為。

藝術生的教學樓傳來悠揚的鋼琴聲，隐隐約約，曼妙輕柔，像是彌漫在荷花池上的薄霧。柳樹晃動着細長的枝條，月光下看起來像游蕩的女鬼。

淩绫循聲而去，空蕩蕩的教室裏沒開燈，悠揚的琴聲從裏面傳來，她耳朵沒問題，眼神也沒問題，沒鬧鬼。

教室門虛掩着，她輕輕一碰便能推開。

從淩绫的視角看過去，一個模糊的聲影坐在鋼琴旁，娴熟的彈着鋼琴，他似乎沒聽到推門聲，不過在一曲結束後扭頭看向門口。

“看什麽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淩绫打了個冷顫，這個欠揍的音色，她打開了燈。

教室瞬間明亮起來，沈非然不适的擡手擋了一下，他微微眯眼，“你不怕？”

“沒見過比你更可怕的東西。”

沈非然彎彎唇，一手放在鋼琴上，“ 一起？”

雖是疑問的語氣，卻是在邀請。

淩绫眼中充滿了疑惑，她記憶裏沈非然可是個音癡，猶記得他當初把音樂老師氣的離職，還有老師勸他轉去學習電子琴，那時候的沈非然手小，不符合彈鋼琴的規格。

然而他現在不止坐在琴凳上，還探出悠揚的音樂。

沈非然揚了揚眉毛，“手生？”

淩绫才不會認輸，她徑直走過去坐在琴凳上。

沈非然很得意，挺着的像一根鋼筆，側臉看她，流暢的下颚線像是刀片切割的土豆面般平整。

“吸煙嗎？”

淩绫沒好氣，她後悔接受他的挑釁，并且及時作出反應，起身，但是大腿卻被一只大手摁住。

“開個玩笑，自制力不錯。”

“ 虛僞。”

沈非然遺憾道：“ 按理我們應該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可惜我們總是針鋒相對 。”

淩绫垂眼，她細長的手指輕撫着白色的琴鍵，目光像是得到不義之財一般貪婪，“好朋友的前提是收起你的僞裝。”

“你可以嘗試了解我好的一面。”

“ 小夜曲會嗎？”

“如果我們是好朋友，我願意幫你很多忙，畢竟我那麽有錢。”

“海頓？”

“還能保護你敏感的自尊。”

“巴赫？”

淩绫的食指摁在中央c鍵上，鋼琴最中央的鍵，輕快又活潑的調子。

沈非然的想入非非暫停，“你選，反正我什麽都會。”

什麽都會，真是驕傲的言語，然而他們相伴學習的時間裏，淩绫也是穿着公主裙，熱情又驕傲的回答：“曲子你挑，反正我什麽都會。”

沒有琴譜，兩人的配合還跟從前似的，極其不協調，有幾次沈非然的手指都淩绫都摁在了同一個鍵上，這樣的小事兒也要争出個勝負。

一曲結束，沈非然道：“值得敬佩的對手，這麽長時間沒彈還記得樂譜。”

“你的手指也長了不少。”

他哈哈大笑，“要不要再來一首。”

淩绫欣然同意，比起一個人戒煙的煎熬，多一個人時間過得總是快一些，但是她要關掉教室的燈，以防被校保安抓個正着。

“你關燈是為了跟我制造暧昧嗎？”

淩绫道：“你這股成年人的油膩真令人讨厭。”

沈非然擡起胳膊，“那又如何，我們每一天都在走向成熟。 ”

“海頓？”淩绫的雙手放在琴鍵上。

沈非然點點頭，“當然可以。”

一中上晚自習的只有那些住校生，學校也主張培養學生的自制力，所以這個時間段是否學習全都取決于個人意志，即便是好學校，也有不愛學習的學生。

比如沈佳麗，上次她在琴房被吓到之後就再也沒來過藝術生教室這邊，更別說見淩绫了，她總覺得淩绫身上跟着一只女鬼。

但是晚自習不學習也不能出校門能怎麽辦，她在操場上溜達，還抓了個陪同，班裏同樣不學無術被欺負的軟包子常慧。

沈佳麗在班裏蠻橫，主要是有個當數學老師的父親撐腰，在班裏有自己的小團夥。

常慧不一樣，她有點姿色，愛打扮又喜歡談戀愛，但是跟同學相處不來。

所以沈佳麗喊她出來壓操場，常慧不敢不答應。

兩個本來就不太聊得來的人走在操場上，沈佳麗對常慧頤指氣使，“給我買瓶可樂去。”

常慧很聽話，都沒跟沈佳麗要錢就跑去了，一會兒手上拿着兩瓶可樂過來。

沈佳麗很滿意，她坐在乒乓球臺上晃着腿，暖風吹過，無比惬意，待她掃了眼同樣惬意的沈佳麗，心裏有些不爽道：“喂，你說我漂亮還是淩绫漂亮。”

“淩绫知道嗎？一班那個。”

常慧想了想道：“她跟我一個宿舍。”

“你怎麽不早說。”沈佳麗一臉驚訝。

常慧心想，你又沒問我，她咬着吸管道：“都覺得淩绫好看，但是我覺得她主要是皮膚好，五官不咋地。”

“那我呢？”

“你比她好看多了。”

“那為什麽男生都喜歡她不喜歡我！”

常慧想了想，“她那雙眼睛一直在勾人，還貼紋身。”

沈佳麗還要繼續這個話題，但是常慧很及時的轉換，“我剛剛路過藝術生教學樓，有人在彈鋼琴。”

如果是別的話題，沈佳麗肯定能繞回去，但是聽到鋼琴聲，她從乒乓球臺上跳了下來，“有人彈鋼琴？！”

常慧又想了想，“對，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晰，不過琴房燈沒亮，估計有人在練琴。 ”

沈佳麗的眼珠轉來轉去，“學校不準藝術生放學時間自習。”

常慧咕嚕嚕的吸了兩口飲料表示不清楚。

“你不怕？！”

“為什麽要怕，難不成能鬧鬼？！”

“啊！！！！！！！！！！！！！！”沈佳麗忽然捂住了耳朵，“不要說不要說。”

常慧又驚訝又好笑，這年頭還有人信鬼，她拉着沈佳麗的胳膊惡作劇，“真的沒鬼，我帶你去看看。”

…………

淩绫跟沈非然彈了七八首曲子，兩人的對話僅限于曲目交流。

最後一曲停止的時候，沈非然由衷的感慨，“你的記性真不錯，能記住這些又臭又長的樂譜。”

淩绫看了眼手機，還有十分鐘自習結束，她該走了。

“我在跟你說話。”

“嗯。”

“你對我可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淩绫起身。

沈非然跟在她身後，教室很黑，可是用手機的手電筒照明，但是他選擇了更危險的方式，打開了昂貴的ZAP。

瑰麗的火苗在淩绫身邊跳躍，稍不留心就能燒了她那漂亮的馬尾。

兩人就保持這樣危險的距離，一前一後的走到教室門口，推門而出。

驚動了在窗戶邊偷聽的兩個人，咚咚的腳步聲被空蕩蕩的走廊放大，又很快消失。

沈佳麗靠在牆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常慧驚訝道：“跑什麽。”

沈佳麗瞪她，“要你管，今天晚上的事兒別說出去，你要是敢說出去，我讓你在一中呆不下去。”

常慧癟嘴，不說就不說呗，恐吓誰呢。

教室門口，淩绫正欲開口，沈非然的食指卻堵了上去，“如果明天你被全校女生圍攻，我可不會幫你。”